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新世界
第二百七十六章 殺降

諷刺的是,這些圍攻木牆的步兵不是汗國牧民,而是斯特羅干諾夫家族委以重任、來自卡耶口中四百個塞契的哥薩克。
他們只是打馬在城內城外緩緩兜轉,一面召集城外的騎兵進城,一面搜索屋子與街上的活人,並對那些還剩一口氣的傷者進行補刀。
當卡耶被哥薩克用麻繩牽著拽出堡壘防禦最好的屋子,整個城鎮遍地屍首,血腥味像被人硬塞進鼻子里,濃郁得散不開。
二百個哥薩克在泥濘的河灘擠成一團,最終人們小腿都踩進水裡,緩緩結成他們並不熟悉的方陣。
直至城內守軍被迫分成兩批,一批人且戰且退至卡耶的住處,一座木柱堆砌仿照蒙古王帳的建築;另一批人則被逼至河岸港口。
活下來的哥薩克人忙著收攏所有物資,清點羅剎國商賈的貨物與部隊留下的輜重。
他們不參与戰鬥,只是騎在馬上引弓待發。
蒙古人用步兵三面合圍,就像先前用他們圍堵城m•hetubook.com•com內衛兵那樣,一直將他們逼到河岸,那片剛剛被城中居民血液染紅的河灘上。
緊跟著第二波、第三波箭矢,倒下屍首被水流推著向南飄去,就像先前被他們丟進河裡的那些死者一樣,都成了震懾南方的道具。
但規矩變了,只是很多人不知道。
蒙古人前進,哥薩克後退,當蒙古兵陣接近城鎮正中堆放財貨的地方時,哥薩克人依然在後退。
如今他們為明軍幹活了,哱拜沒跟他們講規矩,但他們認為那規矩還跟以前一樣,見人就殺、一個不留,死人的東西都是他們的。
箭雨直到河灘再沒有人站著才停止,人牆裡提著冷兵器的重騎兵邁步出去,在地上挑挑揀揀,提溜出幾個跪在屍體堆里的人,並給倒在泥灘的傷者補上一下。
這些人沒有使用行之有效的火攻,而騎兵的眼皮子低下用蟻附手段把步兵一隊一隊地推到前來。
留在城www.hetubook.com.com內四處躲藏,最終都會被生活在這附近的哥薩克人揪出來殺掉。
至少在那,他們還有可能跳進河裡,泅渡到對岸——誰都知道這可能性微乎其微,岸邊的哥薩克在向河裡放箭,對死的恐懼壓過了十余里寬河面所帶來的生機渺茫。
兩個時辰前,策馬奔騰的騎兵包圍了索里卡姆,他們並未使用火攻,自三面包抄游曳,直突至索里卡姆西岸的聚落木寨。
僥倖沒有受傷的人開心地遍地亂跑,有些人跑過卡耶身邊時會朝他扇一巴掌或吐些口水,或是對他身後的女眷做出些下流動作,好像他們搖身一變成了這裏的主人。
他們提著斧頭、揮舞長矛,在遊牧騎兵如雨的箭矢掩護下沖向木牆,用梯子甚至樹榦踩著登上城頭,在木城中帶著含糊不清的嘶吼,與斯特羅干諾夫家族最後的衛隊展開廝殺。
沒人再發出傻笑,也沒人再說什麼,人人用緊張的目光盯著對和*圖*書方,試圖抓緊手邊任何能當作兵器揮舞的小東西。
更多的哥薩克人帶著搏鬥后的滿身傷痕,在物資里找出麻布甚至綢緞在傷口裹著,臉上也露出輕鬆神色。
「為何殺降?說的好像你爹有的選一樣。」
直到有人發現那些驅使他們攻打城寨的蒙古人緩緩逼近,他們的角弓依然搭著箭,渾身籠罩在扎甲里的騎兵更翻身下馬,從馬背上取下手斧、馬刀、骨朵,與牧民步兵結成小陣線。
哱拜在步兵陣後面緩緩打馬,提著劍緩緩抬起,數不盡的弓被張滿,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這些能聽懂漢語的人,是伊斯凱爾城投降的傢伙,哱拜下令殺死所有人但不包括他們。
存活下來的二百多個哥薩克有些不情願,剛經歷一場血戰,他們都累壞了,沒太多力氣去招呼數以百計的屍首。
等這一切做完,似乎什麼都結束了,累得抬不起胳膊的哥薩克人三三兩兩圍坐街邊,商量著下午吃點什麼。
有人https://m•hetubook•com•com傳達來自哱拜的命令,讓他們把那些死者的屍首扒光了丟到河裡,以此來震懾下遊河流轉彎處的彼爾姆,為明軍接下來的招降創造有利條件。
沒人知道他們究竟想把搭在弓臂上的箭射向誰。
為羅剎國幹活時,他們遵照羅剎國的規矩,把小半個西伯利亞汗國殺個乾乾淨淨。
卡耶的嘴裏連珠炮般堆砌著罵人的髒話,直到他的脖子被手臂粗的麻繩系住,叫兩個哥薩克從屋子裡拖了出去。
這些哥薩克有一部分是住在附近的自由民,還有一部分則是從伊斯凱爾城投降的故事家,儘管這些人標榜著自由,可實際上在哱拜看來他們很喜歡規矩。
他們已經沒有力氣再和這些穿扎甲的怪物打第二場了,只能繼續後退,直至退無可退。
何況不招辦也沒辦法,要不是看著就打不過哱拜,他們又怎麼會聽從明軍的命令對索里卡姆發動進攻呢。
不過最終看在大量戰利品的份兒上,他們還是照辦了。
m.hetubook•com•com哱拜朝河對岸看了一眼:「你睜開眼看看,河對岸是什麼。」
很長時間里,索里卡姆狹小城鎮的土地被血液與碎肉浸泡,那些高高在上的韃靼人只是驅趕馬匹控制木門。
他用漢語說:「跪下!」
隨後哱拜的劍落下,羽箭從各個方向朝哥薩克人的小方陣攢射過去,成排的人倒下。
哥薩克花了很長時間搬運屍首,讓他們放心的是這段時間里哱拜的蒙古人看上去對堆放在城鎮正中的戰利品無絲毫心動。
血水在街道上匯成數路,緩緩朝東流淌,在低洼河岸與泥土、河水混成一片,染成絳紅。
所有來自蒙古草原的步騎高呼:「跪下!」
城寨通往陸地的其他出口皆被那些人馬皆披掛重甲的騎兵封鎖,沒人能突破他們的防線,一批批人想要逃出去,卻又一次次在同伴被鐵騎踐踏后逃回來。
其長子哱承恩堅定執行了父親的命令,但在一切結束后,還是挑著旁人都避開的時候向父親提起自己的疑問:「爹,為何殺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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