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一生風流,凌刀雨箭斷柔腸
第十三節 頹思

親姐姐!這三個字一直在易寒腦海中穿梭著,每一個來回都讓他的內心承受巨大的痛苦,易寒轉過身去,不希望讓蘇洛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他很安靜,甚至沒有說一句話表示自己的驚訝,回憶起她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的一幕幕,眼前似乎還能看見,她露出關切的眼神說:「小寒小心啊」,這不正是姐姐對待弟弟的關愛嗎?
蘇洛嫣然笑道:「說不定你不是我的親弟弟呢?你的性子跟我一點也不像,倘若我是一潭深水,你便是那飄忽不定的雲朵」。
蘇洛勉強露出微笑道:「沒事」。
月色清輝之下出現一個淡影,她的衣衫雖然破舊,卻一點也無損她的形象,溫雅,柔性似水,蘇洛停了下來,她的身影如懸在深邃高遠天邊的如雕玉琢的彎月,那麼近又伸手不可觸及。
「蘇洛,夜深了,我們回去吧」。
易寒道:「只要你似此刻開心快樂,不管你是不是我的親姐姐,我就心滿意足了」。
蘇洛好奇的看著他,卻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從蘇洛說是自己的親姐姐時,易寒並沒有太大的懷疑,姐姐從來不說謊言,父親風流,他並沒有接過來,「你留著吧,我不想看了」。
蘇洛將最美麗最溫柔的形象深深的印在易寒的心中,她慈愛的微笑,真誠關心的話語,見到她時的驚喜,並肩而行的溫暖……太多太多了,蘇洛將最美好的青春浪費在易寒身上,至此未嫁孤身一人,易寒是多麼想來回報她啊,可是親姐姐三個字卻讓他一切希望都破滅了,他與蘇洛之間是愛情並不是親情。
站了起來,該面對的總是要去面對,他的心平靜了許多,緩緩往營地走了回去。
易寒承受的悲傷何其之多,因為他太痴情了,太多太多的東西他都無法放下,他對每一個女子的情感都是真摯的,可是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他與她們相戀,卻要面對多少艱辛,就算離別,就算不能相聚,他也需要面對,蘇洛一直是他內心溫暖的源泉,無論他承受多大的傷害,一想到蘇洛,她的溫暖就會治愈自己所有的傷口,可如今姐姐真的成了姐姐,他實在無法說服自己hetubook.com.com看開,把蘇洛真的當成自己的姐姐,他內心是多麼清楚自己是多麼的深愛她,她是第一個讓自己動情的女子,內心深愛是卻無法去愛,這是怎麼的痛苦。
看著易寒恨不得早點離開這裏的背影,一直露出微笑的蘇洛,才黯然的閉上眼睛,她的淚,才肆無忌憚的洶湧而下。
兩人並肩齊行,靠的很近,卻沒有觸碰到,「蘇洛,你怎麼知道……」,易寒突然發現蘇洛臉色難看,似在強忍著什麼,他立即停下來,關切問道:「蘇洛,你怎麼了?」
凝視著蘇洛清澈而慈愛的眼睛,易寒的眼中看出了蘇洛,那樸素的裝扮,潔白的衣衫,淡淡的微笑,綿綿的細語,都縈迴在他腦子中,每一次她惱怨過後露出的粲然微笑都讓易寒深深的被幸福所陶醉,這一切叫他如何能割捨,他是有七情六慾的人啊,可是他卻不能讓自己這麼做,他愛她,所以他不能讓蘇洛的餘生都受盡委屈而僅僅是滿足自己的佔有和不舍,「姐姐,我已經成人,再不是你印象中的小寒,我不需要你的照顧了。」說著捉住她的手腕,讓她觸摸自己臉上的鬍渣。
蘇洛應道:「我母親」。
易寒卧在草地上,看著晴空,緩緩的閉上眼睛,夢寐中,蘇洛穿著嫁衣成為他的妻子。
蘇洛剛要說話就立即被易寒打斷:「蘇洛,等你傷好了,我就派人送你回京城,找一個人幫助你來查清楚此事」。
易寒也停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停下來,她是那麼明潔和純凈啊,她是那麼的讓人想靠近啊,為什麼自己卻要停下來與她遙遙相對。
蘇洛苦笑道:「你以為我在騙你嗎?若不是你親姐姐,我……」,後面的話她卻難以啟齒。
易寒忍不住笑了起來,「蘇洛你也學會說俏皮話了,要知道因為我吐出了這些話而被你責備過多少次,現在你也犯了,不能做到以身作則,以後又如何來責罰我」。
蘇洛搖頭道:「就算是這樣也不可以。」
易寒卻發現她的雙腿在打顫,易寒立即仔細注視,發現她正赤|裸的雙腳,要知道她的腳底可是磨破了皮,易寒立和圖書即心疼道:「蘇洛,讓我抱著你走吧」,蘇洛卻抬手攔住易寒的舉動,輕輕的搖頭,易寒頓時黯然,以前她並不忌諱自己的擁抱,而如今身份挑明,卻再也無法做到這麼親密嗎?
