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亞洲經略
第二百一十一章 卜商

聽到鄒元標說出『他們』兩個字,便讓陳沐的心猛地提起來,他對這種事懂得不多,但單看這些讖語,都指向天災、飢荒與戰亂,陳沐可不覺得在這片新大陸上有誰的預言能力比自己還強。
「我輩瞽者,一不可科舉入仕、二不能下地為農、工匠更是難做,草民幼時為父母遺棄,幸遇先師半碗冷粥下肚這才苟全性命,如草民這般天生不幸之人,別說覓封侯根本上不得馬,除了吹拉彈唱與堪輿,有能做的了什麼呢?」
你說是坐還是不坐?
陳沐抬手頓了頓,道:「先別急,事我跟常吉說了,回頭讓他告訴你……你剛才說,你把他們抓起來了,他們?」
「安上凈土白蓮,誰都能以謀逆法辦,占筮之人,更跑不了。」
挺有氣勢,先前被鄒元標的巡檢官逮進縣衙牢獄,這會被提出來還能有如此做派,就能讓陳沐豎起大拇指,哪怕是裝神弄鬼之人,能裝到這份兒上心理素質也非常過硬了。
說是有禮,和_圖_書卻也只不過是微微拱手欠身,這要是尋常人還算有禮,可這楊高都被捉進監牢,再提上來可不是普通百姓,這動作便是非常自大的無禮。
「捕商?那是什麼東西?」
鄒元標一句話把陳沐逗笑了,你這麼乾和拿一瓶洗衣粉栽贓陷害有什麼區別?
陳沐聽著這話,轉頭朝趙士楨點點頭,這老頭兒要是上來故弄玄虛,他不會覺得有任何奇怪,倒是如此說來,叫他覺得有點東西。
陳沐挑挑眉毛,這兩對人業務還挺多,他擺在桌下的左手拇指與食指捻著問道:「這麼看來,他們四個人挺能賺呀,交稅了么?」
陳沐從沒聽說過這樣的商賈名號,直到鄒元標重複一遍才聽明白:「占卜的卜,卜商,一邊算命一邊賣貨,賣的是鋤頭與湯鍋,現在買一口湯鍋一千通寶,也可以賒。」
在鄒元標走開后,陳沐擠著眉毛輕鬆地向趙士楨道:「其實我一直想和江湖術士打打交道,身邊就認識鄧將軍這和_圖_書一個玩堪輿的,偏偏我還打不過他。」
陳沐的手指在桌面輕點,「哪條律法能辦他們給人算命?」
卻不料他聲音雖小,還是被人家聽到了,盲杖在地上微微一頓,那人揚頭側耳,手中木杖靠在腿上,拱起手道:「在下楊高,不知尊駕何人?」
待楊高打著盲杖落座,沒等陳沐發問,他便先自己開口了,道:「爵爺方才說,我輩堪輿之人多是雙目有所殘缺,草民知道閣下心中想的是什麼,不是,沒有天譴。」
「還有最妖言惑眾的,說要等千里土地無人煙,一個燒餅仨人吃的時候,他來找人要三把干米一把柴,說得人心惶惶。」
「你若真有本事,給我算算,就算陳某從哪兒來,你若能算得出來,後面的話還能繼續說,你若算不出來,就算算你自己的命數,還能活多久。」
非常符合邏輯。
「是民間算命術士都是雙目有所殘缺?」
說著,這楊高居然還非常友善地笑了起來,道:和_圖_書「倘若真有天譴一說,那李淳風、袁天罡豈不都要癱瘓榻上不能動彈?」
鄒元標眨眨眼,以為陳沐是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提醒道:「大帥,這不是交不交幾個通寶的事,他們會讓人心浮動,若不聞不問,誰知道今後還會發生什麼事。」
瞽,讀鼓,意思是瞎子。
「靖海爵爺,草民有禮了。」
不過他確實對這件事很想不明白,在他印象里似乎這算命的都是盲人,以前還有說什麼算命遭天譴所以才雙目失明的說法,讓他很是不解。
交,交稅了么?
「誒!」
「我是東洋軍府陳沐,聽說你在縣中村子散播謠言被知縣抓了,我就叫你過來,看看究竟是什麼人如此大胆。」
「還有說現在衣裳價高,要等一身靖海服只要四百通寶時再來取,或者說等沒有人再用弓箭打獵時再來取錢,有的地方說的價高、有的地方說的價低。」
說實話,自打鄧子龍說濠鏡教堂有火光之災后真的燒了,他就一直對鄧m.hetubook.com.com子龍有心理陰影,生怕哪天這個給人看墳地的指著自己的座艦說:這船得炸。
「並非算者皆瞽,而是瞽者只能算罷了。」
「犯不上,大明有大明的律法,這事還是要講道理的,你回去問問他們四個哪個是頭目,帶來讓我見見,我看看他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鄒元標正待呵斥,陳沐擺手道:「讓老先生坐吧,我就問幾件事,犯不上為此動怒。」
「是,一共四人,分作兩隊。都是一大帶一小,像是師傅帶個徒弟,一路算命、看相、觀風水、查陰宅,還做些個賒湯鍋鋤頭的買賣,順帶著妖言惑眾蠱惑人心。」
顯然,是另有目的。
陳沐看見在他說出這句話時楊高的嘴角有微微上勾的動作,雖然只是一閃而逝,卻讓他心裏多了幾分底氣——知道他是強作鎮定,以為穩操勝券,心底里對有關神秘學的未知便散去幾分。
陳沐沒說話,靜靜聽著鄒元標說話:「他遊走各村,賒湯鍋便留下一句讖語,不同www.hetubook.com.com的村子留的讖語也都有所不同。」
他這話聲音雖小,但終究是無禮了,有失身份。
鄒元標說著抬手從跟隨的武弁手中取過公文對照著向陳沐念道:「有時說現在糧價賤,一石面才四九十通寶,等到一石玉米面值四千九百通寶時再來取鍋錢,到時候一口鍋要給他一萬通寶。」
軍府衙門離縣衙不遠,沒多久鄒元標便帶著一路節杖敲擊地板的聲音回來了,在他身後跟著一老者,老者身著道袍未插發簪,能看出來並非道士,行走之間昂首挺胸,看上去與旁人沒有不同,唯獨閉著雙眼手持盲杖,引得陳沐暗自嘀咕。
陳沐說著自己又笑了起來:「放心,我有辦法套出他們的目的。」
這種事一個人可以說是巧合的江湖騙子,可要是多人行動,恐怕就是有組織有預謀的妖言惑眾了。
老頭一臉淡然地用耳朵看著陳沐,開口道:「第一個不算。」
鄒元標頓了頓,道:「我把他們抓起來了,還沒來得及審問,大帥找我過來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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