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謝大白

服務員問:「有什麼事嗎?」
——到此,整個影像化為一團白霧,漸漸消散。
謝北望向台下的秘書使了個眼色,秘書趕忙一溜小跑跑到了謝總身旁,恭敬地半彎腰,伏低身子,等著謝總的命令。
十分鐘之後,謝北望站上了宴會中央的主舞台。他身旁的男人是本次榮獲金鳳凰獎終身成就獎的老牌實力影帝黃越,黃越和老總裁是同代人,從公司初建時就一直在瑞慈娛樂,紮根多年,私底下謝北望還要稱他一聲「黃叔叔」。
江子城不說話,只在臉上擠出一個可憐弱小又無助的笑容。他的相貌屬於男女通殺型,眼瞳是剔透的淺棕色,睫毛一扇一扇,他不用開口,看到他的人自然會給他腦補出各式各樣的委屈。
江子城不害怕公司草坪里出現什麼老鼠蟒蛇,估計是進了什麼野貓野狗。他大著膽子拂開灌木叢,向里一看——
小「黃鼠狼」自然聽不懂,小腦袋扎進他的手心,一邊吃一邊嗅個不停。
雖然這段影像的內容很多,但它在江子城的腦中卻像是按下了加速鍵,幾秒鐘的功夫便播放到了結尾。
瑞慈娛樂的員工訓練有素,命令一層層下達,響應速度極快。
台上的男人面色沉靜地看著他在宴會大廳里橫衝直撞,感覺像是看到了妹妹養的那隻雪貂——明明有一身引人矚目的漂亮好皮囊,可惜行事卻傻fufu的。
十、九、八、七……三、二、一!
不過,江子城還記得影像里,那個女孩是怎麼稱呼這隻白貂的。
他轉身而去,沒有任何退場前的寒暄客套,不論是才叔還是江子城,都沒能得到他的一聲「再見」。
畫面中,這隻可愛的白色小動物卧在飄窗下,溫暖的陽光從窗外灑入,曬燙了它和圖書的皮毛。
服務員是外聘的,沒有受過專業的「抗美色訓練」,堅持不到三秒就敗下陣來,見領導沒注意,他趕忙塞了一摞香蔥黃油小餅乾到江子城手裡。
引人發笑。
宴會負責人小心翼翼問:「那酒呢?」
他剛剛可有仔細數過,@我們一起來吸貂的粉絲足足有六百多萬,等於十個@江子城18。
瑞慈娛樂家大業大,一個慶功宴動輒幾百號人參加,幾個領導依次上台發言,每個人拖延一會兒,就要害他在台下罰站一小時。這麼一比,還是他以前的東家比較好,小公司只有20個人,慶功宴輾轉火鍋店、小龍蝦、烤串攤,公司最困難的時候,老闆娘還親自下廚給他們做家鄉菜。
江子城心中退堂鼓的音階越來越低,就像是百貨商場里的下行電梯,在托著他蹭蹭往外撤。
台上的兩個男人,一個成熟風趣、一個嚴肅冷淡,但都同樣的引人矚目。
影像里的雪貂有著更圓潤的身材,更茂盛的毛髮,更粗壯的尾巴,看上去應該是成年體。而現在被江子城抱在懷裡的小傢伙,明顯還是個幼年期的寶寶。
江子城一邊在心裏這麼安慰自己,一邊暗暗使勁,把自己的爪子從謝總的大掌里撤了回來……咦,為什麼謝總的力氣這麼大?
面前的小動物漂亮極了,只是因為在灌木叢里鑽來鑽去,雪白的皮毛沾上了不少枯枝樹葉,看上去髒兮兮的。
江子城的彩虹屁不僅沒拍到位,還一下拍到了馬蹄子上。若現場有一個「尷尬氣氛捕捉器」,估計捕捉到的數字能夠瞬間衝破上限值。
……事情總不會這麼巧吧?
