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風雲舒
第2545章 首戰不利

一時間,婁發的陣地騷亂,旗鼓錯雜,士氣浮動。
雖說沈彌、婁發部平時也遵照吳軍的規矩訓練、演習,畢竟不是真正的吳軍,演習也不是戰鬥,降卒和真正的吳軍還是有一些距離的,利用這次攻擊牛馬嶺的機會,將他們鍛煉成真正的精兵,為其後的戰鬥做準備。
「神意玄遠微深,豈是我等凡人可知?」廖立斟字酌句地說道,後背微涼。
吳奮笑笑,揮揮手,示意部下自去巡查。「巧了,我也是。先生若不嫌棄,我們一起吧,正好有些事向先生請益。」
他就該聽他皇兄的,安分守己,做個富貴賢王。
孫權氣得臉色鐵青。
牛馬嶺是一段東西向的山嶺的坳口,因為坡勢較陡,上下困難,牛馬通過時常因失足滑倒,被人稱作牛馬嶺。黃權在嶺上立陣,屯重兵于坳口,兩翼沿著山脊,一直延伸到陡崖之下,佔據了制高點,將吳軍前進的道路遮得嚴嚴實實。婁發想居高臨下,只能冒險攀上附近的山崖。
孫權看過巫縣地圖,對牛馬嶺的地形也不陌生。可是站在金雞坪上,俯瞰牛馬嶺,感覺還是大不一樣。他仔細觀察了黃權的陣地,甚至連嶺后的營地也儘可能依據地形做了分析,覺得黃權這個陣立得很穩妥,找不出明顯的破綻,出奇制勝的可能幾乎沒有,只有強攻一條路。
孫權覺得有理,問廖立怎麼辦。
孫權的反應還算及時,他麾下的吳軍動作也很快,趕在潰兵到達之前做好了準備,留出供潰兵撤退的通道,同時嚴守陣地,但凡敢衝擊陣地的潰兵,立斬于陣前。十幾具血淋淋的屍體橫在陣前,被嚇昏了頭的潰兵總算清醒了些,一一通過,在孫權陣后指定的地點聚集,秩序也逐漸恢復。
一直以來,他獨來獨往,只和法正保持單線聯繫。可是誰知道法正身邊有沒有郭嘉的人?
孫策身邊有郭嘉那樣的奇才,有數不清的打探消息的細作、斥候,戲志才被hetubook•com•com他累死,法正也對他心存忌憚,自己又怎麼可能完全脫離他的關注,相應的調查是必然的事。他只是不知道郭嘉什麼時候開始調查他的,又調查到了一些什麼內容,接觸過的人中,又有哪些可能是郭嘉安排的耳目。
吳奮帶著幾個親衛走了過來。「先生去哪兒?我派人護送你。」
廖立想了想,提醒孫權說,我聽說,當初左都護孫尚香奇襲天井關時,陛下可是派了許褚率領虎衛助陣的,大王何不向陛下請旨,請陛下派一些虎衛來,強攻牛馬嶺,奪得進攻摩天嶺的任務后,再以戰代練。
廖立退出大帳,站在帳外想了想,背著手,向營門走去。
廖立安慰孫權說,婁發戰敗並非兵力不足,而是個人能力問題,有勇無謀,中了黃權的計。將為一軍元首,豈能輕離戰陣。即使要到金雞坪上瞭望敵軍陣地,也應該提前偵察附近地形,確保安全,怎麼能讓蜀軍百餘人困在坪上呢。
這兩曲士卒自然是長沙郡兵,統兵的都尉叫桓彝,是長沙大族桓氏子弟,武陵太守桓階的弟弟。在之前的戰鬥中,桓彝指揮有方,功勞僅次於孫權直接指揮的親衛曲。
廖立說,首戰受挫,難免軍心浮動。此時要穩住陣腳,安撫軍心,不要急於攻戰。等軍心穩定,再穩紮穩打,讓降卒與吳軍輪流上陣。一方面,表示對降卒的信任依舊,並沒有因婁發之敗而歧視他們。另一方面,也讓降卒看看吳軍是怎麼戰鬥的,以戰代練。
孫權想了很久,遲疑不決。他知道廖立說得有理,但他沒有這麼多時間。婁圭正在向摩天嶺進軍,十天左右就能進入戰場,如果他不能搶在婁圭之前攻克牛馬嶺,到達摩天嶺,還能不能保證主攻任務,就不好說了。
想到孫策,廖立心中更加不安。幾天前那一次見面,他本以為孫策會單獨見山,至少交談幾句。沒曾想孫策只是遠遠地www.hetubook.com.com看了他一眼,反倒和李異說了幾句。
