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吃完早餐,雲朵去自己房間找了一本冊子拿給他們。
是的,他不能忍受在夜幕降臨之後祁睿峰還存在於這個房子里,雖然峰哥以前也在他家留過宿,但以前雲朵沒來,現在不一樣了。
自從成為報社的正式記者,雲朵就準備了一個超級大的筆記本,主要作用是貼自己發過的稿子。她負責的領域主要是水裡那幾項,唐一白的出鏡率還算高,她把冊子里關於唐一白的稿子都指給他們看。
曾經他的字典里沒有後悔,只有無怨無悔的堅持。他認為選擇並沒有對錯,選哪一個都是對的,所以不存在後悔一說。
「一副泳鏡。」莫名地想到兩人初相見時他送她的那副,雲朵永遠記得他那個笑容。她選禮物時糾結了好半天,最後還是選的泳鏡。
「反正我現在不想送給唐一白了,你不要的話我就扔了。」
所以他們是不可能等到老爸回來做晚飯了。
「為什麼不想去?你不想看到雲朵嗎?」
唐爸爸沒注意到兒子的眼神有異,他只是說道,「豆豆,我和你媽媽在外面看到小峰了,你怎沒留他過夜呢。」
一陣開門聲打斷了他的話。
「雲朵。」
「雲朵啊,她是我粉絲,有什麼好奇怪的?」
雲朵目不斜視,注意力卻都在他身上了,她的手指卻一下一下輕輕摩挲著遙控器的邊緣,有些緊張。
祁睿峰看到塑料紙上印滿了「happybirthday」,便問道,「這是生日禮物?是給唐一白的嗎?」
路阿姨嘴上不說,心裏肯定也捨不得。
「嗯。」
「我可以忍。」
唐爸爸果斷搖頭,「沒有!」
見兒子沉默了,唐爸爸問道,「你不會還沒和她表白吧?豆豆,你這樣就不如你爸爸我了。」
唐一白扭頭望去,見他的爸爸媽媽終於回來了,不過……回來的真不是時候……
「好吧……」祁睿峰看著雲朵紅紅的眼睛,有些不放心地問,「https://m.hetubook.com•com你是想哭嗎?」
雲朵有些委屈,「我不知道啊,我們好久不見了,也不怎麼說話。」真是諷刺,她一直盼著想來見他一面,他卻根本不想見到她。
「誰想哭了!」雲朵氣惱地轉身走了。
真是的,怎麼可以在阿姨面前提年齡問題,況且還要把我拎出來!不僅你死定了,你還要害死我嗎!
「沒有。我們聊了一會兒她就走了。」
「對啊。」祁睿峰說著,覺得反正大家都很熟了,於是把唐一白和花樣游泳隊隊花的二三事說給雲朵聽。
時間悄無聲息地滑到了八月底,距離亞運會越來越近。國家游泳隊要召開一次新聞發布會,公告一下隊員們的集訓情況,以及預計的參賽安排。列席的運動員都是知名度較高的,唐一白成績不俗,且剛剛又被國家隊送去澳洲外訓,可見其受重視程度,因此頗有一些媒體關注唐一白的狀態。
雲朵越想越委屈,眼圈紅紅的。她從包里取出用淡紫色塑料紙包裝的禮物盒,猶豫著這禮物還有沒有必要送。
唐一白低頭沒說話。
「總之就是不許告訴他,也不許對他說我問起了他。」
「我不能忍。」
「他不想看到你。」
想到這裏,心臟竟然莫名地疼起來,淺淺的抽痛,揮之不去的難過,在安靜漆黑的夜裡,像纏綿的蠶絲一樣包裹著他。他翻了個身,半張臉埋在枕頭上,無聲地嘆息。
她耷拉著腦袋,神色怔怔。
「可能吧,」祁睿峰聳了聳肩,「有些麻煩,袁師太又不許我談戀愛。」
然而他卻沒有出現在發布會現場。
祁睿峰若有所思,「是不是女孩子送男孩子禮物時都喜歡送泳鏡?」
「好,儘管拿去。」