蘇洛黯然神傷,當她下定決定要陪伴在易寒身邊的時候,她卻沒有理由留下來,緩緩的從懷中透出一封書信來,昏黃的顏色是歲月在這封書信上面留下的痕迹,「這是父親寫給我的書信,也是留給你的書信」。
蘇洛低聲道:「讓我留在你的身邊照顧你」。
蘇洛微笑道:「你知道了真相,結果不是沒有變嗎?我不會嫁給你,也依然在你的身邊,為何你還有心有鬱結呢」,凝視著易寒的眼睛,輕聲說道:「我答應你,我再也不離開你了,你到那裡,我便跟隨在那裡,一輩子照顧你」。
蘇洛問道:「倘若真相如此呢?」
說著,易寒卻從身上撕了兩塊布分別墊在草鞋底,這才親手給蘇洛穿上。
凜凜月光找在易寒的身上,讓蘇洛看清楚了易寒軒昂的身影,一臉粗獷的鬍子,陰鬱的眸子,深沉不可捉摸,那眼神分明有滿腔心事,無法像別人傾訴,只能藏到心底,映入眼中的是一個成熟的男人,熟悉又陌生,他不再是曾經放蕩不羈的小寒,他強壯厚重的身形讓蘇洛感覺似大山一樣莊重,可以依靠而永遠不會倒塌。
易寒點頭道:「好吧」,卻讓蘇洛坐下,說道:「蘇洛,你這些坐著,等我一會」,說著匆匆的離開,只見易寒在黑暗中走遠,周圍變得異常的安靜,蘇洛一個人感覺有點害怕,她什麼都不畏懼,為何此刻內心會感覺到害怕呢。
易寒問道:「蘇洛,能證實這件事情的還有誰?」
易寒心頭一顫,突然握住蘇洛雙肩:「蘇洛,說不定你真的不是我親姐姐」。
易寒淡道:「你教過任何東西,我都不會忘記」,其實他不知道自個一個人練習了多少次,無非是想給蘇洛一個驚喜,這個曾經應該發生的驚喜卻一直留到了今夜此刻。
兩人對視良久,沒有一個動作,沒有對話,直到掩嘴發出咳嗽聲來,那在月色下抖動的身影是那麼的顯然,易m.hetubook•com.com寒如箭一般趕到蘇洛的身邊,張開雙臂將這個瘦弱的人兒擁在懷中,手掌輕輕的撫摸她的後背,希望那刺耳的咳嗽聲能立即停下來。
易寒一直走著,神智獃滯,對於旁人對他的喊叫,恍然不知,一直走了走到沒有人的荒野上,一個人坐了下來。
易寒道:「我又不動你,說說有什麼干係呢」。
蘇洛心兒頓時怦怦搏動,宛如一隻害羞的綿羊縮了縮身子,低聲道:「不疼」,一語之後又突然道:「小寒你也是仙人,你吹的也是仙氣,能治百病哩」。
為什麼不嫁人,難道是因為想嫁的人是我,而卻無法嫁嗎?又或許是要將內心的這一份愛化作一生的守候嗎?易寒激動的握住了蘇洛的雙肩,大聲道:「蘇洛,你做的夠多,你幾乎將你的一切,包括你的青春都奉獻出來,足夠了,你不必再為我做任何事情了」。
蘇洛輕聲道:「小寒,你知道我從來不會說謊」。
蘇洛似小孩子得到禮物一樣,歡喜的看著腳下那雙草鞋,小腳還特意晃了一晃,「很合腳」。
易寒笑了笑,笑容是苦澀的,問道:「到底是你的錯,還是我的錯?」
蘇洛頓時感動的哭成個淚人。
蘇洛淺淺一笑:「你是睿士,我是鄙婦,以後你來訓導我」。
蘇洛立即道:「是我的錯,是我讓小寒你胡思亂想了,我應該讓你更怕我一點,而不應該太疼愛你」。
易寒聲音有點哽咽,「這麼做又有什麼意義」。
易寒貪婪的呼吸著屬於蘇洛的氣息,心中卻怎麼也無法接受懷抱中的女子與他有血緣,此刻他又憑什麼對她說那句:「我愛你!」
「蘇洛」,易寒的聲音打斷了蘇洛的思緒,她轉頭朝易寒看去,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熱切的笑顏,只見易寒軒昂的身姿立於她眼前,他正露出微笑看著自己,這微笑比溫和的月光更和煦,是那麼的動人,心裏有種期盼,能趴在他寬闊的胸膛上那該多好啊!念頭一起,只感覺自己的臉火辣火辣的熱。
「嗯」,蘇洛輕輕的點頭。
蘇洛聞言,頓時雙頰燒的火紅火紅,羞於辯駁,親姐弟卻談論這些話題,是可恥到什麼程度,冷m.hetubook.com.com臉道:「我事事可容你,獨有此事不能開玩笑」。
蘇洛搖頭道;「沒有可能,父親親筆書信豈能有假」。
易寒決然道:「我不信老天會如此戲弄我,將你送到我的身邊,讓我深愛著你,卻不能與你結緣,累你一輩子孤苦伶仃」。
