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興中翻了個白眼：「擱你是土匪，你也得防著一招。萬一來的不是我們，是進剿的中央軍呢？」
該說的謝謝肯定早就說過了，只不過他不知道雙方是用什麼方式聯絡的。
狗日的裝的還挺像？
葉興中一骨碌翻起身來，跑上土坡，端起瞭望遠鏡。
他臉本來就黑，被西北風吹了一個冬天，都快要和鍋底一個顏色了。
「做，為什麼不做？」
葉興中大手一揮，從土坡上衝下來了十幾個大漢，把爬犁上的槍支彈藥全部卸了下來，裝到了土坡后的幾輛馬車上。
北平和天津物價相當，一擔小麥三元，一擔大米四元，摺合下來平均一斤三分剛過一些。
離的不遠，至多十多里路。
有兩次，山裡的土匪不知底細，跑下來打劫，卻被葉興中搶了個精光。
「賀清南是不用指望了！」陳祖燕嘆了一口氣，「地方上我親自去交待！」
戴的是狗皮帽子，穿的也是東北軍的軍服。
「到年關了，肯定是來送錢的！」陳超看著谷振龍，「今年是個什麼章程，收還是不收？」
軍官激動的連感謝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管他拿什麼去搶？」葉興中罵道，「他們不賣槍，老子賺什麼？」
陳江甚至拿出了已探明的隱密運輸路線的地圖。
運到陝北，頂天翻一番，三萬斤也才不到兩千塊。
谷振龍能得一萬，那特務處豈不就是兩萬？
……
他們從來都沒有想到過，世上竟真的有這種大公無私的人？
其餘三人一陣默然。
「既然這麼怕，放著好好的兵不當，當什麼土匪？」漢子罵了一句，「一夥直娘賊，把槍都換了糧食，以後拿燒火棍去搶么？」
除緝私外，后兩個部門想調船就能調船，想調火車就能調火車。
這幾天，葉興中就睡在這上面，除了他，誰都不知道裏面是什麼東西。
「掌拒的，這都過了兩天了，接貨的怎麼還不見來？」
賀清南被委員長抽了一頓之後，又攆去了西安。
「還有馬騎？和-圖-書看來也不是很窮么……」漢子剛念叨了一句，又看到從山頭上翻下來的密密麻麻的人群，頓時驚呼道：「這麼多人？」
雖然都猜測肯定要和日本人打，但什麼時候打，在什麼地方打，誰能說的准？
陳超張圓了嘴，馬春風則是眼皮一跳。
若是與地方官場有什麼磨擦或糾纏，這些人也是能起大作用的。
谷振龍比劃了一根手指：「一萬，不是法幣，是美金！」
當然，回的肯定還是東北軍，而且也是按人頭收錢。
被俘的土匪按人頭賣給了東北軍。
真正救命的東西，價比黃金。
但今時不同往日。
方不為也沒打算長做，準備在年關前干一票大的后就先收手，看看動向再說。
谷振龍都快被感動哭了。
「你要的東西就在裏面，要看就快點，老子還急著趕路呢？」葉興中不耐煩地說道。
這都是當初定好的，其他三位也知道。
一挺捷克輕機槍，五六支博格曼衝鋒槍，七八箱子彈。
「他建這商行是什麼用意，你我一清二楚，也好意思說收錢收的心安理得？」
連著陰了兩天，好不容易出了點太陽，葉興中鑽出土窩子，靠在土坡上曬著太陽。
起初的時候，谷振龍等人也不信。
到這個時候，這幾位才信了一些。
陳祖燕估計，至少也會比往年翻三四番。
「不多說了，還趕著回去呢！」葉興中笑了笑，又問道，「接收槍支的地方在哪裡？」
「有什麼不能心安的？」谷振龍譏笑道，「你我固然知道個中原由，但手底下的兄弟可不知道，就算說出去，有誰會信？」
而且谷振龍說的話也非常有道理。
這是普通百寶丹，市面上就有售賣，不怕有人會懷疑是不是有人倒賣給紅軍的。
葉興中正曬的舒服，一個四十齣頭的漢子湊了上來。
幾間窩子是打通的，裏面全都是糧包。
「想必這位就是四當家吧？」騎馬的軍官抱了抱拳。
「好了，你自個樂呵吧，我先hetubｏoｋ.ｃｏｍ•com走了！」葉興中拍了拍軍官的肩膀。
黨調處也有緝私部門，而且縣級以上就有專負黨務工作的黨務代表，類似後世的黨群書記。
