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立軍府
第七十五章 不才

陳沐搖頭道:「再往上。」
「咱打仗呢,這都出國了,兵糧從採買到運送,不都是人家商賈給運的?願意開船出入這生死之境,就已經是忠義了。」
「以上,都沒有第一。」
他們斬及不多也絕對不少,入安南數次歷戰,各部匯總一處,攢下首級功四千有餘,何況傷亡極少,鄧子龍道:「兵赴緬甸之前,宣布賞格,一定能大振士氣。」
「第三日,就有瓊州新打的活魚活豬裝船運來,數目不多,但總能讓旗軍嘗個鮮,你不會真覺得咱吃的魚都是從這邊撈的吧?」
鄧子龍不確定。
這世上的盟約、協議有許多種,但能被長久遵守的只有兩種——于其有利,或無力反抗。
陳沐定下的議和協議當然不會對莫敬典有利,只是等待援軍達成目的的說辭,後知後覺的莫敬典心中不服,卻也只能兵扼南山,不敢再向東進軍半步。
「花梨、烏木、蘇木、紅木,百斤一千通寶,別的不說單單蘇木,在大明百斤十兩;豆蔻、肉桂、沉香,百斤五千通寶;魚翅、鹿筋、香螺頭,百斤萬二三千通寶上下;更別說還有犀角、玳和-圖-書瑁、燕巢、象牙等高價物事。」
鄧子龍在升龍西南的南定一帶布防,並無地利,但四通八達的水道布滿明軍小戰船,因此鄧子龍在判斷戰局上說得斬釘截鐵。
陳沐說著也撂下魚竿,很是自得地笑笑,沉吟道:「熙熙攘攘皆為利,就算摻了利,那也是忠義,這次不給人利,人家幫著購軍糧運輜重,打緬甸還會給你運,再往西呢?」
「十五兩,按小旗給,旗官、盾手、矛手、刀斧手、銃手各自有份,此外輕傷三兩、重傷二十兩、陣亡五十兩。」陳沐這麼報著,帶著些許無可奈何的神色對鄧子龍道:「原本還能再多些,不過徵發漁民、徵用商船都要給賞,人家也打勝仗了。」
「我與武公紀議定,升龍開阜,簽下二十七處林場、十三座礦山、八座獵場、六十裏海岸及紅河百年,畢竟得人之魚不如取人之漁!」
鄧子龍連魚竿都丟了,氣憤道:「百姓漁船作戰出力,給賞天經地義,那些商船隻是運糧,朝廷戰時徵調,還需什麼好處!」
「摻了利,商賈也是忠義;摻了利,大帥也是大和*圖*書方。」
「那些逃到升龍的降兵說,歷經西戰,吞併鄭松、潘公績潰軍的莫敬典兵勢不降反升,其麾下八萬大軍陳布乂安、清化直至南山,聲勢駭人。」
陳沐說著自己都笑了,道:「俞帥的兵,那大肚漢一頓能吃十八兩米還喊餓,軍府衛旗軍到夜裡還能拿藏起來的食兒嚼著吃,咱一萬出頭的兵,兵糧耗費能跟人家五萬軍糧比。」
議和以來,他麾下精兵斷斷續續有向升龍投降的,最多時甚至一日曾有四個百人隊從軍卒到軍官,成建制投降。
「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人,武公紀治下尚未編戶齊民,但我估計有民七十萬是少數,而陳某不才——」陳沐裝模作樣地拱拱手:「正是大明五嶺以南第二大棉布、錦緞、絲綢織造商。」
「不給,誰也不給,監軍還京時幫我帶了封私信,建議升龍由朝廷駐軍掌控,唯獨主官將帥要廉明,這事就看首相定奪了。」
鄧子龍可還記得陳沐初進升龍就說捨不得把這安南巨城交給莫敬典,但這城若交給武公紀,武氏就能藉此城傾威南山,到時候打掉個m•hetubook•com.com莫朝又生出個武朝來,弄不好還要再戰。
鄧子龍歪過頭去,對,熙熙攘攘皆為利!
