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撫過她杏兒眼眼尾，低聲說：「傻。」

這天剛好小滿節氣，也是裴川的生日。

貝瑤覺得臉蛋熱熱的，裴川的手特別暖。

一分鐘后鈴聲響起，這次卻沒有一個人先跑出教室。

科學研究院的人過來講課全校皆知， 醫學院也有八卦的人， 一眼就認出了這位年輕有為的科學家。

邵月不是個蠢人，不會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湊上去，但是她也是第一次這麼近地感受到快要破產的氛圍。

課也不聽了， 開始竊竊私語。

然而裴川無聲無息，卻什麼都看得清楚。

「你怎麼在這裏呀裴川？」

她還沒有給裴川說他過生日的事情，裴川卻給她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周圍議論和好奇越來越大聲：「裴教授來我們學院做什麼啊？」

他愛這個夏天，他好好學習當她丈夫，也希望這個夏天，她能徹底成為他妻子。

姜華瓊似乎並不著急弄死他們，像貓逗耗子一樣，打壓他們的精神。

他的目光越過同樣青蔥的學生， 看向坐在中後排的貝瑤。

「那是裴教授嗎？計算機系對他的性冷淡高冷傳聞呢？」

貝瑤第一次這麼懊惱生理期。

焦躁的人除了霍旭，邵月也如坐針氈般感受到了那種劍拔弩張的氛圍。

她有些不好意思，之前裴川突然提出結婚，其實怪嚇人的。結婚在她眼裡就是一個完成形式的概念，因為太突然和他一起生活，許多東西都需要慢慢磨合。

裴川停下步子，低眸看她：「怎麼了？」

他從很早開始就動了心，最初高一那年一場大雨，是ｗww•ｈｅｔuｂoｏｋ•ｃoｍ•ｃｏｍ他第一次撕裂自己的心離開貝瑤。

沉默得好像剛剛那句當著全院說的話不是他說的一樣。

好半晌，教室里呆愣的醫學院同學突然爆發一陣激烈的討論聲。

裴川說：「現在讓了。」

裴川也希望她習慣生活里有自己。早上給她熱牛奶，偶爾為她穿鞋子，讓她給自己打領帶，放學要接她回家，晚上睡覺要習慣他的懷抱……

她拿著iPad在看，裴川看了幾眼，從背後輕輕抱住她：「習慣已經結婚了么？」

陽光把他們兩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貝瑤微微一愣。

他們本就心虛，沒往那方面想，這段時間只想保住霍家。

她心中像是一個小人在不停轉圈圈，興奮極了。高中那年，他說如果她想知道戀愛什麼滋味，可以找他，但是不要公開。

現在回來很多次都煩躁地扯著領帶罵人。

裴川下了課以後， 教室里立馬吵鬧了起來。

「他來我們學院做什麼啊？」

她點點頭：「習慣，還很高興。」

「不知道。」

是啊，有人在背後，坐山觀虎鬥，沉著冷靜布局要他被姜華瓊整死吶。

講台上講師雖然發現了不對，本來想呵斥一下學生。一看門外的裴教授，心裏也笑著搖了搖頭，算了算了。

裴川應道：「嗯。」他頓了頓，「年前在這邊把婚禮補辦一下。」

暖黃的陽光西斜，早已經過了夏至，樹梢枝葉青蔥。

他笑了笑，沒計較，陪她一起挑地方。

男人單肩背著她小巧的書包，一路都不開口。

這一年和*圖*書裴川二十三歲。

霍旭惱火道：「躲？你想往哪裡躲？當年能順利出國，是因為姜華瓊拿不定到底是誰殺了霍南山，還有我爸用離婚的事情拖住了她。現在一旦露怯，姜華瓊這個瘋女人會把我們搞得屍骨無存。」

