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悲憫天人,英雄其名有情心
第五十四節 名琴爭鳴(三)

易寒無奈道:「這事先錯在你,我根本沒有理由幫忙,若是你無端受人欺負,我自當義不容辭」,說到最後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
顧眉生朝易寒走來,行了一禮,「易先生,久不相見,別來無恙」。
原來這兩女剛才在對面閣樓之上,一邊看著樓下人間百態,一邊飲酒作詩,忽見樓下吵鬧,卻認真打量了起來,剛開始是以一種浮眼看世人的心態來看待雙方打鬧,哪知道顧眉生一眼就認出了先生打扮的易寒,向李香君說來,那日之事顧眉生也向李香君提起過,不知為何兩人心裏都有種捨不得易寒被人毆打的感覺,對視一笑,就下樓勸架來了。
宋文卿走了過去,低聲道:「易兄,你勸一勸他們吧,此事我可以不追究。」
這會兩女離開,顧眉生笑道:「同時拒絕我們姐妹邀請的人可還從來沒有過」。
李香君知道他認得自己,這會只不過是在裝模作樣,她最討厭弄虛作假之人,心中有惱有怨,不知道為何卻討厭不起來,大概先前的好印象先入為主吧,卻也沒給好臉色,冷淡道:「正是」。
柔兒看到激動處,兩隻小腳亂蹦,卻踢疼易寒胸口,易寒說道:「柔兒,你踢到我了,不要亂動了,你又幫不上忙」。
陶谷等人感覺怪異,易中天那日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強行非禮顧橫波嗎?怎麼這會兩人卻打情罵俏起來,難道當日兩人玩的是強盜霸佔良家婦女的遊戲。
兩人又返回樓閣之上,香君今日卻來了酒興,酒一杯接著一杯入喉,這個清雅的女子這個時候卻比一般男子更為豪爽,吟道:「滿城煙樹間梁陳,高下樓台望不真。原是風流花里客,情歸何處香在嘆。」
既邀請不到易寒,顧眉生與李香君也不宜在此地久留,雖說青樓女子拋頭露面那是常事,只是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子站在男子群中還是讓人感覺格格不入,怪異的很,更甚至若一窩蜂湧上前來,可就不好應付了。
易寒雖然也想與她共飲暢聊,只是今日卻實在抽不開身,只得抱歉道:「今日我有事纏身,改日定當前去媚香樓拜訪」。
那許吳兩人也是硬脾氣,毫不示弱,反唇相譏,幾句談不攏,雙方就幹了起來,文人打架倒也挺有意思,無非是扯衣衫頭髮,你捶我一拳,我踢你一腿,毫無章法可言,拼的就是誰更凶一點,倒與潑婦沒有什麼兩樣,糾纏了幾個回合,正在干架的六人,個個https://m.hetubook.com.com衣冠不整,鼻青臉腫,那裡還有半點文人的模樣,陶谷四人打兩人倒佔了便宜,許吳兩人明顯要慘一點。
林齋齋頓時變臉,一個巴掌就扇了過去。
林齋齋冷著臉,哪裡有道歉的意思,不過易寒照例還是得問一問,說不定她發神經肯道歉也不是沒有可能,問道:「你肯不肯道歉」。
易寒微笑,身為風塵女子能讓文人如此尊重,也是難得,顧眉生自不用說,眉樓有善待才子美名,李香君向來也有清名,這兩女在金陵才子心中卻是有一番特殊的地位。
顧眉生瞟了他一眼也不再多做糾纏,在她想來,壞的肯定是易寒,看看幾個公子,一看就是老實人,沒有半點壞心思。
那許公子說到一半被人打斷,一臉不悅道:「臨江醉,你也不要去了,黃河中游兩岸從來就沒有出過琴道大家,再者說了那柔性風騷的鳳皇琴能彈奏出什麼清雅的曲子來」。
眾人聽來以為顧眉生諷刺他不上眉樓來,其實顧眉生說的是易寒不上她的秀帳來。