「全分下去？」谷振龍冷笑一聲，「知不知道今年的分紅有多少？」
「好！」馬春風點了點頭。
就算演戲，也要演逼真一些才行。
「好，爽快！」軍官豎了個大拇指，跳下了馬背。
從西安回來后，委員長除了秋後算賬，還特意指示，特務處的經費日後由他特批。
所以當時誰都沒有異議。
一百來號人，個個穿的破破爛爛，有好幾個，棉襖棉褲上都開著大口子，露出了裏面已經發黑的棉花。
手底下的兄弟也是要吃飯養家的，吃不飽肚子，再高尚的大義也沒用。
四海商行成立的時候，正是特務處舉步維堅的時候，而且都知道，這錢並不是進了馬春風的腰包，全用在特務處了。
打仗不是自己和自己下棋，你想把戰場往哪擺就能往哪擺，怕是神仙來了也不敢說哪條路，哪塊地方絕對不會在戰區之內。
打通物資運輸渠道，提前規避日軍封鎖？
但這樣才合理。
沒衣服，可以抱在一起取暖，缺糧食，還能啃樹皮吃野菜，但要是沒有傷葯，受傷的同志就只能眼睜睜的等死……
漢子只是跑馬幫的，根本不知道蹲在他身邊的葉興中是什麼身份，還真以為是行商的。
軍官呼吸一滯，眼中射出狂熱的光芒。
他們只以為方不為弄這個商行，是想給自己和幾位親厚的長官，以及一幫知己和親信弄些體己錢，這樣說也不過是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五六裡外的山頭上，密密麻麻的衝下來的一堆人，至少也有一百出頭。
「怕個球？」葉興中嘿嘿一笑，「別說是土匪，中央軍來了老子都不怕……」
「別急！」葉興中一把拍開，從懷裡掏出一隻木匣，遞給軍官，「這是磺胺，這次只帶了十支，省著點用！」
或五六個，或七八個，合和_圖_書
力拽著一根繩子，拉著一塊爬犁。
葉興中打著手電筒，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照了一遍。
特別是陳浩秋，他現在是京滬杭鐵路偵緝處的處長，只要是從上海經過的火車，他想徵用幾節車廂，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還有五六十支三八大蓋和漢陽造。
「這人情欠大發了！」數完了糧包，軍官興奮的搓了搓手。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四位心裏一清二楚。
葉興中暗暗的瞪了軍官一眼，圍著爬犁上的武器轉了一圈。
這個誰都沒辦法指摘。
如果葉興中真做軍火生意，轉手賣給地方軍閥，這批槍至少也能賣四五千大洋。
軍官也不惱，跟著葉興中下了地窩子。
一是山路不好走，二是這一百來號人還帶著東西。
敢跟土匪做生意，沒有兩三倍的利潤，誰願意來？
軍官掏出了一份地圖，給葉興中指著路。
就連陳祖燕也不得不服氣，搞特務情報，馬春風是真的有一套。
「這算個屁！」葉興中一腳踢開了牆根的一條被子，蹲下去掀起了一塊木板。
這錢既然收了，就肯定不會白收，馬春風心裡有數，點了點頭，再沒有推辭。
與之相比，賀清南就像是個草包。
話還沒說完，就被陳祖燕一聲冷笑給打斷了。
葉興中沒做聲，等人走近了一點，看到領頭的一個騎著馬的土匪頭目時，才放下瞭望遠鏡。
除了漢陽造，其餘的這些，還是張大帥在世時攢的家底。
一股葯香撲面而來。
「收！」谷振龍大手一揮，豪氣地說道，「都是出過力的，這錢收的心安理得……」
軍官跳下地窖，拆開一口箱子，裏面裝著八個陶瓷罈子。
「少廢話！」葉興中冷哼一聲，「利索一點，老子還著急回去過年呢？」
也就騎在馬上的那個軍官穿的整齊一些，但身上的軍大衣也黑的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
谷振龍說的還真不是客氣話。
接下來，自然是不遺餘力的支持。
當然，既便是結義兄弟，方不為也沒白佔便宜，wｗw.ｈｅtｕｂoｏk•cｏｍ•cｏm該送的送，該打點的照常打點。
