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吧。」楚桐沒有再回頭。
把他們送走之後，李明再度飛往格爾木。
目送弟弟離開，劉沂蒙嘆了一句：「唉……男人啊。」
楚家的老房子位於步行街附近，距離怡景花園不算很遠。劉崑崙順著沿江大道往上走，右手是武漢港和江灘公園，左手是舊時代租界建築和新建的大酒店。沿江大道上車流滾滾，遠處氤氳中隱約若現的是長江二橋。
李老闆一行和劉崑崙簡艾先飛到成都，然後給簡艾買了回昆明的機票。至於劉崑崙何去何從任由他自己安排。
劉崑崙對於王化雲這個生物學意義上的父親並無感情，他說道：「忘記過去意味著背叛，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還是我。」
「我想一個人走走。」劉崑崙說。
李明將高倍望遠鏡遞給隊長，後者看了目瞪口呆，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在怡景花園樓前，劉崑崙站了許久。他知道楚桐轉學了，也許住校，也許住在另外的地方，但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就想用最笨的方法等下去，給楚桐一個驚喜。
按照住址找過去，眼前卻是一片廢墟，這棟民國時期的小樓和附近其他建築一起化為烏有。現場用彩條布圍著，沒有住戶，沒有拆遷人員，只有一台挖掘機孤零零地停著。劉崑崙拿著花束站在廢墟旁，心頭一沉。
劉崑崙沒有走上前去，楚桐已經有了新生活，自己有什麼資格打擾呢。他將花束放下，默默離開。307從後方駛來，副駕駛位置上的楚桐看見了wｗｗ.hｅtｕｂｏoｋ•ｃｏm•com他，但只是驚鴻一瞥，黯淡的黃昏看不見面目。
「你站起來了！」劉沂蒙欣喜若狂，一把抱住弟弟，然後上下打量，還捲起他的褲管看腿，嘖嘖連聲，「咱媽肯定得高興壞，你是咋好的？給姐姐說說。不對啊，你怎麼還長高了一點，來量量。」
劉崑崙知道楚桐的家庭住址。楚家是漢口老戶，在楚嫣然和羅瀾談戀愛的時候就住在那裡。楚桐沒重蹈母親的覆轍，自己也沒走尤老鼠的老路，命運眷顧了這對年輕人。他坐在一輛藍白塗裝的富康計程車里，問司機漢口最好的酒店在哪裡，計劃著一場浪漫的重逢晚餐。
崑崙麵館正常營業中，春韭正忙碌著，一抬眼看到遠處站著的劉崑崙，她沒當回事繼續低頭做事，繼而又茫然地抬起頭，揉揉眼，看清楚確實是劉崑崙，這才丟下手裡的東西，撒腿跑過去奔到跟前卻又羞澀的不敢擁抱。
天擦黑的時候，一輛嶄新的白色標緻307轎車駛來，車上下來個英俊的年輕人，牛仔褲、T恤衫，身材修長。他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似乎在等人。劉崑崙有些隱隱的不安，他覺得不該這麼巧合。
車隊返回格爾木，就地解散。這次不成功的探險花銷巨大，光是車輛人員的租金和傭金就上百萬了。李老闆眉頭都不眨，還額外給了每個人大紅包，相約明年天氣轉暖后再來可可西里。
王化雲哈哈大笑：「有骨氣，有志氣，和你父親如出一轍。我相信和-圖-書有一天，他會為你驕傲的。」
登山隊員們歡呼起來，他們的隊長說：「李老闆，我爬了這麼多雪山，從沒見過什麼神秘的修行者，恐怕你這筆錢要白花了。」
忽然有人指著冰川上喊：「看！」
春韭沒說話，淚如泉湧。店裡有人喊：「老闆娘，鍋開了。」她慌忙跑回去掀開鍋蓋，偷偷抹一把臉，恢復如常，招呼劉崑崙道：「快進來坐，你餓了吧，我給你下一個大份加肉的。」
但命運偏偏就喜歡捉弄人。幾分鐘后，楚桐從樓上下來了，一身打扮和男孩子一樣，是標準的情侶衫。兩人的身高氣質也很搭對，彼此間用武漢話說了幾句，然後鑽進車裡。
李明脾氣很好，他也自嘲地呵呵一笑，說我太草率了，要不這次就算了，等到六月份咱們再來登山，一應費用我全出，找到修行者的洞窟，我另加三百萬懸賞。
「春韭，我回來了，我的腿好了。」劉崑崙說。
面對重金誘惑，登山隊員不為所動，還都呵呵笑著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李明。一人說：「沒有詳細的計劃，沒有熟悉地形的嚮導，沒有強力支持的大本營和救援計劃，在不合適的季節倉促登山，你就是出一個億，我也不會拿自己和隊員的生命開玩笑。」
「你是王化雲的兒子，註定不會平凡。」李明拍著劉崑崙的肩膀說，「今後你的生活會有些變化，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是為了讓你慢慢適應，和你的過去說再見吧。」
