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不是寧池魚

池魚冷笑連連,伸出一個腦袋去,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不礙事的,王爺。」臉上還得笑得雲淡風輕,池魚咬著牙根道:「民女回去包紮一番就是。」
「魚有什麼好看的。」提起這個字余幼微就不舒坦:「王爺是覺得,人家還沒條破魚好看?」
兩個月前,她將這東西放在了余幼微的手心,當時的余幼微說,定然會貼身戴著,絕不落下。而現在,這東西卻在這個地方。
抬眼看向她的眼睛,沈棄淮滿眼眷戀:「你有空……能多來看看本王嗎?」
怪不得,怪不得那天她來找沈棄淮的時候,這裏的大門也是緊閉,沈棄淮打開門讓她進去的時候,向來絲塵不染的衣裳上沾了不少的灰。
「那民女,就獻醜了。」
今日沈棄淮一走她就覺得不安心,怕橫生什麼變數,於是決定來王府住一段時間,行李都帶來了,結果這往日里對她大開的門,今日不僅緊閉,還有雲煙攔路。
心思一轉,池魚已經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表情來哭了。
「這府里除了遺珠閣,哪來的貓!」余幼微抬頭就看向房梁:「說不定是刺客!」
池魚心裏冷笑連連,悶痛得嘴唇都泛白,怕他瞧見,連忙低了頭,假裝嬌羞:「王爺……」
愚蠢至極!
溫熱的手捏著她的手指,沈棄淮輕怪道:「你胡說什麼?萬物皆有靈,生而平等,哪有卑賤之說?本王喜歡你彈的曲子,這彈曲的手傷著了,本王心疼。」
和圖書「啊。」池魚低呼一聲,連忙收回手,沒帶護指的食指被琴弦拉了條口子,血一滴滴地往外滲。
沈棄淮記得,寧池魚是不會彈琴的,有一次初學,興緻勃勃要他去聽,剛彈兩聲,他便捂耳遁逃了。之後就再未見她碰過。
猜中了,池魚暗自冷笑,翻了個白眼,心裏悲戚更甚,語氣卻滿是好奇:「愛人?王爺的愛人不是那位沒能進門的丞相千金嗎?」
「王爺。」下頭的余幼微一掃人前的端莊優雅,竟然直接就纏上了沈棄淮的身子,嬌嗔道:「我總覺得心裏不踏實,您抱抱我,好不好?」
「王爺節哀。」池魚嘆息:「自古紅顏多薄命。」
余幼微立馬回頭,就見地毯上落了個石頭墜子。
沈棄淮有些慌張,反應卻是不慢,一把抱起池魚就飛上那寬厚的房梁,低聲道:「你在這裏躲著,千萬別出聲。」
說罷,扣動扳機,弓弩上的箭以極快的速度地朝寧池魚的心臟射去。
天底下會有這麼巧的事情?余幼微是不信的,她從小不信鬼神,只信世間人,這人就是寧池魚,沈棄淮說什麼都沒用。
「哦?」沈棄淮頷首,笑道:「那便……」
「罷了。」沈棄淮嘆息,飛身上去將池魚抱下來,頭疼地道:「你先聽本王說。」
「你師父……」沈棄淮有些顧忌:「不介意嗎?」
沈棄淮撐手抵著額角,目光幽深地看著。
池魚僵硬了身子,坐在旁邊看著他,連hetubook.com.com連皺眉:「王爺,民女出身卑賤,命如草芥,哪裡值得您這般厚愛。」
「什麼聲音?」
正經?余幼微挑眉,只當他是害羞,更大胆地調笑起來:「只有你我二人的時候,王爺何時正經過啊?先前還弄得人家渾身羞紅,現在倒不看人家了?」
「本王來吧。」沈棄淮拉著她回去客座,著急地吩咐:「雲煙,去拿藥箱。」
眼珠子轉了轉,余幼微瞥見旁邊牆上掛著的弓弩,立馬飛身過去,拿起來就對準了池魚:「寧殺錯不放過,有什麼罪,之後再論吧!」
狐疑之心頓起,余幼微立馬要推開雲煙往裡沖。
「是。」
又看見這張臉,余幼微哪裡淡定得下來,伸手就一巴掌打過去,想看看是人是鬼。
她當時還疑惑這屋子裡天天清掃,何處能沾灰?現在明白了,那時候的沈棄淮,一定也是抱了余幼微上房梁躲著,而她,像個傻子似的什麼也不知道,還替他端了補品來。
聽聽,人渣說的話總是這般動聽,要不是已經上過一回當,她就要當真了。
「王爺!」話沒說完,外頭突然傳來雲煙的聲音,聽著有點焦急:「余小姐來訪。」
彩色的圓石,藍色的絲穗,上頭還有她親手編的花結。
纖指落,琴聲出,池魚眼含讚歎地看著那焦尾琴,十分流暢地撫了一首《百花殺》。
「姑娘沒事吧?」沈棄淮起身,十分心疼地拉起她,捏著她的手看了看:「和*圖*書怎麼這般不小心。」
他不說話,屋子裡就他們兩個,曖昧的空氣在四周環繞,池魚幾乎已經可以猜到他接下來的台詞——