易寒溫和道:「這位公子,打了都打了,不如就這樣算了,就算你打回去,臉上依然還是會痛」。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與青樓女子說這種色而不淫的打趣話,他們最愛聽了,易寒的話很對他們胃口。
李香君冷淡道:「過譽不當」。
顧眉生又道:「我去與你說情」。
那許公子怒道:「可是我心裏不痛快」。
李香君笑了笑,「虛無縹緲,何來醋生,不敢妄自寄情,怕佳郎負香君之情」。
林齋齋冷笑道:「笑話,要我道歉,比登天還難」。
顧眉生臉色一羞,心中暗啐,「真是瘋癲到沒邊的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取笑我」,淡淡應道:「沒趣,光說不做假把式」。
生生的把一句形容美人的詩句給扭曲成下流的話,這話一點也不下流,但是在與易寒有過春宵一度的顧眉生聽來,如何能聽不出他話中調戲之意,齒粲一笑,雙波一轉道:「說這些作甚,眉生這會是來為易先生說情的,免得先生遭受毒打」。
林齋齋看到易寒還有這股閑情,一頭怒火,氣匆匆走了過去,拽起易寒衣衫,怒吼道:「你還不上去幫忙」。
易寒佯裝不認識李香君,禮道:「莫非小姐乃是虞美人李香君」。
一言之後,兩人心中積悶頓消,飲酒吟詩,好似男兒洒脫自在,真外柔內剛好女www.hetubook•com•com子也。
顧眉生嫣然笑道:「男子都認為你李香君只說正經話,卻不知道你打趣姐妹的話從來就沒有少說。」嘆息說道:「女子終究要尋個歸屬,對於我們風塵中人來說,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只是讓我顧眉生真心從良侍夫的男子卻並不多,只有龔御史與眼前的易公子,若跟了龔御史卻求個安穩,若跟了易公子能盡情調笑,生活也多了些樂趣,只是這易公子可是個風流種,往後的日子可要整天浸在醋缸里」。
姓許的公子看得出易寒是個講道理的斯文人,也不想欺人太甚,指著林齋齋說道:「只要他向我賠禮道歉,這事就這麼算了,否則絕不罷休」,這話自然是給對方一個台階下,自己卻也不能沒有面子。
這時顧眉生走了回來,看見易寒離開,忙招手道:「曖曖曖,怎麼就這樣走了,就算不願一起說會話,至少也應該做做樣子,這般冷淡卻讓人心裏難受」,這話無疑在刺著易寒。
顧眉生勸道:「你若不爭取,只是期盼別人來多來眷顧如何能成,男子乃是多情種,見上好的就愛上一個,就算對你心存好感,不需幾日就忘記了,薄情郎痴情女,最後只會落得個一朝春去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妹妹聽我一句勸,你雖出身紅塵卻一身傲骨,易公子並不適合你,那候公子就對你很好」。
李香君笑道:「兒女情長算得了什麼,就此作罷了」。
顧眉生忙捉住李香君的手,柔聲說道:「妹妹,你醉了」。
李香君不欲多談,致了一歉之後不再言語,眾人知她心性也不為難,要親近香君靠磨是沒用的,只能靠真本事,顧眉生倒是一一微笑點頭回應,「請公子們讓一讓」,眾人以為這兩女要進入樓內聽曲,紛紛讓開一條道路。
李香君笑道:「我當他做友,可沒有眉生你這麼多花花腸子」。
林齋齋冷道:「我看你是貪生怕死才是,就算沒有理由幫我,你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朋友被毆打而無動於衷」。
柔兒坐在易寒肩膀之上,繃著小臉入神觀看,拽起拳頭比劃起來,用舉動為陶谷等人助威,易寒配合聲音:「陶兄小心後面,哎呀,胡兄起來啊,攻他下盤……」
這李香君果然沒有顧眉生好說話,本來幾個想上前搭訕的人,見這形勢也且先忍著不動。