說起這事,陳沐了卻一樁心頭大事,鄧子龍連忙問道:「多少?」
「這麼多!」
安南的戰事消停了。
「對了——南洋軍此次出戰的賞格,定下來了。」
陳沐不想讓鄧子龍猜了,嗤笑道:「陳某是什麼人,豈會因三五十萬兩白銀高興成這樣?我算過,三年之內,三百萬兩保底,三年之後,倘若戰局沒有變化,單單安南北,依然能給朝廷帶來七十萬兩收入。」
鄧子龍再將身子偏回去,微微揚著下巴用稍帶睥睨的眼神看向陳沐,並沒有侵略性,只是一副『我看破你了』的模樣,慢悠悠道:「大帥大方,還是因為這仗賺了吧?」
「哈哈哈哈!」
陳沐一看鄧子龍這樣便仰頭大笑,招手道:「坐下坐下,本是用不到這麼多,耗錢大頭在輜重上,咱的軍兵吃得好啊,你看看劉帥從四川雲南來的兵,人家吃的什麼,兩餐稠粥白米醬菜管飽。」
「三十萬?」
趁著俞大猷女婿鄧銓來與鄧子龍換防,陳沐同鄧子龍帶親m.hetubook.com.com兵在南定沿岸釣起魚來,眼看魚兒還未上鉤,他點頭道:「北朝敗兵已無士氣,後面只等朝廷印信發下,若無阻礙,我那化安南為三分的謀划,就可成型了。」
他側著身子,胸甲抻著他不能再向陳沐這邊偏,風水先生滿臉不爽地輕錘胸甲,問道:「依大帥的心性,這次賞格大方,漁民商賈皆有份,鄧某倒有別的看法。」
自陳沐與莫敬典議和后,短短一月時間,莫敬典擺脫難以攻破的南山陳沐軍,席捲清化乂安,得到兩省糧草補給后再度揮師向東,佔領明軍撤退後的南山,向升龍城虎視眈眈。
「百姓與商賈的民船按船隊遇戰給賞,小戰百兩、大戰二百兩;福船運糧兩千石給百兩路費。」
「那升龍城?」
「這既是其軍勢勇猛的根源,也是其軍兵的軟肋。」
「軍府衛旗軍早起稠粥一碗肉乾二兩,飯後飲茶一碗;晌午白飯一碗拌半兩豬油、鹹魚二兩、泡菜與肉乾二兩;傍晚白飯稀粥各一碗,鹹魚一兩、泡菜一兩、肉乾二兩合食;隔日早上還肉乾換雞卵、鹹魚、泡菜。」
陳沐仰頭大笑,還是鄧子龍懂他,他起身伸起懶腰,和圖書兩條胳膊振奮地向後擺著,滿面藏不住的自得之色,對鄧子龍挑挑下巴道:「猜猜,賺多少。」
「同時也是五嶺以南第二大瓷器、珍珠、銅器、鐵器、銀器、金器倒賣商。」
「我上百萬兩的貨都壓在濠鏡賣不出去,紡織廠還是不停地織,眼看就玩不轉。」
跑一趟船是自己堂堂南洋軍府二品都督僉事一年的俸祿!
陳沐束手而立,笑道:「安南來了。」
「單我南洋軍府,此戰要費十二萬八千,若合糧草所耗,用米糧輜重九萬七千,合算二十二萬五千兩。」
「他不敢跨過南山了。」
「三十五萬?」
「但我料定,他不敢再向東走,這支北朝殘兵軍勢雖重,鏖戰半年不經休整又派來南山,戰力不濟,何況軍兵的家眷盡在北面。」
「還是從京師東華門到西華門,繞寰宇一周天下第二的軍器批發商。」
他坐下來,不他被陳沐這套說辭說服,他還是打心眼裡覺得那些姦猾的商賈不可靠,朝廷徵發個徭役還要錢,要錢就算了,一船四百兩!
「能誰都不給最好,一定要給,給武公紀也比給莫敬典好些,那老將在安南積威已久,能再鎮南北七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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