上海的緝私和交通部門，有一大半已經落到了馬春風的手裡。
「不用了，還是循舊例，你都收著吧！」馬春風話沒出口，就被谷振龍打斷了，「說起來，四海商行也算是你特務處的生意。而且你在上海人頭熟，平時多幫趁一二就可以了……」
問過陳江，說是方不為特意交待的。
陳祖燕主動提起了話頭：「散會之後，家裡打來電話，說是陳江在家裡等我，我借口有事，讓他先回去了！」
因為事變一事，賀清南也差點被關起來，最後還是陳氏兄弟硬著頭皮為他求情，免去這一場牢獄之災。
在所有地方軍閥中，東北軍的器械裝備是最先進的。
也幸虧有這幾位的面子在，地方上打點的也到位，不然光是匪患，就能讓四海商行的運輸成本再翻一番。
葉興中沒吱聲。
「收了錢就得辦事，大不了一分不要，全分發下去，讓下面的兄弟多盡點力……」陳超說道。
軍官的眼眶一熱。
當然，有的時候也賣逃兵，不過不是強逼。
陳江讓葉興中專門拉著糧食被褥鞋帽以及銀錢跑到西北，和被紅軍打散的逃兵換武器，然後又會把武器轉手賣給東北軍和十七路軍。
五六里的路程，快走了有一個小時。
葉興中解下盒子炮，拿槍柄在壇口磕了兩下，壇口整整齊齊的掉了下來。
但現在友軍突然變成了敵軍，戰事一觸即發，所以這個生意肯定是不能做了。
而且大多數的時候，拿著金條都不一定能買的到一支。
這東西他聽說過多次，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實物。
這一年來他沒少給陳江行方便。
來的確實是自己人。
「謝謝，謝謝……」軍官猛的來握葉興中的手。
「嗯，確實是個問題！」谷振龍點了點頭，又對馬春風說道，「風向變了，東北軍到底是友是敵還不一定，該收斂的要收斂一下……明天見了陳江，你提醒他一下，不行就把西北的生意先停了！」
但黃土高m•heｔuboｏｋ.ｃｏm•com原不但多山，溝也多，要沒人指點，葉興中找上三天三夜也不一定找的到。
但四海商行正式開始行商的時候，運貨時走的竟然全是地圖上根本找不出來的偏道？
漢子剛應了一聲，一個灰頭土臉的年輕人翻下土坡，跑過來說道：「掌柜的，人來了？」
奇了怪了，人明明在美國，竟然還能和組織聯繫上？
「真要算起來，離我們的地盤還更近呢？」陳超又笑道，「難道還要去質問東北軍？」
「四當家看一看，若是滿意，這單生意兄弟就做了……」軍官指著爬犁上的武器說道。
遇到無奈被長官裹挾，還繼續願意當兵吃飯的，葉興中還會順便做做思想工作，讓其重回軍伍。
四人各有心事，這場酒喝的寡淡無味，好在還有方不為這個共同的話題，可以稍稍的活躍一下氣氛。
糧食看似很多，但雙方真要是做生意，還是葉興中佔了大便宜。
馬春風沉吟了一下，抬起頭說道：「我這邊現在已寬裕了一些……」
「你這兩天談判的時候，看有沒有機會，私下裡提一句，聯合抗日是肯定要聯合的，但真正的匪患也要及時清剿！」谷振龍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都說只要是他們的治下，絕對法治清明，歌舞昇平……但為什麼這小子的商隊，幾次被劫，有兩次就在離他們的地界不遠的地方？」
「天知道你們會不會和中央軍再幹起來，怕被查到根腳，只能給你們最普通的貨了……」葉興中解釋道。
淞滬警備司令部偵緝處，京滬杭鐵路偵緝處，中國航海公司偵緝處，這三個部門現在全由特務處掌控。
軍官估計了一下，至少有兩三萬斤。
說出去怕是會笑掉別人的大牙。
上面什麼都有。
「說的也是……」
下面是一間地窖，擺著十幾口訂好的木箱。
都是好東西，最差的幾桿漢陽造，也至少有七成新。
許久之後，他才緩了一口氣，把木匣蓋好，塞好了懷裡，緊緊的握住了葉興中的手：「替我們向貴東家代一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