「真的沒有,我還問她要不要採訪你,她說無所謂,就走了。」此刻祁睿峰真的很想為自己的演技點個贊。
洗完澡后,唐一白一身m.hetubook.com•com濕氣地出來,發現雲朵已經不在客廳了,沙發上只坐著爸爸媽媽。他東張西望了一下,路女士像是背後長了眼睛,突然說道,「別找了,她已經回房間了。」
路女士眯著眼睛看唐一白,唐一白彷彿聽到了他媽媽咬牙的聲音。他趕緊起身逃掉,「我去洗澡!」
既然如此,何必相見。
路女士笑了,「男人在二十二歲的時候一沒錢二沒權三沒有事業,除了談戀愛他還能幹嗎?」
兩人突然可以獨處了,唐一白竟也有些局促。他的兩手規規矩矩地放在大腿上,側著頭看她的臉,「你今天——」
唐一白不會告訴祁睿峰,他只是不敢面對她,每次看到她后他都不再冷靜理智,情不自禁地靠近她,情感總在失控的邊緣。
唐一白當天晚上沒睡好。一閉上眼睛總是看到雲朵,看到她穿著漂亮裙子問他,喜不喜歡她。他想說喜歡,特別的喜歡,可是他真的說不出口。做人不能太貪心,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已經做好了選擇,那就只能堅持下去,無論如何也不能回頭。
雲朵拿起紙袋,看到裏面是一套化妝品,牌子她不太認識——她的化妝技能還沒覺醒呢。她感激地看著路女士,「謝謝阿姨!」
唐一白輕輕撫了幾下胸口,順過這口氣來之後,他不自在地垂著眼睛,「你們不要亂說。」
雲朵錯愕地看著祁睿峰,「真的?」
雖然他總是在想她。
唐爸爸說道,「豆豆,你們運動員不都該心理素質特別好嗎?看來你還要鍛煉鍛煉。」
他們在餐廳里放了一個電火鍋,買了好多食材,回來自己煮火鍋吃。大夏天躲在空調屋裡吃火鍋,那感覺怎一個爽字形容。
「不想。」
然而無論如何,他已經做過一次選擇。
唐一白突然就沒了食慾。他放下筷子,「雲朵,」這個名字含在嘴裏,有些甜蜜又有些心酸,他吸了一口氣,問祁睿www.hetubook•com•com峰,「她有沒有提起我?」
唐一白第二天就歸隊了,雲朵都沒看到他。她知道他很快要進入亞運會的賽前集訓,下次回家要等亞運會之後了,連生日都要在國家隊里過。
雲朵聽罷,簡直五臟俱傷了。所以他當初給她那副泳鏡只是因為不知道怎麼處理掉嗎?
祁睿峰說道,「這個生日禮物我幫你帶給唐一白吧,看到禮物之後你們就能和好了,他不是小氣的人。」
唐一白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坐在沙發上,見白色陶瓷碗里盛著洗好的葡萄,他捏了一顆扔進嘴裏,「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祁睿峰懷著一肚子的疑問參加了發布會,發布會結束之後,雲朵留下來單獨找到他,她問道,「為什麼唐一白沒有來?」
「咳咳咳咳咳!」唐一白驚得卡了嗓子,狂咳了半天。
唐一白搖頭,「我家的沙發裝不下你。」
唐爸爸說,「老婆,你不要這麼血腥……話說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呢?」
競技體育是如此殘酷的職業,他的黃金時間僅剩這兩三年,錯過了就是一生。他已經失去過一次夢想了,後來好不容易找回來,怎麼忍心再次埋葬它呢?
