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當初段家就不該那樣折辱馳厭。
馳一銘走進來，他彎了彎唇：「氣氛這麼嚴肅，是在做什麼呢？」
馳厭眼裡冷冷的，從頭到尾像是在看一場笑話。
馳厭抬手，把她扯到自己身後。
姜穗坐在他身邊，怕他生氣，小心看了眼他神色。馳厭覺察到了，平靜回望她。
段玲見馳厭真的說走就走，她心裏最後那點馳厭其實對她有些感情的希望也破滅了，更深的恐懼和父親失望的眼神浮現出來，她幾乎是大聲喊出來：「我道歉，我向她道歉可以了吧！」
馳厭本想拒絕，看了眼身邊的姜穗，他改了主意：「好。」
姜穗大著膽子問：「一般不生氣，什麼情況會生氣？」
段玲冷笑著說：「我憑什麼要給姜穗道歉，明明是她自己掉下去的，她還拉著我一起掉下去，要道歉也是她給我道歉。」她眼珠子一轉，「馳少你說對不對？」
馳厭對上馳一銘的眼睛，平靜又冷漠地告訴他：「等我死了，你們再談談。」
「孫叔家不歡迎我嗎？」
可是輪不到她解釋。
孫晨親自過來迎接他們，馳厭穿著簡單的襯衣，姜穗換了一身米色長裙。
「讓你們見笑了，算了不管他。」
姜穗本來要醞釀一下罵馳一銘這個不要臉的混蛋。
孫晨挽留不成，心中也有幾分頹然。
她悄悄看馳厭一眼，跟在他身後出去。
姜穗的手明明還在自己的掌心，可偏偏他像是他們之間的局外人。又是這樣，總是這樣。
姜穗覺得自己在段玲顛倒黑白的說辭下，沒有氣成河豚就算好涵養了。
當年大家還悄悄討論過，以後誰會娶大家喜愛著的女孩子。
她真怕炮火和矛頭引到自己身上，馳一和*圖*書銘總不可能真是為了拜訪孫晨而來。他曾經……那樣想得到自己，現在多半也是為她而來。
他們走到外面小區的花園，八月的夜晚，空氣中帶著淺淺的花香，池塘里有小青蛙的叫聲，間雜著草叢間的蟲鳴。
孫母去開門，看著門外笑眯眯的少年時，孫母愣了：「馳……」
在其他人入座的時候，孫小威丟下遊戲手柄沖回房間，將門「砰」的一聲關上，簡直震天響。
「舅舅，舅媽。」段玲目光環視一圈，最後落在馳厭身上，她聲音終於帶了點其他的意味，似愛似恨，「馳厭。」
姜穗傍晚的時候才得知自己也要去。
孫晨瞪她一眼，段玲不情不願地改口：「馳先生。」
馳一銘挑了挑唇：「是么？」
馳厭嗓音淡漠得像煙，他問姜穗：「今晚為什麼不說話？」她安安靜靜坐著，都快與背景融為一體了。
馳厭淡聲開口：「既然孫叔還有別的客人，我們就先走了。段小姐既然沒有這個心，那就談不上原諒不原諒。」
可是左手一下子空了。
摘下這朵白玉蘭的，竟然是當年不合群的小野種！
馳厭神色冷淡，姜穗不得不出聲喊人：「孫叔叔，阿姨。」
好在今天的道歉的主角不是孫小威，菜已經擺上桌子，孫小威今天是不打算吃這頓飯了，他氣紅了眼睛，又妒忌又難受，生怕多看一眼姜穗就要不管不顧鬧起來。
這話說出來，馳一銘自己也有幾分怔然，隨即他笑了：「沒騙你，真的喜歡，你答應么？」語氣輕狂又肆意。
她僵硬地站著，不說話，心裡頭一回有些茫然。
孫小威母親心疼地看了兒子一眼，小孫少今天回來臉上紅腫，和圖書