想到這裏,江子城摸摸肚子,悄咪|咪後退了幾步,溜著會場的牆邊,向著後排的冷餐hetubook•com.com台走去。
江子城稀罕地抱緊懷裡的微博大V,決定再喂它一塊小餅乾。
於是當江子城好不容易抵達冷餐台旁,食指大動打算大吃一場時,那些漂亮的銀質托盤突然一個一個一個一個從他面前消失了。
江子城雙手摟住它,抬起它的腦袋,凝眸注視起它的雙眼。
「嗷嗷嗷謝大白你好萌!!你不要動,你保持住,讓媽咪給你拍照!」
……
它懶散地翻了個身,長長的身子靈活地扭動起來。短小的四肢勾了勾,抱住身旁的小玩具,然後全身一擰,攀了上去,圓潤的小腦袋搭在了玩具上。
眼看最後一個盤子就要從眼前消失,江子城趕忙攔下服務員。
可惜剛剛影像中出現的女主人看不清樣貌,要不然他現在就可以帶它去找主人了。
他心裏一凜,一股難言的危機感「噌」地從腳心直奔後腦勺——他不會這麼倒霉吧,進入瑞慈娛樂的第一天,就開啟了「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的副本吧?
謝大白,謝大白……謝?
江子城明明都已經聞到冷餐台上金槍魚小三明治佐魚子醬的味道,可口水還來不及分泌呢,食物就從眼前溜走了。
待拍完照片后,她又急著修圖加濾鏡,經過她這一番精挑細選,終於選出九張美圖,發表在了一個名為「@我們一起來吸貂」的微博上。
秘書皺眉想了想:「酒留著吧,不過少留幾種,別整那五五六六七七八八的。」
「所以說——」江子城眨眨眼,兩手握住雪貂的小細腰,把它舉到了自己面前,雪貂好奇地彎下身子,濕潤的小鼻頭抵到了江子城的鼻尖上。青年專註地望著手心裏的小傢伙,語氣憧憬,充滿期待,「——未來的微博大hetubook.com.comV,就在我手上?!!!」
江子城見它溫順,乾脆把它抱起來,結果這麼一摸,便摸到它的脖頸上掛著一條細細的項圈——說是項圈,更像是一條項鏈,金光閃閃。指甲一掐,手感像是純金的。
忽然身旁的灌木叢里傳來一陣沙沙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裏面鑽來鑽去。
一邊喂,他一邊擼「黃鼠狼」:「你是公黃鼠狼還是母黃鼠狼?我把自己的口糧節省下來給你,你可要記得報恩呀。如果你是公的,就給我當牛做馬,如果你是母的,就給我暖床……哎算了算了,如果你是母的,就給我洗衣做飯。好不好?」
謝北望身材高大,量體訂做的西裝忠誠地包裹住他的身體,更襯得他身姿偉岸,卓爾不群。宴會內的燈光穿過人群,灑在他身上,投下來的陰影又恰恰好好地籠罩住了江子城。
她叫它「謝大白」。
謝北望淡淡看了他一眼。
與此同時,江子城在心中默默倒數。
謝北望站在黃越身旁,肅身而立,面色沉沉。眾人都知這位年輕的謝總不苟言笑,從未有人在他臉上看出過什麼大喜大悲大怒大急之色,永遠是同一副撲克臉,從上班擺到下班。
秘書:「……啊?」
一雙手出現在了視線範圍內,那雙手白皙細嫩,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手。她不顧形象的趴在飄窗上,拿起手機,換了八百個角度拍攝著這隻軟綿綿又毛茸茸的小動物。
江子城抓緊時間填飽肚子,咯哧咯哧吃個不停。
江子城見它玲瓏可愛,也不怕這隻「黃鼠狼」傷害自己,乾脆蹲下身子,把餅乾掰碎了,捧在手心裏餵給它吃。
小動物調皮的緊,在它懷裡左動右動,一刻也不停歇,江子城廢了半天勁,終於和它對上視線。
https://m.hetubook•com•com在關鍵時刻,旁邊靜候多時的秘書小聲提醒這位霸道總裁:「謝總,時間到了。」
它一雙黑豆眼望著江子城,小鼻子抽動著,模樣討好。