易寒贊道:「香君果真極清極艷」。
那許公子先是一愣,旋即大怒,被人扇耳光和_圖_書對一個文人來說是最大的侮辱,第一反應就是反手要扇一巴掌,林齋齋從來沒有想過別人敢扇她耳光,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眼前那巴掌就要扇到自己臉上,突然一隻手卻生生將那許公子的手給捉住,許公子怒視著這個來攙和的人。
林齋齋卻推開易寒,不領情道:「你走開,不用你管,在背後說人壞話,還敢動手打我,這樣的男子實在是沒有絲毫風度,罪不可赦」,在她心中敢動手打女子的男子是最下等最無能的男人。
易寒有些無奈,他最討厭的就是這些是非,要毆打這幾人他又做不出來,林齋齋又死活不肯道歉反而對他的心有埋怨,這好人是最難做了,心中越想越氣,憑什麼她惹出來的禍端要我來擦屁股,乾脆想攤手不管。
那姓許的公子喝道:「那今日他就別想離開」。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吳公子捂住嘴邊青腫低聲問道:「許兄,怎麼辦,看來這個人更加陰險狡猾,若是就這樣算了,我們兄弟幾人以後可沒臉在金陵混了。」
林齋齋冷道:「這個自然,不要啰嗦了」。
易寒溫和道:「幾位公子,本來就是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無須大動干戈,我看就這麼算了。」在他想來這是為幾人著想,得罪了林齋齋,宋文卿後果可是很嚴重的,若他們想報復,這幾人估計小命都難保。
易寒倒挺像與李香君說上幾句話,只不過眼下這環境卻不怎麼方便,她不像顧眉生那般六面玲瓏,也不會順著你的意思來與你斗俏,正經的有點過頭了,回頭見宋文 卿,林齋齋正在查看陶谷等人傷勢,柔兒雖幫不上忙,卻在眼前叔叔前叔叔后交個不停,陶谷幾人見柔兒惹人可愛,心情也變得愉快不少,易寒心想,柔兒可沒有這麼好心,這妮子又在人前扮乖巧的形象了,回頭對著李香君道:「香君小姐,失陪了」,說著就轉身朝陶谷等人走去。
易寒未應,柔兒卻看著林齋齋說道:「不好吧,爹爹是個文弱書生耶。」
易寒只能報于歉意的微笑,還是沒有停下的意思。
剛一轉身,柔兒卻拉著易寒的衣衫,「爹爹,不要去」。
宋文卿都開口了,他易寒無論如何也要還一個人情,乾脆也不講道理了,無賴道:「他就是不肯道歉,你們若要留人,先過我這一關再說」,突然又變臉微笑道:「若是無心留人,不如我們坐下來喝個茶聊會天」。
李香君問道:「你同時與他們兩人在交往和圖書」。
易寒開心笑了起來,與這風塵女子說話真是暢快的很,更妙的是懂得說情俏話的人兒。
林齋齋看著陶谷四人被圍毆,又氣又急,若是刀疤臉在身邊就好了,把這些男子手腳都給打斷了,看著宋文卿與易寒兩人還在扮優雅,氣道;「你們兩個還愣著幹什麼?還不上去幫忙」。
易寒回道:「情卻是我理虧,你卻是為我說理」。
顧眉生忙道:「妹妹你真醉了,盡說些胡話,像你這樣好的人兒,月老怎麼會把你給忘記了,我們生來命賤,更應該自強不息才是。」
顧眉生笑道:「香君,你可是吃醋了,他們兩個都算是我的情人吧」,說著卻打量著李香君的表情。
李香君突然問道:「我有美酒,可有興緻同飲,相請不如偶遇」。
將柔兒放下來,對著林齋齋道:「照顧好柔兒」。
柔兒不好意思道:「爹爹,我激動了,對不起」。
這個時候,那吳公子也上前幫忙,朝林齋齋肩膀上推了一把,將林齋齋推得踉蹌後退幾步,差點就要摔倒,這下陶谷等人就急了,一臉怒容,怎麼可以這樣粗魯對待林小姐,陶谷四個文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上前干架,宋文卿連忙將林齋齋扶住,他也怒了,冷聲喝道:「你不要命了嗎?敢如此對她」,這事本來是林齋齋有錯在前,他脾氣雖好卻不無法容忍別人這樣對待她。