一看就被人揍過，偏偏問孫小威他被誰打了，孫小威怎麼也不肯說。她想讓丈夫對孫小威寬和些，想到馳厭的身份，又只能閉口緘默。
姜穗收起棉簽，眼裡漾出些許笑意。他雖然不說，但她知道他不生氣了。
孫晨看兒子這倔樣，覺得丟人現眼又冒火，偏偏還不能將人拎起來。
孫晨對馳厭說：「小玲以前不懂事，對你多有得罪，以後我們一定好好管教，希望你能原諒她。小玲，道歉！」
馳一銘低頭看她，眼裡難得有了怒色和認真，說：「姜穗，你不就是想救你爸嗎？沒必要跟著他。」他說，「我也可以幫你，肝源我讓人在找了，很快就會有消息。」
她一驚，萬念俱灰，連忙看向馳厭，我不是我沒有想答應，你聽我解釋！
那時候幾乎整個學校都知道，段玲上學還帶著可以折辱發泄脾氣的伴讀。
段玲陰著臉一言不發，孫晨險些急死。
馳一銘笑了：「沒條件，你鬆開他的手。我哥是什麼人，你真覺得他喜歡你嗎？」他說，「他這個人心硬得很，別到時候把自己搭進去了什麼都不剩。」
姜穗說：「既然是事實，就沒有必要遮掩。」更何況即便要防，也不該防正人君子一樣的孫晨，孫晨不會嘴碎，段玲才可能幹這件事。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不知道為什麼喜歡，姜穗總是惹他生氣，可他總是忍不住多看她幾眼。他真不想承認自己這麼賤。
少年力道很重，幾乎是恨不得捏碎她骨頭。馳厭眸光乍然冷下來。
八月的夜，晚風吹得人煩躁難安。
段玲漲紅了臉，她簡直接受不了這種落差，當初她與姜穗一起掉進去，明明馳厭先救的是自己，可ｗｗw•ｈeｔｕbｏｏｋ•cｏｍ.ｃｏm
是如今，馳厭讓她給姜穗道歉！
段玲看到他，眼睛亮了亮，似乎看見了自己的救星。
她雖然也覺得馳一銘這種小惡魔不好招惹，但是如今他與馳厭不和，也就是自己的盟友。
段玲臉色青青白白，她以為馳一銘是來幫自己的，可是他竟然也讓她向姜穗低頭！
她心態挺好，換了衣服跟著馳厭出發。馳厭看她一眼：「不怕孫晨把你的事告訴姜叔嗎？」
氣氛一時僵著，門鈴聲再次響起。
馳厭抬眼：「怎麼？你有意見嗎？」
姜穗覺得納罕，瞧瞧她聽見了什麼，馳一銘這小變態說喜歡她。他的喜歡是珍藏和威脅佔有嗎？如果她手上有根棍子，真想立即教他做人。
段玲臉色變了：「什麼！你讓我給她道歉。」
孫小威對馳一銘沒有好感，對馳厭同樣沒好感，馳厭心思深沉，小時候他就被馳厭威脅著給馳一銘買了一個學期的飯。
馳厭說：「男人一般不同女人生氣。」
孫晨心裏嘆了口氣，如果不是看不下去段家的沒落，段玲又可憐巴巴地求他，他真不願意管這破事。好歹是親外甥女，不管也不行。段玲就算是一灘爛泥，他也得試著扶一扶。
「馳一銘？」
她與馳一銘說話的時候帶上的情緒，比與自己相處一個月還多。
馳厭淡淡看了眼馳一銘，沒有接話。
孫小威當時心跳特別快，眼神閃著光。
他極力繃著臉：「坐好，安全帶繫上，我先把你送回去。」
誰也沒有把今晚的目的說明白，可是馳一銘卻直接把事情說破。
姜穗回頭，就看見馳一銘那小變態沉著臉。
他才不要對馳厭客客氣氣，他過去打什麼招呼，看他和姜穗秀恩愛嗎？他自小和圖書性格惡劣，懂事起唯一喜歡過的女孩子就是姜穗，她好看又可愛溫柔，幾乎是全大院兒的少年心中的白月光。
