襯衣包裝得很嚴實，用了白紙板內襯和硬塑料的領襯，起碼十來根大頭針將襯衫牢牢固定成方形。劉崑崙慢慢地拆著，莫名生出一種儀式感來，彷彿穿上這件衣服，他就真正融入了這裏，成為敦皇牢不可分的一份子。
「我沒有別的衣服。」劉崑崙說，這是實話，他來到城市的時候還是深夏，穿的是短袖衫。現在已經是初冬，大街羽絨服、呢子大衣比比皆是。他依舊是一套敦皇發的滌綸黑西裝，裏面一件白襯衫，單皮鞋，不|穿秋褲。
忽然韋康腰間的對講機響了：「康哥康哥，洗浴中心這邊有吃霸王雞的。」
……
韋康帶了三輛車出來，除了他親自駕駛的公爵王，還有兩輛白色的金杯大麵包，這是道上人輸送戰鬥人員的專用車。後排座椅都拆了，鋪上海綿墊子，能坐十幾個人。剛才就算沒談攏當場打起來，對方也占不到分毫的便宜，這也是談判的底氣。
劉崑崙已經急不可耐要出去顯擺了。韋康又甩給他一包煙，囑咐他嘴甜點，見到前輩要敬煙，要懂禮貌。
「你知道聯邦止咳露的成分么？」韋康皺緊眉頭，「磷酸可待因、鹽酸麻黃鹼。前面這個就是甲基嗎啡的主要成分，後面這個是冰毒的主要成分。」
劉沂蒙聰明，一言不發，劉崑崙卻很耿直的實話實說：「搖頭來著，喝了一瓶咳嗽藥水。」
華燈初上，紅塵男女三教九流慢慢匯聚到敦皇，餐廳、KTV、洗浴中心都忙碌起來。韋康親自帶劉崑崙熟悉工作，坐在監控室內可以看到停車場、大堂、走廊、收銀台、後門等處，基本上每個角落都在監控之中。有好幾和-圖-書次韋康看到有熟悉的車輛駛入停車場，立刻下去招呼，在大堂迎接貴賓，送入VIP包間。過十幾分鐘再去一趟，送上芝華士，陪貴賓喝上兩杯，談笑風生一番。
他算是明白了，那七個體院生輸得不冤。
穿上筆挺的毛料西裝，看著鏡子里的英姿勃勃的自己，劉崑崙不自覺地兩手撩開西裝下擺叉腰站立。這是韋康的經典動作，他已經潛移默化的學會。
「多多少？」
韋康帶著劉崑崙進入健身房，讓閑雜人等全部出去，把門帶上。偌大的健身房安靜下來，只剩下他們兩人。韋康拿出兩副拳擊手套，丟給劉崑崙一副，沖拳台一努嘴：「上去練兩把。」
劉崑崙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覺得敦皇養這麼多彪悍的漢子肯定不是為了維護所謂的公共關係。
「多勞多得，看你為敦皇出多大力了，一次拿十萬的也有過。」
……
韋康讓劉沂蒙回家休息，讓劉崑崙跟他到五樓去一趟。88號見勢不妙，說聲我該上鍾去了，一溜煙的消失無蹤。韋康也不管她，帶著劉崑崙上電梯直奔六樓。
「懂了。」
韋康想了想，起身打開衣櫥，提了一套自己的西裝出來。劉崑崙眼睛亮了，他認識這套西裝，是康哥經常穿的一套，藏青色雅戈爾純毛料西裝，腰部可調節，百貨大樓的專櫃里有賣，標價998。他經常跑去看，但不敢試穿，只是摸摸面料，憧憬一下而已。
「穿上，試試大小。」康哥靠在椅子上，點燃一支煙，笑眯眯看著他。
「不然呢？」韋康道，「你以為天天打架啊，咱們這兒不是滾石那種年輕人扎堆的地hｅtubｏｏk.ｃｏm.coｍ方。到敦皇來的大都是體面人，來尋開心找樂子的，不是來打架鬥毆的。偶爾有發酒瘋的，也是自己情緒管控不住，不是針對敦皇，所以不需要動武。」
劉崑崙面容平靜，眼神竟然沒有焦點，讓高明的對手都無法判斷他的下一步動作。突然之間，他暴起上前，一串組合拳眼花繚亂地撲來。韋康抬臂格擋，卻依然感覺到太陽神經叢位置、喉結、太陽穴被點到，力道很輕，但速度極快。如果帶上七八成力量，自己這會兒已經休克了。
「還缺一件襯衫。」韋康回身又拿了件沒拆封的白襯衫，全棉免燙高支紗，商店裡要賣到二百元以上的高檔襯衫。康哥只穿白襯衫，平時就住在公關部的套房裡，這裏就是他的家。
「康哥，你當過兵。」劉崑崙問道。
「好了，小弟，你真是個好苗子，不當兵都可惜了。」韋康打輸了，沒有任何不悅之色，反而很興奮，拿了一罐紅牛給劉崑崙喝。
劉崑崙心裏一熱，他當然不會嫌棄康哥把舊衣服給自己穿，相反非常感動。他是熟讀三國演義的，知道那些豪傑在招攬部下時總要將自己的大氅脫下，披在欲招降的小弟身上，對方立馬納頭便拜。對這種古典主義的英雄之間的情誼，劉崑崙有一種迷之嚮往。
韋康接著說：「崑崙大家都認識吧，這是我親弟弟，都照顧著點。就這樣吧，散會，下了班我安排夜宵。」
下面一陣鬨笑，大家的目光集中在一個刺蝟頭年輕人身上。
看他聲色俱厲，88號嚇得一吐舌頭，不敢再頂嘴了。
「咱們是維護敦皇的公共關係的，不是安全ｍ.heｔubｏｏｋ•ｃoｍ•cｏｍ保衛，巡夜、抓小偷、看停車場那才是安保部，懂么。」
劉崑崙說：「我不用拳套，束縛發揮。」
「明白！」劉崑崙立正敬禮，煞有介事。隨即回過味來，「不是安保部么？」