武漢天河機場，劉崑崙終於來到了楚https://m.hetubook.com.com桐生活的城市。十月底的武漢天氣還很熱，見慣了高原的蒼涼空曠，重回人群有一種親切感。他無數次地想過和楚桐再度相見的場景，真臨近這個時刻還是有些忐忑。
「你趕緊回家去給咱媽看看，不，你先去麵館，給春韭看看。這段時間她可急死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崑崙，你可不能辜負了春韭。」劉沂蒙說。
此事就此作罷，一行人打道回府。收拾行裝的時候，登山隊長還在言之鑿鑿地打趣李明：「這樣的嚴酷環境下人類是不可能存活的。那些傳聞都是以訛傳訛，旅遊局為了製造神秘氣氛故意編出來的，我敢和你打一百萬的賭……」
回去的路上，李明和劉崑崙同坐一輛車，他語重心長地告訴年輕人，以後身份不一樣了，要珍惜生命，好好活著，要活得精彩，活得有價值。
……
……
酒店裡有測量身高體重的機器，劉崑崙上去量了一下，果然長高了三厘米，本來只有一米七二的身高，現在一米七五了，但是長個相對於高位截癱康復來說已經不足為奇。劉沂蒙也不求甚解，她才不在乎什麼神秘醫生和藏地修行者，她只要弟弟健康就好。
「看么事撒？」同伴問道。
李老闆組織的無人區探險活動暫時告一段落，可可西里的天氣在轉壞，隨時可能大雪封山，那時候即便有烏尼莫克也難以走出去。他們結束行程離開無人區，雖然一無所獲，但也不失是一次有意義的獵奇。
眾人抬頭望去，在陽ｈeｔｕbooｋ.ｃoｍ•cｏｍ光下冰川熠熠生輝，高原空氣稀薄，能見度極高，一個紅色的小點在雪白的底色上顯得格外醒目。有人遞過高倍望遠鏡，李明在鏡頭裡看到了一個正在向上攀爬的僧侶，他手腳並用行進速度極快。
「也好，注意安全，有事情可以打我電話，二十四小時為你開機。」李明給了劉崑崙一張名片和一張信用卡，叮囑他卡的額度是每月二十萬，別刷爆了。
隊長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沒有安全繩索和冰鎬，根本不可能，這地形就是藏羚羊都上不去。」
離別的時刻到來了，但大家並沒有傷感，只是互道一聲江湖再見。簡艾登機走了，劉崑崙則買了一張去武漢的機票。
「你趕緊去吧。」劉沂蒙說，「中午帶春韭回家吃飯。」
「哦，那個人好像我一個同學。」楚桐說。
李明說：「不白花，贊助登山運動也是應該的。」
劉崑崙豈能不明白春韭的心思，他也念著春韭的好，但真心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他是個癱子的時候就不願意連累春韭，現在康復了固然開心，但在春韭面前確是複雜的心情，是該以身相許還是以禮相待呢。
劉崑崙也看到了冰川上的僧人，他的震撼程度和其他人一樣強烈。生命禁區竟然有人類活動，這種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或者說他們已經脫離了人類的範疇？
劉崑崙沒在武漢停留，他買了當晚漢口到近江的火車票，因為時間倉促只買到站票。在兩節車廂連接的地方站了一夜，抽了一包煙，終於在黎明時分回到了闊別兩個月和-圖-書的近江。
上次在乃東和四姐通過電話后，劉崑崙就沒斷了和家裡的聯繫，但他沒告訴家裡自己已經康復如初。從火車站出來，他直奔四姐工作的酒店，到前台問劉沂蒙今天當班么。
劉沂蒙現在是客房部的樓層領班，還在當值中。當弟弟躡手躡腳走到她背後的時候，劉沂蒙不經意猛回頭，頓時呆住，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
清晨的近江火車站和記憶中別無二致，左手是長途汽車站，右手是金橋大市場。出站的旅客熙熙攘攘，建設中的金天鵝大酒店高聳雲霄。
小夥子瞟了一眼後視鏡：「那人好像拾荒的，保安怎麼放他進來的。」
「我絕對虧待不了春韭。」劉崑崙說，「你是我親姐，她就是我親妹妹，我管她一輩子。」
一排人望洋興嘆，看著那一襲紅袍的僧侶消失在山間。高原上極其遼闊，會對距離判斷出現誤差，看起來還在視野內，但實際上距離極遠。追是不可能追上，就算以李明的資源能調來直升機都白搭，這種海拔只有黑鷹直升機能勝任，一般的米171還差點意思。
「姐……」劉崑崙輕輕喊了一聲。
「賭約就算了，你能追上他么？」李明問。
擔心的事情終於來了，他找不到楚桐了。自從上次分別後，兩人就再沒有聯繫過，打以前留下的手機號碼已經是空號。打電話到江師大宿舍找王月俠，得知王月俠和楚桐也很久沒聯繫了，但她提了一句，楚桐家並不只有這麼一處房子，起碼在漢口沿江大道上的怡景花園還有一套能俯瞰長江的大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