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香山千戶所
第三十八章 大魚

衛所軍順著對面像神經質般在戰場上跳大神的番夷老武士目光望去,看見他們的小八爺從炮台缺口中探出半個身子,攥著匕首在炮台大花崗岩壘成的外牆當著眾目睽睽緩緩鑿著。
當他們在海上,只需要一條炮船,和明朝官員談判,只要抬出開戰這個籌碼,大多能無往不利。
實際上就是那次葡人趁廣州府無兵可用時的要挾,讓吳桂芳堅定了要大力整頓濠鏡的心,由此借用升任兵部的職權,提拔平定李亞元之戰中三份首功一份奇功獨佔鰲頭的陳總旗來做香山千戶。
接著從炮台里笨拙而艱難地順出一面鑲龍紅日旗,歪歪斜斜地插在牆上,三角龍旗迎風招展卻無法立在牆上,花崗岩太硬了。
最尷尬的事莫過於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卻當了真。
「你去告訴番夷,限他片刻帶兵入營,等陳某辦完事坐下談談;他要不入營,陳某就把他們擊潰都丟到海里再辦正事,讓大魚和他談!」
在他們左邊,是數以百計列出冒險者方陣的葡萄牙人,離hetubook.com.com他們最近的是一群來自印度的大鬍子弓手。
陳沐抬腳踢踢,朝團頭兒微微頷首,道:「行,先弄後邊去捆起來,饒不了他——杜備倭!」
六七十圖瓦茲≈116.4至135米。
「千戶爺,這個就是李爺讓咱給帶來的葡夷,叫什麼土的。」離陳沐越近,團頭的脊梁骨越彎,最終點頭哈腰地問道:「咱這是要,跟番夷大做一場?弄死他!」
他對明朝非常了解,曾目睹數次葡人船長與明朝官員談判,也曾親自與明朝官員談判,並說服他們。
他抽出腰間長劍,披風在風中抖落沾染黃土,左手敲擊著胸甲高呼道:「聖地亞……該死,那是什麼!」
「販人那夷商,就這個?」
……
一聲舉銃,旗軍在陣前上百桿鳥銃端起,大盾上小旗箭也架起,火把打起。
二十幾個衣著破爛的乞丐像拖拽死豬般拽著一名身穿板甲的葡萄牙人悶頭向議事廣場跑著,跑著跑著有人大叫一聲,整個隊伍才突然停住和_圖_書
乞丐團頭兒聞言大悅,昂首挺胸地一揮手,「走,過去。咱也是跟千戶大人說過話的了!」
周行奮力推開架著他的家兵,拉著陳沐又急又快道:「以撫為重,朝廷要你我震服番夷,不是讓千戶你殺光他們啊!殺光就沒人繳稅了!」
杜備倭長長地出了口氣,擦拭著額頭汗水向陳沐翻譯著這句話,議事廣場上就迎來一群新的不速之客。
在佩雷拉的意識中,與明朝官員談判,只要提出以開戰相挾,談判上就能無往不利。
佩雷拉並不在乎會不會成為國家罪人,相較而言他更擔心自己會輸掉這場戰鬥,因為敵人不但數量比他們多,質量看上去也絲毫不弱。
這些葡萄牙征服者也並非擁有隨意開戰的權力,至少在濠鏡澳和明朝,他們沒有這樣的權力。
守澳官就不用說了,他們早在劍拔弩張的時候就被嚇壞了。
甚至是兩廣過去的總督吳桂芳,也吃到佩雷拉談判的虧。
佩雷拉知道明朝有個詞叫騎虎難下,現在他就是這和_圖_書種感覺。
嚇住很多人。
尤其是未必能打贏的戰爭。
幾年前廣州兵亂時朝廷曾藉助濠鏡本土兵力守備廣州,事後吳桂芳給發兵的首領佩雷拉、德美魯頒發金字獎章,兩人認為這與他們提出的要求相差甚遠,就以攻打廣州府相要挾,最終得到免除濠鏡商稅抽分一年的承諾。
在他的印象里,明朝官員講究以和為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強有力的國家讓兵將與官員受到極大限制,使他們畏戰。
濠鏡澳交接著整個東亞的財富,沒有任何詞彙能夠形容每年經由這裏穿過馬六甲海峽輸送里斯本的貨物。
出鞘並舉過頭頂的長劍順勢插在一旁地上,佩雷拉向身後擺擺手,撿起自己的披風緩緩拍打著,聳聳肩膀向對面來自明朝的好戰者高聲喊道:「你贏了,我不想和你打,我們能不能好好談談?」
黝黑的炮口緩緩推出,左右搖擺,一會朝著香山旗軍陣、一會指向剛壘出石階的教堂選址、一會又朝向遠處的教會小學,最終才準確地沖向葡萄牙冒險和-圖-書家大陣。
炮台上黝黑的炮口緩緩收回,炮台缺口露出一張年輕明軍的臉。
他娘的,我兒子就說我兒子,還李爺!
圖瓦茲是葡萄牙人在這個時代使用的計量單位,既是長度單位、也是體積單位、還是面積單位,我也不明白原理是什麼,只換算了在當作長度單位時,一個圖瓦茲≈1.94米。
如果壞了這件事,他就是國家罪人。
「陳,陳千戶?別打,咱是李爺的人!」
一下,一下,又一下。
真正被嚇壞的人還是佩雷拉。
當他感到孤立無援時,似乎只能讓議事廣場附近的炮台給予他制勝戰爭的信心,那座炮台上有四門來自卜加勞鑄炮廠的長銅炮,威力驚人的大炮射程籠罩整個聚落,能夠在戰鬥開始就帶給對面的異教徒軍隊帶來神聖的懲罰。
他們像非洲草原上面對強悍掠食者時企圖保護食物的鬣狗,拽著葡萄牙商人的手腳緩緩向後退著,為首的團頭兒向明軍陣中試探著喊了一聲。
彷彿在問佩雷拉:你剛才喊『聖地亞』什麼?
明朝一步為左右hetubook.com.com腳各邁一步,合五尺,一尺34.5厘米=1.725米。
在他們右邊,是數以百計列出陳氏鴛鴦陣的明朝衛軍,離他們最近的是鄧千戶部下舉著快槍的旗軍。
小八爺向下看了一眼,發現議事廣場上許多人都在看他,這似乎讓他有些尷尬與煩躁,乾脆抽出旗子對著陳沐所在的方向擺了幾下,接著把身子收了回去。
陳沐招手道:「過來!」
佩雷拉僵在當場,心中不斷衡量己方兵團與六七十圖瓦茲外明朝軍陣的戰力。
儘管騎士制度已經衰亡,先祖的榮耀、地產、田莊都已灰飛煙滅,但作為騎士的後裔,在戰鬥中佩雷拉仍然保持著吶喊保護神『聖地亞哥』的習慣。
這與遠離本土能夠隨意發動戰爭的葡國軍人在戰爭與談判的地位上有根本性的不同。
香山千戶所的死小孩輕而易舉摧毀掉一名老戰士對贏得戰鬥的全部奢望。
自炮台上伸出的炮口依然堅挺,佩雷拉咬著牙扯掉肩膀上作為裝飾的披風,露出胸甲上塗著紅色劍柄十字架,那是聖地亞哥騎士團的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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