「曹操父子處處效仿陛下,練兵也頗有成效,可是與真正的吳軍比起來,他們還是差得太遠。」廖立不緊不慢地說道:「黃權雖然有才,畢竟經驗淺薄,與婁發交鋒,或許可以憑藉地利收一時之效,一旦我軍熟悉了他的戰法,長沙王親率精軍出戰,破之必矣。」
金雞坪地如其名,如同一隻高高聳起的雞頭。登上金雞坪,就能俯瞰牛馬嶺。只是金雞坪坡陡,攀登不易,婁發費了半天功夫才爬上去,然後發現自己中了埋伏。
吳奮「哦」了一聲,點點頭,接著又問道:「那摩天嶺呢?」
孫權在婁發后十里處立陣,聽到前面戰鼓雷鳴,知道已經接戰,心中詫異婁發的動作怎麼如此迅速,還擔心婁發輕敵,卻沒想到婁發中了黃權的計,還沒開戰就崩潰了。等斥候來報,說婁發被困在陣南的金雞坪上,他這才知道出了事,初戰失利。
婁發的潰兵證明了降卒不可用,能當大用的只有長沙郡國兵。長沙郡國兵不到三千,還有近千人是水師,能參与進攻牛馬嶺的只有兩千多人。一旦損失過大,短時間內無法補充,將來攻摩天嶺就會有兵力不足的問題,要麼冒著拼光的危險上,要麼退在一旁,看著婁圭立功。
吳奮無聲的笑了,語氣幽幽地說道:「我也這麼覺得。」
廖立苦笑。
板楯蠻順勢沖入陣中,大砍大殺,同時齊聲大呼,聲勢驚人。
孫權下令,連夜清理戰場,明日清晨發起進攻。不拿下牛馬嶺,誓不罷休。
待潰兵通過,孫權命令麾下吳軍互相掩護,依次進逼。
戰場兇險,步步殺機,怎麼小心都不為過。臨戰之際居然喝得大醉,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成為名將?
吳奮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婁發嚇出一身冷汗,立刻命身邊的親衛就地防守,同時向嶺下求援。
孫權連忙命右翼的沈彌和_圖_書堅守陣地,不要被潰兵沖亂陣地,同時命令中軍調整陣形,引導前面的潰兵從指定的地點轉移,不得衝擊本陣,違令者格殺毋論。
一桿吳軍戰旗孤零零的豎立在谷中,被火燒得只剩下旗杆。
吳奮還在猶豫,廖立說:「大王,我去見陛下吧。」
廖立微怔,下意識地轉頭看了吳奮一眼。吳奮的臉隱在夜色之中,在遠處微弱的火光映襯下,只露出一絲輪廓,看起來晦澀難明。
這要是被婁圭知道了,該如何笑話?
聽到嶺上的呼救聲,又看到火起,嶺下立陣的婁發部曲慌了神,立刻派人來救。蜀軍居高臨下,弓弩齊發,射得婁發來援的部下抬不起頭來。婁發的部曲將見狀,下令從陣中調集強弩進行反擊。
夜風吹拂,吳奮的聲音有些飄忽不定。
……
廖立打量了吳奮兩眼,沒有多說什麼。吳奮一向與他疏遠,今天卻反常的熱情,怕是有備而來,想擺脫他沒那麼容易。他點點頭,向前走去。
孫權猶豫不決,將目光轉向了站在一旁的吳奮。「元興,你覺得如何?」
「先生,你說,神女能夠助長沙王奪取牛馬嶺嗎?」吳奮問道。
他看過吳奮與親衛對陣,也知道吳奮因親戚之故,得到孫策身邊的許褚指點武技,雖不算一流高手,卻是普通人中的佼佼者,對付他這樣的讀書人綽綽有餘。
趁著這個機會,黃權突然發起攻擊,架設在山嶺上的十幾架拋石機齊射,將一批鐵丸、石塊拋下嶺來。雖然大部分並沒有砸入陣中,鐵丸、石塊卻沿著山坡繼續向前滾,激起塵土一片,氣勢驚人。
婁發被火燒得無處藏身,情急之下,冒險從金雞坪上跳下,摔斷了一條腿,倒在山溝里動彈不得,被蜀軍生擒。
婁發選的是牛馬嶺南側的金雞坪。
他看看滿身酒氣,卻神情亢奮,志滿意得的孫權,後悔不迭。
婁發率先到達戰場。在嶺下立陣后,他帶著十幾個親衛,攀上一側的山嶺,和_圖_書查看形勢。
兩人出了中軍大營,登上四方坪,遙看不遠處的巫縣和更遠處的水師大營。吳軍有規定,軍隊不準駐紮在城中,以免擾民。孫權拿下巫縣后,就將大部分士卒撤出巫縣,只留下兩曲士卒守城,維護治安。