「感動」地看著他,池魚點頭:「王爺只要想見民女了,差人去瑤池閣喚一聲就是。」
藥箱拿來了,沈棄淮溫柔地給她消毒抹葯,兩人靠得很近,池魚能清楚地聞到他身上的禽獸香味,忍不住屏住呼吸。
若是沒有多年的苦練,斷彈不成這樣。
不過,這迷惑男人的本事,倒是的確不錯。
「你冷靜點!」沈棄淮微怒:「本王的話都不聽了?」
送上來的美色,沈棄淮本是不會拒絕的,但一想到房樑上有人在,他很尷尬,別開頭沒看余幼微,沉聲道:「你正經些。」
「啊——」對上這雙眼睛,余幼微嚇得後退幾步,瞪大眼捂住心口:「王爺!」
輕咳一聲,沈棄淮道:「我陪你去外頭看看魚好不好?」
池魚挑眉,就見他說完便飛身下去,不緊不慢打開門,接住了撲進來的余幼微。
幸好,幸好他從未在意過她平日在做什麼,她了解他,比他了解她多得多,所以這一局,贏的一定是她。
「客人?」余幼微氣得發抖:「這張臉分明就是寧池魚,您在說什麼胡話!她還活著……還活著……怪不得上次去靈堂想殺了我,她還活著!」
看著家奴擺好焦尾琴,池魚頷首起身,捏著裙子施施然坐到琴后,拉開了架勢。
余幼微聽見了沈棄淮的聲音,不滿www•hetubook.com•com地道:「小女想過來看看王爺,怎麼就關著門不讓進了?」
「是啊,本王還以為她活過來了。」眼神暗了暗,沈棄淮聲音微啞:「結果卻是本王奢望了。」
「幼微!」沈棄淮沉了臉色,不悅地接住她的手腕:「這是王府的客人,你胡鬧什麼!」
沈棄淮臉色僵了僵,含糊道:「興許是貓吧。」
面前這女子當真和她不是一個人,人什麼都可以偽裝,不該會的東西,是偽裝不出來的。
眼神落在那焦尾琴上,沈棄淮放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動,那頭的琴弦立馬「鏘」地一聲斷了。
沈棄淮嘆息道:「真的很像。」
是她想得太簡單了,向來行事謹慎的沈棄淮,哪裡只是想探沈故淵的底,分明是想連她的底細也一併摸清楚。不了解透徹,他絕不會輕易下手!
「王爺!房樑上有人!」
說著,腰間的帶子就是一松,肩上的袍子跨下來,露出潔白無暇的肩頭,直往他懷裡靠。
放開沈棄淮,她攏了衣裳走過去仔細看了看,待看清地上落的是什麼之後,臉色「刷」地一下慘白。
要是別的姑娘,看他都不心疼那名貴的琴,反而來關心自己的手,定然是要感動一番的。然而,池魚將他方才的小動作看得清清楚楚,望著這張假慈悲的臉,心裏忍不住冒出一串串粗話。
沈棄淮頓了頓,消了火氣,抬步站去她身邊,無奈地道:「這是三皇子的徒弟,來府上暫住的,只是和寧池魚長得像,也喚和-圖-書池魚罷了,她不是寧池魚,根本就是兩個人。」
被吼得一怔,余幼微顫著手抓住他的衣袖,眼睛瞬間就紅了:「王爺,您站在她身邊對我吼,您要我怎麼冷靜啊?」
瞧這兩人絲毫不顧忌禮數的親密動作,也能知道他們私下到底苟且了多少次,池魚冷笑,眼角不經意地一瞥,就見這滿是灰塵的房樑上,好像落著個什麼東西。
真是傻啊,原來他們一直都在私下苟且,只有她會天真地覺得他不喜歡幼微,還替她說好話。
「你不知道。」從藥箱里拿了紗布,沈棄淮溫柔地給她包紮,低聲道:「之前王府走水,燒死了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那是本王的愛人。」
沈棄淮抬頭看了一眼房樑上,沒瞧見池魚的腦袋,剛要放心呢,就聽得「咚」地一聲。
這大戲唱得一點也不心虛,池魚眯了眯眼,輕笑一聲也陪他唱:「原來如此,怪不得初見時,王爺看見民女的臉,會那般激動。」
什麼?沈棄淮當即站了起來:「胡鬧,不好好在家養傷,這個時辰過來做什麼?」
「你和本王死去的愛人,長得很像。」
溫柔之時春花盡放,鏗鏘之時刀槍齊鳴,嘈嘈切切,無一音錯。潮起之處五弦皆動,潮落之處三音緩響,指法嫻熟,行雲流水。屋子裡的人聽著,眼前彷彿看見了秋日滿城黃金甲,一花開后百花殺,生極動極。
「師父最近很忙。」池魚狀似隨口地道:「每天都要關在屋子裡看很多信,沒空搭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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