「姐姐」,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易寒突然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無奈悲哀,變故之來,無可奈何,只能順承,而哀從中來,又讓他如何節制,又讓他如何順承,易寒真希望這是一場夢,不用去縈想,不必去念懷,他控制自己不去想腦子裡那個帶著暖暖微笑的女子,可是一幕幕卻不停的在腦海里閃過,憶曾經往事,其景尤故,其情不再。
蘇洛眼眸透著柔情,手掌撫摸著易寒的臉蛋,柔聲道:「你是這世界上我唯一想嫁的人,這麼說你心裏會不會好受一點」。
易寒反駁道:「你可是我的親姐姐。」
蘇洛喜道:「我只是教過你一次,你就學會了」。
蘇洛默然,只是嘴角掛著淺淺微笑,只要他開心,就算不能膠漆恩愛,也是欣然。
易寒沉醉於美夢中不願意醒來,夜裡的露水卻將他浸醒,他睜開眼睛,周圍一片黑暗,就像他的心一樣。
托起雙頰,仰望星空的彎月,百念迴腸,想起自己與易寒相處的一幕幕的,念著念著,突然卻撲哧笑了出來,一笑之後又是黯然垂眼,綿長的愛意隨著絲絲縷縷的清風恍惚飛到易寒的身旁,一切還會重現嗎?宛如夜空中的那輪彎月。
易寒情不自禁的要將蘇洛緊緊的摟在懷中,說道:「你要不是我的親姐姐那該多好啊。」
蘇洛不悅道:「小寒,我是你親姐姐,這些事情以後你放在心裡就好,不要說出口」。
易寒道:「那就讓我一輩子做你的僕人來回報你的恩情」。
蘇洛應道:「看你安好,我才能放心」。
易寒道:「對!是你的錯,你太溫柔了,你太善良了,你就像仙女一樣完美無瑕,這世界沒有人能不愛你,何況是和你朝夕相處的我」。
這麼深情真摯的言語卻讓易寒更悲戚,他如何能這麼做,勉強笑道:「姐姐,嫁人才是你幸福的歸宿,你知道我不能這麼做。www.hetubook.com.com」見蘇洛黯然垂下眼睛,低聲道:「我不嫁人!」
易寒搖頭道:「我當然相信你,就是因為這些話從你口中說出來,那一刻我甚至沒有半點懷疑,可是若是你所知道的並不是真相呢?」
易寒雙手藏在後面,問道:「你在想些什麼呢?」
蘇洛知道他心裏想法,輕聲說道:「你現在是一軍統帥,抱著一個女子返回軍營成何體統」。
蘇洛身子抖顫了好一會,才慢慢的平抑下來,輕輕說道:「小寒,你悲傷痛苦嗎?姐姐答應你,一輩子留在你的身邊,不離開你」。
易寒並不想知道蘇洛此刻在想什麼,他剛才只是隨口一問而已,突然彎下腰來,捧起她一隻腳,看著她紅彤彤的腳底,湊過嘴輕輕吹了口氣,問道:「疼不疼?」
蘇洛輕聲道:「我若不是你的親姐姐,我便不會來到你的身邊,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我們姐弟二人能相親相愛而不會見而不識,豈不是緣分所然」。
易寒卻一臉沉吟,卻沒有細心去聽蘇洛的話,過了一會之後,說道:「蘇洛,我要調查此事,我不能憑著一封書信就糊糊塗塗的多了一個親姐姐,你這個親姐姐我不想認。」
易寒心已頹然,強忍著失落悲傷,勉強笑道:「姐……姐……,你好好休息,我有事先出去了」,姐姐二字是如此的拗口,他甚至不能連貫的說出來。
易寒將瘦弱的蘇洛搖晃的宛如風中的柳絮,在強壯的易寒面前她已經完全處於弱勢的一方,再不似曾經威嚴強勢的一方。
蘇洛沉吟一會之後,露出端莊貞靜的表情道:「我不會告訴你,你若想知道就猜吧。」
易寒看著蘇洛,總感覺向來端莊持重的姐姐卻似返老還童成了一個青春洋溢的小女孩,難道這些年她一個人獨守這個秘密,壓的她喘不過起來,壓的她無法釋放真是的情態,如今心鎖一解,在自己這個弟弟面前,可以無所保留,虧自己還經常逼她,逼她惱怒,逼她痛苦,逼她落淚,逼她遠遠的躲避自己,突然帶著愧疚的口吻道:「蘇洛,我以後不逼你了。」
易寒沒有回答,突然從身後透出一物,卻是一雙草鞋,笑道:「我沒有你手巧,做的有些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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