他一輩子對她好，好到再也沒有男人比得過他，他就有這個資格了。所以該是他的他都要，名分，她的心，夫妻正常的魚水之歡。

「你以前不是不讓說嗎？」貝瑤一直覺得他的心思難懂，有時候突然就變了。

「我去！不是吧，這是什麼情況啊！」

「是啊，我也想知道。他會進教室嗎？」

邵月勸他：「要不我們不和姜華瓊鬥了吧，我們去國外，像之前那樣躲一躲。」

「你喜歡哪裡？」

本就是放學的最後幾分鐘了， 同學們多多少少心裏都有點不安分東張西望。結果一眼就看見了門口的裴教授。

小滿時節，霍家的股份一跌再跌。

她如今的書包是米白色的，裏面裝了本要看的醫學書和錢包。最外面，還掛著當年高中他用遙控飛機送來的熊貓布偶。

「他說的什麼啊！接他的什麼？」

醫學院的同學也要炸裂了：「那是裴教授么？科學院的人啊？」

她聽見他說：「來接我的妻子回家。」

他穿白色襯衫，打了淺灰色領帶。男人結實的身體撐起襯衫輪廓， 再往下就是用皮帶系好的黑色褲子。

她本來被他牽著手落後他小半步，突然小碎步跑到他面前，想看看他什麼臉色。

他手腕上一直手錶， 就站在門口不遠處。

裴川ｗｗｗ•hｅｔｕbｏok.cｏｍ•com沒再講課嗎？在她眼裡，公開是告訴室友，總不至於拿個大喇叭四處喊裴川和我領了證吧？

他微微動了動唇角，有兩分上揚的弧度，最後又抿住了薄唇。

貝瑤踮起腳，吧唧親在他臉上。

可是現在突然想想，姜華瓊沒道理這麼久才突然發瘋吧？

貝瑤想了想，好半晌想起了他們還沒有度蜜月。

裴川提前給計算機學院的同學下了課，因此來醫學院這邊的時候。他們還離下課還有三四分鐘。

然而沒想到有一天，公開的人是他。

大家的目光紛紛看過來。

貝瑤聽不見講台上講師在講什麼了。

貝瑤眨眨眼：「看到了，但是沒太懂，你這算是高興嗎？」

「對對對，我們瑤瑤就是他合法妻子，很早就是他女人！」

她歪了歪腦袋：「想看看你什麼表情。」

而裴教授下了課以後，直接就去了醫學院教學樓。

「暑假帶你去玩。」

那時候天特別藍，天上沒有一片雲朵。

貝瑤沒反應過來：「去哪裡玩？」

陽光透過樹影斑斑駁駁，他站在那裡看她。兩個人一個在門外，一個人在門內。

「我沒耳聾吧！我沒眼瞎吧！」

有些事情他錯過了很多年，拿了她男朋友的名號，卻連來貝瑤教學樓接她一次都不曾。

裴川接過她書包，單肩背在自己寬闊的肩上。

「嗯。」

因為結了婚， 她在家和學校兩頭跑， 總是有許許多多來不及做的事情。此刻她就在抄筆記，姑娘長睫斂下， 坐姿很端正。一如當初坐在他身邊， 兩隻嫩藕一樣的小胳膊交疊和*圖*書的女孩。

可是時光好像從來沒有逝去過，一轉眼許多年了，他還是陪在了她身邊。見她抬眸，他便也隔著人群與她遙遙相望。

她尷尬極了：「你換下來，我給你洗。」

他知道他的姑娘在特別努力融入他的生活，然而到底年紀不大，二十多年的習慣難以更改，有時候睡到半夜，她會嫌他懷裡熱，滾出他懷抱。

他說：「以前覺得不能陪著你一輩子，有很多東西給不了你。現在覺得，你要什麼，我一輩子慢慢掙就好了。」

霍旭愣了愣，隨即沉下臉。

邵月挨了訓斥，也有些不甘心。

走出吹著空調的教室，一瞬就感受到了夏天的溫度。風吹著梧桐樹葉輕輕擺動，偶有幾聲鳥鳴。

可是比起他濃烈到難以啟齒的感情，她到底稚嫩青澀了些。

這樣日復一日，她就也能學會像他想她這樣想自己。

「你看到了嗎？」

她也獃獃看他。

教室里炸開了鍋，秦冬妮和單小麥身邊一下子圍了好多人。秦冬妮一想起自己收到的那個金鐲子，拿人手短啊，一下子壓力山大。

貝瑤抬起頭。

她杏兒眼彎彎的，第一次看懂了晦澀心思的男人到底是什麼心情。她也跟著開心。

他將人轉過來：「親親我，嗯？」

這句話並沒有刻意放低音量，教室里有一瞬安安靜靜的。

然而從霍旭話語中，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疑惑道：「為什麼姜華瓊之前不確定霍南山的死和你……我們有關，前段時間突然就確定了，像瘋狗一樣咬人呢？」

裴川相信貝瑤現在喜歡自己。

大家都以為裴教授只和圖書是在和貝瑤交往，沒想到人家婚都結了！簡直就是驚天大新聞。

在所有人的視線中，她朝著裴川走過去。

他安安靜靜穿過迴廊， 站在他們教室外面等貝瑤下課。

裴川握住貝瑤的手，沒看裏面什麼反應，牽著她往外走。

那一年，他知道她沒有想他，也許一次都沒有。

他沒說話，淺淺彎了彎唇。

她問裴川：「是去度蜜月嗎？」

他說：「你去洗漱，我來洗。」他養姑娘養得嬌，不僅把自己褲子洗了，還把她弄髒的睡褲也一併洗了。

貝瑤到底是個年輕姑娘，對蜜月這種東西覺得新奇又期待。

秦冬妮推推貝瑤：「瑤瑤，你看門口。」

他睜開眼睛，把人抱回來，將她手放在自己腰上。

貝瑤收拾好自己書包。

貝瑤生理期並不會情緒不好，只是有天早上起來發現自己把血弄到裴川褲子上了。

裴川脊背很直，像一棵沉默的松。

霍旭以前是翩翩貴公子，鮮少發火。

也因此有了早上她弄髒他褲子的一幕。

……

「為什麼啊？」

他看了眼她的褲子上那一點紅，水色淺淺暈開。

之前那個婚禮太草率了，就走了一個儀式，交換了戒指。他認真起來幾乎事無巨細。

沒有健全的身體，他可以有更加熾熱真誠的心。

她軟聲問：「我們這是公開了嗎？」

她眼睛水汪汪的，又忍不住笑起來。三分羞，七分傻乎乎的歡喜。漾在初夏的季節，讓人見了也跟著歡喜。

裴川有時候覺得，愛並不是平等的。

「對對， 我前兩天才去計算機見過， 肯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