唐一白有些鬱悶,「我現在哪有時間談戀愛。」
早上她和唐叔叔路阿姨一起吃的早餐,唐叔叔為兒子的離開小小地惆悵了一下,雲朵很理解他。畢竟兒子就在本市,才隔著幾十公里,結果卻總是一兩個月不見人影,哪個當爹媽的遇見這種事情都夠鬱悶。
「別扔,浪費。給我就給我吧,你身為粉絲,給偶像送東西也是合情合理的。」祁睿峰說著,接過了那副泳鏡。
路女士點點頭,「本子先借給我們,過幾天再還你。」
尤其是,雲朵和祁睿峰說的話明顯比和他說的多,這讓他怎麼大方的起來。
祁睿峰帶著泳鏡回去時,趕上吃午飯。他和好基友們坐在一一起,唐一白,鄭凌曄,明天,還有向陽陽。明天見到祁睿hetubook.com•com峰握在手裡的嶄新泳鏡,便問道,「峰哥,哪個姑娘送你的?」
所以……以後不要接近她了吧。
雲朵奇怪地看著唐一白,滿臉寫著「你死定了」。
「嗯,」祁睿峰表情有些奇怪,「你做了什麼讓他不高興?」
來之前,祁睿峰還很奇怪地問他,「你為什麼不去發布會?是伍總不讓你去嗎?」
這話正好戳中雲朵的心事,她輕咳一聲,答道,「我,我也挺喜歡這樣的運動員的。」
路女士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有了媳婦忘了娘!」
晚上唐一白沒有等來爸爸媽媽,他去了個電話,才知道原來今天是爸媽相識二十五周年紀念日,人家出門約會了,不會回來太早。
「嗯?」雲朵聽出別樣的意思來,「還有別人送過唐一白泳鏡嗎?」
吃過晚飯又吃了點水果,看了會兒電視,然後唐一白就把祁睿峰轟走了。
祁睿峰有些懵,「你不想看到她?是因為這個才不去發布會嗎?」
「裏面是什麼?」祁睿峰問道。
他怎麼可能騙過自己呢……
路女士撩眼皮輕輕掃她一眼,「你也喜歡?」
唐一白沉默不語。為什麼我的媽媽會像福爾摩斯一樣,心好累。
「我有事業。爸,媽,我很喜歡游泳,我希望全心全意做到最好,有朝一日能站到奧運會的領獎台上,你們真的不支持我嗎?」唐一白說著,更加的鬱悶了。
不後悔的話為什麼如此著急地回來?為什麼會為一杯石榴汁而竊喜?為什麼總是情不自禁地去接近她?為什麼她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都能勾起他心口的微瀾?
明天問道,「峰哥,雲朵姐姐會不會暗戀你啊?」
「嗯,不要告訴唐一白。」
唐一白感覺自己心臟上像是開了個口子,呼呼地往裡跑著寒風。
一句話,另外三個悶頭吃飯的都抬起頭來,神色各異。唐一白抿了抿嘴,問道,「誰?」
祁睿峰本來還想蹭個覺的,他很妥協地說,「我可和_圖_書以睡沙發。」
「嗯?這不好吧?」
後悔嗎?
這不正是他想要的結果嗎,兩不相見,各自心安?
路女士卻敏銳地看到一個關鍵問題,「所以你打算為了游泳事業犧牲感情?」
唐爸爸和陸媽媽頭擠著頭,從另一個角度看著自家兒子。
唐一白答道,「不是,我不想去。」
為什麼,他還會如此難過?
「給、給我的?」雲朵有點受寵若驚。
可笑她還帶了生日禮物給他……
唐一白也瞥了一眼,見是化妝品,他笑道,「媽,雲朵還年輕,天生麗質,不用化妝。」
雲朵癟著嘴巴,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可是真的不後悔嗎?這次?
路女士卻自信地「呵呵」一聲,道,「這點事情我再看不出來,這雙眼睛可以挖了喂狗了。」
「不。」雲朵只覺鼻子酸酸的,她賭氣撕開那精美的包裝,把泳鏡掏出來,拿給祁睿峰,「送給你可以嗎?」
路女士靠在沙發上伸展了一下四肢,說道,「隨便你吧,只是到時候不要後悔。」
路女士問:「為了討好小姑娘,把親媽都得罪了,咱兒子干過這種傻事嗎?」
祁睿峰離開后,室內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微妙了。雲朵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這時唐一白走回來,坐在了她的旁邊。
哪怕只是來自陌生人的一點點好意,也比這個真相強吧……
如果,等他走過了職業生涯的巔峰時期后,她還在原地,那麼他會義無返顧地追求她。如果她已經……
「嗯,不方便。」唐一白含糊其辭。
「你一定是記錯了。」
路女士走過來,把手中一個小巧的紙袋放在雲朵面前,接著她自己也坐下,對雲朵說道,「一個香港朋友送的,我不用這個牌子,還沒拆封,你不會嫌棄吧?」
路女士點了一下頭,算是回答。
「為什麼?」
雲朵在一旁輕聲說,「唐一白在圈裡風評特別好,記者們都挺喜歡他的。」
唐爸爸趕緊安撫他,「我們永遠支持你!」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