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8章 涼風有信,秋月無邊

期間,為了把西裝做得完美無瑕,啞巴姑娘寶霞的手被尖針扎了不知道多少次,為了達到最好的效果,她更是不遺餘力地把每個針眼,每根細線都做到天衣無縫。
羅師傅則躺在了搖椅上,飲著茶,閉著眼,一隻手打著節拍,輕聲唱道:「涼風有信,秋月無邊,睇我思嬌情緒好比度日如年……今日天隔一方難見面,是以孤舟沉寂晚景涼天。你睇斜陽照住個對雙飛燕,獨倚蓬窗思悄然……」
一百五十塊錢的西服,在這個年代可不是便宜貨,羅師傅為人也很實誠,用的布料都是做西服最好的,絕對沒有偷工減料;他的縫製手藝也是家傳,在剪裁縫製方面,絕對沒什麼問題。
宋志超卻沖她露出一個笑臉,說道:「你忘了,我說過的,我送出去的錢絕不收回。」
可以說,宋志超訂做的這套西服,實際上是寶霞姑娘的第一件作品。所以她用盡了心思,也付出了最飽滿的熱情。
啞女寶霞心中充滿了激動,這一天她不知道等了多久,有時候連做夢都夢見師傅教自己手藝。
被人握住手,寶霞一開始是驚異,然後是不好意思,和*圖*書再想起自己手太難看,就想要從宋志超的手中抽出。
宋志超握住了這隻手。
寶霞這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她哇一下就哭了。
「手伸出來。」宋志超說。
但是,羅師傅平時幫人做西服都是約定兩天三天甚至一周時間,在這樣的時間內,他可以很輕鬆地安排工作;如今他卻必須要在六個小時準時完工,縫製一套西服出來,這對於羅師傅來說是個莫大的挑戰。
有時候宋志超難免心生感慨,華夏幾千年的傳統手藝,為什麼就保護不住?相反,國外的傳統手藝,為什麼卻能保持千年百年?
羅師傅雖然沒開口說出這些,但寶霞卻明顯感受到了師傅的意圖;要知道,放在以前,師傅只會讓自己做一些雜活兒,什麼洒水掃地,整理衣物,絕不會讓自己碰這些東西,現在卻開始教自己縫製衣服的技巧了。
寶霞整個人都愣住了,她拿著西服手都在發抖,模樣似乎不敢相信剛才師傅所說的話。
羅師傅無兒無女,就寶霞這麼一個女徒弟。當初羅師傅收留寶霞這個沒人要的啞女做徒弟時,也沒打算傳她真手藝m.hetubook.com.com,畢竟這是他們家傳的,傳男不傳女。現在自己老了,也不能白白看著自家手藝失傳,所以羅師傅打算從這一刻開始,把自己渾身的技藝全都傳授給寶霞。
寶霞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拿著錢,胡亂比劃著,意思是:「這錢我不能要!真的不能要!」
「我會做衣服。我以後要做多多的衣服。」寶霞哭著,心裡頭對自己說。
宋志超眼神露出一絲鼓勵,「收著吧。未來,你會是一個很好的匠師,到時候很多人會排著隊讓你幫忙做衣服。不過你一定要記住,我可是你的第一位客人。」說完,衝著寶霞眨了一下眼。
宋志超看了一眼,那是一隻怎樣的手,粗糙,厚實,絲毫沒有女孩子縴手的光滑和細嫩,反倒布滿了針眼還有繭子。
寶霞就笑了,黝黑的臉頰上洋溢著激動,用手比劃道:「你滿意就好,我會跟師傅說的。謝謝您,宋先生,您是個好人!」
羅師傅點了點頭,「是啊,不用我再說一遍吧。」
寶霞一怔,用手語詢問道:「做咩?」。
我做出最好的衣服!