婁發的部下大半來自巴蜀,自然知道板楯蠻。一見板楯蠻殺來,原本就已經心慌意亂的他們登時崩潰,根本沒有接戰的心思,轉身就跑,直衝后陣。
等他趕到牛馬嶺下,戰鬥已經結束,黃權率部撤回嶺上,軍械、甲胄大部分都被撿走了,只留下近百具橫七豎八的無頭屍體,鮮血從腔子里汩汩流出,染紅了腳下的黃土,又蜿蜒而下,觸目驚心。
返回大營后,孫權請來廖立商議,徵詢他的意見,看看能否將有限的兵力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如果是自己親臨戰陣,能逃過這一劫嗎?孫權沒把握。
廖立搖搖頭。「不用,我就在附近走走,消消食。剛才吃得有點多,腹中飽脹。」
婁發因與婁圭攀交受挫,戰鬥意志最堅,被他寄予厚望,重點栽培,希望他能成為一口鋒利的戰刀,擊穿黃權的防線,拿下牛馬嶺。沒曾想這口刀第一戰就折了,而且敗得這麼快,這麼徹底。
吳軍點起火把,將附近的山谷照得通明。孫權親自登上金雞坪,查看婁發被俘之地。斥候很快找到了伏擊蜀軍的藏身之處,推演出了婁發被困直到被俘的經過。孫權也暗自心驚,這個黃權名不見經傳,沒曾想卻有膽有識,居然算到婁發會在此登高而望,預先安排了伏擊。
次日,孫權率部向牛馬嶺進發。
吳奮再次「哦」了一聲,又問道:「這麼說,能不能勝只在敵我將士,與神女沒什麼關係?」
婁發部潰敗,死傷無數,旗鼓、甲胄、軍械扔了一地,全成了蜀軍的戰利品。
煙塵尚未散盡,蜀軍一曲士卒沿著山坡滑下,殺入婁發的陣中。他們的盾上、臉上都畫著白色的花紋,大喊大叫,像是咆哮的野和_圖_書獸,不少人赤著腳,卻在山嶺上奔跑如飛,正是聞名天下的巴郡精兵板楯蠻。
婁發的部下崩潰,連后陣的將士都動搖了,有人開始後撤。
在嶺下立陣的婁發部大亂,陣勢動搖,在最前方立陣的將士開始向後撤。
被困在金雞坪上的婁發看得真切,知道板楯蠻的氣勢雖猛,兵力卻不多,只要自己的部下能夠穩住陣地,擊敗他們並不難。可是他人在坪上,被蜀軍放的火薰得睜不開眼睛,身邊的親衛也忙著撲火自救,哪裡顧得上指揮陣中的將士反擊,眼睜睜地看著部下被一曲蜀軍衝動了陣勢,卻無計可施。
廖立後背微緊,脖子上的汗毛根根豎起。他很想回頭看看吳奮的手是不是按在刀柄上,但他又不想露怯。況且他也清楚,自己雖然也練習過擊劍,身上也帶了劍,真動起手來,卻不是吳奮對手。
吳奮快步跟上。
吳軍有一個深得人心的觀念:哪怕是普通人,只要能得到正確的指導,長期堅持訓練,也能夠達到遠超普通人的水平,不論是個人武技還是用兵。吳軍每天操練,定期演習,秉承的就是這樣的觀念,吳軍的精練也是如此常年累月的辛苦訓練積累而來的。
如果因此認定降卒不可用,只派真正的吳軍上陣,會影響降卒士氣,增加猜疑。
黃權反擊得手,隨即命人擊鼓,大舉出擊,追殺婁發部。
近百蜀軍士卒從金雞坪的南側繞了過來,將婁發留在坪下警戒的親衛砍倒在地,掀翻了婁發登坪用的竹梯,迅速在狹窄的山道上建立陣地,同時扔下十幾捆澆了油的柴,點火燒坪。
「不好說。」廖立撫著鬍鬚,搖了搖頭。「摩天嶺比牛馬嶺更險峻,曹操也非黃權可比,長沙王能不能取勝,還要看陛下能否增援及時。」
兵力不足就像一個繩索套在他的脖子上,不時勒他一下,讓他無法放手施為。
就是那一眼,讓他感覺到了危險。他有一種直覺,孫策已經知道他的底細,只是引而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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