就在這時,從遠處款款走來兩位女子,一個未著華衣,未施濃妝,雅態幽閑,頗有大家風度,另外一女綻錦絳裙,華髻飾玲瓏珠玉,裙綉鶯花麗鳥,庄妍淡雅,艷麗超群。
易寒笑道:「要說要說,一見之後,正如月自在天,雲隨風散,心裏沒找著沒落的,人面桃花紅,劉郎豈能不度」。
顧眉生自嘲一笑,「受過苦,過來人罷了,睿智二字那裡輪得到我」。
許吳幾人看著這個方才來勸架的中年男子,從他剛才幾下就把幾人給推開,看來是個會家子,卻也不輕舉妄動,這會盡情痛毆陶谷等人,心頭的怒氣也消了不少。
易寒朝柔兒眨了眨眼睛,輕輕的拉開柔兒的手,加入混戰之中,只是推開毆打陶谷的人,並沒有對幾人下重手。
兩句話六個字,冷淡之態顯形於表。
這會林齋齋沒空搭理柔兒,冷視著易寒,譏屑道:「懦弱的男子」。
在李香君心中傾向易寒要多傾向侯芳玉多一點,侯芳玉雖為四大公子之一,卻也只能用眾榭一般高來形容,而易寒卻是獨樹和_圖_書一格。
這句話可讓在場其他人聽紅了眼睛,個個都知道香君好飲,她若飲的痛快,話也變得多了。
許吳幾位公子也是硬骨頭,聽了這話,頓時大怒,「要打就來,今日就算斷幾根骨頭,無論如何也要爭一口氣」。
陶谷四人連滾帶爬躲到易寒背後,被打怕了,什麼優雅風度都顧不上了,陶谷確定自己安全之後,指手劃腳道:「易先生,狠狠的揍他們,不必留情,出了人命包在我身上」,這氣話說的也太重了。
易寒回頭看去,果真陶谷四人被人圍毆,就這麼一會功夫,形勢就發生大轉變,從打人到被人打,果然混江湖的,遲早要還的,只不過陶谷等人還的也太快了,剛才毆打許吳二人倒打的痛快,這下知道被打的滋味不好受了吧,這會他卻真的要幫忙了。
眾人也紛紛注意到有人在打架,人群中又冒出幾位公子加入混戰之中,那幾人明顯與許吳二人有些交情,幫著許吳兩人圍毆陶谷四人。
許公子硬著頭皮道:「拼了命也要保住面子,我們一起上,我就不相信八個人打不過他一個人」。
宋文卿從來沒有遇到這種難堪的事情,為難道:「我不太好動手吧,畢竟我是名家公子,街頭鬥毆,成何體統」,確實這種有失體統的事情,他還真干不出來。
易寒苦笑一聲,「何苦呢?」
餘人卻大感惋惜,怎麼這麼好的艷福就沒有落到自己身上,卻對易寒另眼相看來,能入眉生香君法眼者,絕非尋常之輩,紛紛像周圍朋友打聽易寒的身份,怪異的是卻居然無人得識。
許吳幾人本來為的就是一個面子,顧眉生親自來說情,面子給的大大的夠,自然滿口釋然答應下來,卻趁機想與眉生一聚,上眉樓容易,想讓眉生親自接待可不容易,顧眉生只得還一個人情,笑道:「今日不便,他日幾位公子登臨眉樓,眉生自當親自招待」。
李香君卻沒有醉,笑道:「姐姐,你真是一個睿智的女子」。
易寒見她綻錦絳裙,飛袖染綾,華麗非常,因剛才走了有些急了,額頭微微沁出香汗,映著兩頰微紅,嬌艷無比,想起兩人露水情緣,竟有些心猿意馬,笑道:「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橫,金陵胭脂,自當顧橫波獨步,這峰山,水中波實在是妙不可言,非採花人而無法得知」。
所有人一眼就認出來這二女正是李香君與顧眉生,紛紛上前攀談親近,這兩女平日里可不容易見到,今日有此機會哪能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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