他握著大老闆的手,撤回來也不是、繼續伸著也不是,一雙大眼睛眼巴巴地瞅著他,淺棕色的剔透眸子泛上了無盡的懊惱,全身上下透著兩個字:僵硬。
宴會大廳是待不下去了,他第一次來瑞慈娛樂,在宴會廳里摸索了好久,終於發現一條通往花園的小路。臨走前,他又「偷渡」了一杯酒,怕自己噎到。
小動物抬頭對著江子城叫了兩聲,聲音細細尖尖,好似在撒嬌。
謝北望氣度好,出了這麼大一個烏龍,也沒往心裏去,面上四平八穩,嘴角的笑容精確到像是拿量角器量出來的,多之一分就顯得過於重視、少之一分又顯得太過怠慢。
看樣子它應該是什麼人養的寵物,這個主人非富即貴,肯定是這場宴會的一名嘉賓。
江子城混在人群的尾巴里,面上裝作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可大腦早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這次宴會名義上是黃越的慶功宴,謝北望把第一個發言的機會讓給了他,給足了他面子。
也不知道誰這麼奇怪,居然養「黃鼠狼」當寵物。
謝北望看看腕間的手錶,輕輕「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他以為自己的撤退神不知鬼不覺,可他並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落在台上人眼裡,實在是再清晰不過了。
他早就料到了這段突如其來的畫面。臉上不帶一點慌張,就像是在看電影一樣,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靜靜觀看著這段神奇的影像。
在外人眼中,江子城只是抱著那隻雪貂獃獃看了一會兒,根本沒人知道在他的大腦中究竟展現了怎樣一番奇景。
和-圖-書他對服務員甜甜一笑,偷偷摸摸揣上乾糧,打算找個地方墊補肚子。
不過他表現的越冷淡,江子城就越安心——剛剛一定是自己想多了,謝總只不過是拽著他爪子不放,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江子城想了想,拿起手中的餅乾左右一晃。果然,小動物的視線牢牢鎖在餅乾上,他往左,它就看左,他往右,它就看右。
秘書哪敢問為什麼,屁滾尿流地跑下台,叫來宴會負責人,吩咐她一分鐘之內趕快讓場內所有能入嘴的東西都消失了。
青年淺棕色的眸子倒映著小動物的身影,他目光澄澈,原本頑皮的小傢伙像是被他蠱惑了一般,也揚起脖子,木獃獃地望著他的方向。
別說被人叫做謝天狼了,就算被叫什麼謝滿月、謝挽弓之類的,估計也不會讓他的眉毛動一下吧。
只聽謝北望輕聲道:「把冷餐台撤了。」
當最後一秒倒數結束,一段畫面清晰的影像突然衝進了他的大腦。這段影響並不是久遠的回憶、更不是當下正發生的事情,它十分突兀地浮現在了他的大腦里,所有細節都纖毫必現。
江子城也不挑,有東西可以填飽肚子就很好了。
不過想想也是,人家畢竟是大佬,風風雨雨見得多了,叫錯名字這種小事又算得上什麼呢。
男人的手指幾乎是在捏著江子城的指節,一寸寸撤開時,江子城感覺手上的皮膚都被刮下來一層。
——豆豆眼,長條身,四條小短腿配上油光水量的大尾巴……這是什麼玩意,黃鼠狼嗎?
……
江子城鑽進小花園裡,抱著小餅乾大快朵頤。這餅乾可比世面上賣的好吃不少,料足味香,一口下去,黃油的味道在唇齒間散開,甜卻不膩。
它胃口小,腰身還沒有江子城的手腕粗,餅乾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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