這首粵語唱曲卻是南音的《客和*圖*書途秋恨》,很多大了年紀的人都喜歡聽,也喜歡唱,那種韶華易逝,蒼老孤寂,卻又老無所依的意境,又有幾人知?
看著寶霞姑娘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自己,一臉的驚詫,羅師傅就笑道:「你沒聽清我的話咩?這件衣服綉你的名字。」
宋志超見到自己訂做的韓版西服之後,感覺很滿意,穿在身上試了試,只見鏡子中人瀟洒帥氣,尤其在西裝樣式的襯托下,體型顯得格外欣長。
前世的時候,宋志超很多衣服都是讓義大利工匠訂做的,偶爾也會讓內地的老手藝人幫忙做做衣服或者鞋子。
對於寶霞的這種認真態度,羅師傅看在眼裡,記在心裏,暗自點頭。
宋志超試穿衣服的時候,啞巴姑娘寶霞就站在一旁,表情很緊張地看著。她的手指不斷地卷著自己的衣角,直到宋志超整理好西服,從鏡子前轉身,她這才壯著膽子用手語詢問:「這衣服是我做的,如果哪裡感覺不合意,我會重新給您做,唔收錢的。」
對於很多老手藝人來說,慢工出細活,做衣服越慢越好,這樣才能保證西服的每一塊尺寸,每一個縫口www.hetubook.com.com,甚至每一顆扣子,都做到盡善盡美。傳統手藝的經營,靠的就是自身手藝過硬,絕對不能為了趕時間而敷衍了事。
和寶霞姑娘一樣,羅師傅初次見到樣稿,對宋志超的這套西服設計也是驚詫不已。可以說,他做了這麼久的西服,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設計,以至於他本人也很急切地想要快些把西服做出來,看看成品到底是什麼樣子。
一直等到西裝完工,羅師傅才撤手,讓寶霞把衣服做最後一遍的熨燙,自己則渾身乏力地躺在了搖椅上,用手端起自己的鶴嘴茶壺,咬著壺嘴飲茶,晃動著搖椅對寶霞說:「你去吧,把衣服送過去,別讓客人等急了。」
寶霞愣了一下,不過還是把手伸了過去。
……
宋志超看懂了她的手語,對她笑道:「我很滿意,有心了。」
看著流淚的寶霞,羅師傅搖了搖頭,「傻丫頭,這有什麼好哭的,真是搞不懂。」
寶霞就點了點頭,準備摺疊熨燙好的西服,羅師傅卻說:「慢著,你還有一樣東西沒做。」
那一刻,寶霞記住了他叫宋志超,更記住了他鼓勵的眼神。
但是隨著國內老手藝人逐漸的消和-圖-書失,那種祖傳手藝逐漸沒落,宋志超就再沒遇到合適自己心意的工匠,基本上都交給了國外匠人去做。
寶霞卻越哭越大聲,無父無母,被人遺棄的她,終於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了。
實際上,在寶霞姑娘量完尺寸拿了宋志超給的設計圖稿回去之後,羅師傅就立馬開工,開始按照宋志超的設計樣式剪裁起來。
是的!
晚上八點鐘,月桂服裝店非常準時地把宋志超訂做的那套「韓版」西服送了過來。
寶霞就撓著頭,還在比劃。
大鏡子前面——
這次羅師傅沒有遵守自己「慢工出細活」的原則,為了趕工把自己渾身的勁兒都使了出來,不過他年級大了,難免體力有所不支,幸好徒弟寶霞在他身邊,一些特別費力氣的活兒,比如說蹬縫紉機,挑線,走針,熨燙等等,全都交給寶霞來做。
羅師傅就指了指衣服內的領口處,「以前領口都是要綉我的名字,這件衣服出力最多是你,就綉你名字吧!」
宋志超卻把她的手抓的緊緊的,接著把十元錢塞到了她的手心中,說:「老規矩,跑腿費。」
寶霞「阿伊阿伊」,指指衣服,再指指自己。
我要做最好的裁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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