他伸手握住姜穗的手：「走。」
這樣的夏夜，明明空氣中還帶著盛夏炙熱的溫度，有人心跳卻漸漸遲緩。
孫晨知道這位如今也是得罪不起的小佛，他心裏叫著苦，面上卻只能道：「當然歡迎，進來坐。」
孫晨差點又要破開大罵了。
馳一銘說：「阿姨。」他環視一圈，目光最後落在姜穗身上，他眼裡似乎也蘊出了火氣，但很快掩蓋在微笑的皮囊下。
她看了眼他頭頂，綠了就會生氣，所以不管馳厭究竟對自己是什麼心思，男人都好面子的，所以她求生欲特別頑強地沒有搭理馳一銘。
他見姜穗看著自己，小臉映著路燈的光，煞是明媚好看。馳一銘頓了頓，倒也坦然不騙她了：「即便有什麼條件，可我是真的喜歡你。」
姜穗詫異地看一眼馳厭，她眨眨眼睛，她這還是第一次聽馳厭喊她穗穗。
孫晨說是家常飯，確實就是家常飯，飯菜都是孫小威媽媽和家裡保姆煮的。
看來那幾年……馳厭對她的存在一定也很特別。
馳一銘目光一轉，見姜穗白凈柔軟的腮幫子淺淺鼓了鼓，他輕笑一聲，眸光卻驟然冷下來，對段玲道：「段小姐要是想保住段家，還是為自己的行為買個單吧。」
電話那頭孫晨很客氣，邀請馳厭去家裡吃個飯。他讓家中小輩給馳厭賠禮道歉。
馳厭按下車窗，讓車子里的煙味散去些許。
姜穗按他說的，把安全帶繫上坐好。
車子開了一半，馳厭接到孫小威父親孫晨的電話。
這時候一間卧室門開了，段玲從裏面走出來。她仔仔細細打扮過和*圖*書，看起來驕矜又高貴，只是臉色並不好看。
他指的是姜穗如今同他在一起，姜水生要是知道，以他對姜穗的疼愛，一定會發火的。
姜穗趕緊轉過頭去。
姜穗還沒來得及說話，另一隻手腕就被人捉住。
孫晨看到姜穗時目光沒有詫異，想來也知道她和馳厭「在一起」了。
後來大院兒基本不再住人，少年們也各奔東西。
孫晨和妻子都露了一個笑容，孫晨看向沙發上瘋狂按遊戲手柄的孫小威，又虎著臉吼道：「孫小威，來客人了你給我像樣點！」
男人手掌寬大冰涼，姜穗驟然被這樣觸碰，差點打了個哆嗦。
姜穗小聲道：「怕你生氣。」
馳厭驟然鬆開掌心她的小手。
姜穗覺得好笑：「那你有什麼條件呢？」
馳厭默了默：「你覺得呢。」
馳厭嗤笑一聲：「晚了。」
馳厭眸色漆黑，冷冷看著他們。
段玲指甲都快掐進掌心了：「對不起馳先生，以後我不敢了。」
孫晨：「以前小玲做了些錯事，在讓她給馳先生和姜穗道歉呢。」
姜穗覺察到馳一銘的目光偶爾落在自己身上會很長的停頓，她再笨也不會不明白空氣里的火藥味兒。姜穗自然也不敢接馳一銘的話，她乖覺得很，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
馳厭淡淡開口：「我擔不起這聲道歉，段小姐要是真想道歉，不如給穗穗道個歉，當初你把她推下去，至今還沒個解釋。」
姜穗回頭看她，段玲抖著唇，眼裡似乎有淚光。
孫小威遊戲里的人死掉，他咬牙不回頭，狠狠按手柄。
馳厭心情變得不錯，他說：「不用擔心你爸那邊，我讓人看著的，段玲他們過不去。」
馳一銘想起自己母親的事，眼裡漫上幾分幽深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