「誰是蘇晴？」劉崑崙眨眨眼，「你是說88號？她叫蘇晴啊。」
韋康一瞪眼：「喝多了上癮，不滿足了，慢慢地就開始要溜冰了。」
「是啊……過去的事了。」韋康對自己從軍的歷史不願意多談，拍拍劉崑崙的肩膀，「以後別干門童了，到公共關係部來上班。平時就在健身房裡鍛煉身體，有事跟我出去平事。記住，你只對我負責，別人的話可以不聽，明白么？」
升級為「公關先生」的劉崑崙興奮得荷爾蒙四溢，在敦皇六層大廈上上下下走了個遍。這和他當門童時的偷偷摸摸溜達截然不同，這是猛獸在巡視自己的領地。和康哥一樣的行頭給他了信心上的加持，甚至有個財務部的高度近視男遠遠的把自己當成了韋康，這更讓他開心不已。
第二天，劉崑崙依然穿著他的化纖西裝來到了敦皇公共關係部。事實上公關部和安保部是一套人馬兩塊牌子，那些穿保安服在停車場上指揮倒車的大叔依然是歸韋康管的。
劉崑崙的身板比較單薄，脖子細，穿韋康的襯衫大了兩個碼，但是考究的襯衫配上筆挺的西裝，確實有種人靠衣裝馬靠鞍的味道。
車隊回到敦皇，劉崑崙看到金杯車上下來一大群穿著運動鞋的漢子，體格健碩，赤手空拳。他們是敦皇養的人，康哥的小弟們。劉崑崙正納悶怎麼沒看見傢伙，金杯車尾門打開，裏面一堆的西瓜ｗｗw.hｅtｕbook.ｃoｍ•ｃｏm刀、棒球棍、鏈子鎖。
韋康心裏暗暗嘆氣，說那是用命換的啊，嘴上卻說著其他：「對了，以後少和蘇晴來往。」
劉崑崙興奮了：「太好了，我也要拿十萬。」
……
得知自己揍的是體院專業練武的學生，劉崑崙毫不驚訝，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
韋康又問：「你們到這兒玩什麼來了？」
回到家裡的劉崑崙輾轉難眠，他沒想到88號居然是敦皇的大小姐。這個發現讓他又興奮又失落，興奮的是自己居然有了韋小寶一般的遭遇。韋小寶在皇宮裡把康熙當成小太監，成了權貴大臣。自己把大小姐當成坐台女，興許也能沾個光。但是男女畢竟有別，這樣懸殊的身份差距，怕是想有點什麼就不現實了。
劉崑崙一個打七個的事迹已經人盡皆知，又是康哥的弟弟，大家轟然相應，都說康哥不要問了，絕對照顧好咱弟弟。
「公關部不拿死工資，肯定比你現在拿得多。」
同事們以千奇百怪的姿勢癱坐在椅子上、沙發上，一個個百無聊賴，唯有劉崑崙端坐如鍾，認真地聽著。他知道康哥主要是說給自己聽的。
晚上七點，飯後，韋康召集公關部同事們開了一個小會，強調了身為「公關」的規章制度。第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禁止在場子里動手，挨了打都不許還手的。
「誰他媽告訴你蘇晴是88號的？」韋康簡直要氣笑了。
五樓是客房部範圍，但平時不對外，只招待內部關係。除了套房還有健身房、棋牌室，相當於更加私密的會所。來這兒消費的老闆們大都是腦滿腸肥之輩，沒有健身鍛煉的觀念，健身房裡活躍的都是安保部的wｗｗ.ｈetｕboｏk•ｃom•ｃom那群精力旺盛無處發泄的壯漢。
「好吧，就這麼打。」韋康也丟開拳套，鞋也不脫就上了拳台。
「如果有人故意搗亂呢？」劉崑崙還是不死心。
……
「點到為止吧。」韋康雙目精光四射，嚴陣以待。眼前這個少年深不可測，他可不敢說什麼儘管放手來的大話。
「是梅姐啊，她說的，新來的88號頭牌花魁，讓我不要有非分之想。」
「報警啊。」韋康笑了，「尋釁滋事的，交給公安機關處理。」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劉崑崙一直陪在左右，幫康哥點煙、倒酒。忙完一撥，韋康到陽台上抽煙，劉崑崙問：「康哥，每天都這樣啊？」
「行了，到處溜達溜達，熟悉一下，晚上一起吃飯。」韋康說道，「咱這兒比較寬鬆，別走遠就行。」
「梅若華這個娘們逗你玩呢，蘇晴是蘇容茂的女兒，知道么，敦皇的大小姐。你個傻小子，把敦皇的公主當坐台的，讓大老闆知道不弄死你。」韋康又好氣又好笑，打發劉崑崙滾蛋，「回去挺屍吧，我會給你們經理打招呼，明天過來上班。」
「咱們不是黑社會，咱們是開門迎客，和氣生財的生意人，任何情況下不許和客人發生衝突，有鬧事的勸走就行。」韋康說道，「第二條，不許和小姐瞎搞，真好這一口的，去別的場子找。」
「康哥，怎麼打？」劉崑崙也上了拳台。
「那國家還不都給禁了？」88號反駁道，「說得那麼嚇人。」
韋康說你怎麼還穿工作服，咱們這邊服裝隨意。劉崑崙看看四周，那幫膀大腰圓的同事們穿的大都是阿迪達斯、耐克之類運動系列。這是社會人的標配之一，有檔次，打架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