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除了打你還曉得啥？這是有八爺、六哥和四哥的，要是沒八爺四哥他們幫你在外面奔走，你龜兒子用不了幾天就會被打進死牢，頂多能活到明年秋天，等著秋後問斬吧！」他不說話還好，一開口柱子更來氣。
「不成啊！」
「八爺讓我來的，」大頭緊緊肩上背著的行李，看看隔壁的棺材鋪，又回頭看看對面的壽衣店，魂不守舍地嘀咕道：「你以為我想來，要不是八爺非讓來，我才不來呢！」
大頭看著身邊的紙人，忐忑不安地問：「你們要是不在家呢？」
帶上一個腦殼不好使的瓜娃子已經夠麻煩了，潘二可不想再帶一個晦氣的仵作，冷不丁說：「柱子，老老實實在家獃著，等你四哥補上缺做上官，等我們在外面發了財，我就回來把你們全接去享福。到時候四哥要做官沒空，我又不是官，我有的是空。」
「六哥，等等。」
「不就是殺頭嗎，有啥好怕的，頭掉了也就碗大塊疤，勞資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韓秀峰話音剛落，和-圖-書
潘二就忍不住糾正道：「何止三百兩，給顧老爺的銀子不算銀子？頭天夜裡托你捎給王經承的錢不是錢？況且這事還沒完，川幫接下來還得給他湊跟我們去京城的盤纏，那又是五十兩！」
「原來是六哥，這就給你開門，別砸了，再砸門板都要被你砸壞……」
韓秀峰實在聽不下去，抬頭緊盯著他問：「大頭，你再說一句試試？」
「這麼晚了，誰啊？」柱子回頭問。
「為他這事，川幫攏共花了多少銀子？」
「我，朝天門的姜六。」
「咋不成？」
柱子坐到桌前，端起飯碗笑道：「不這麼辦還能咋辦？四哥，大頭雖說腦殼不好使，但終究是我們的兄弟，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給人償命吧。」
「人被打死就算了，連屍骨都不讓運回老家，埋在哪兒也不曉得，今後每年清明連個燒紙的地方都沒有，茶幫尤其苦主能咽得下這口氣，這個仇可算結大了！」韓秀峰越想越不是滋味兒，禁不住輕嘆口氣。
「三百兩。」
「你不ｈｅtｕｂｏｏk•ｃｏm.cｏｍ是很能耐嗎，連殺人殺頭都不怕，還有啥好怕的？」
「我們不在家你也得老老實實獃著。」
「好吧，我在家等你們的信兒。」
沒心沒肺，川幫的幾百兩銀子真是白花了。
「四哥，八爺說得對，就你能治住這龜兒子。」姜六從懷裡掏出張銀票放在韓秀峰面前，笑道：「碼頭全是茶幫的眼線，大頭是真不能呆，在你這兒沒事，只要他不出門，誰也不曉得他在這兒。」
韓秀峰和潘二回到紙人店，剛生火淘米做好宵夜，柱子背著木箱回來了，一進門就興高采烈地說：「四哥，我以為茶幫有多厲害呢，湖廣會館客長發了話，他們還不是得老老實實聽著。」
「進去，進去說。」姜六生怕被茶幫的人盯上，把大頭推進屋，然後跟進來叮囑道：「柱子，把門板上起來，別讓人看見。」
「把行李放下，坐那邊去。」
「放心吧，他們想破天也想不到大頭會在這兒，再說你跟大頭也是兄弟，不能見死不救。」姜六拍拍
和_圖_書他肩膀，指著八仙桌道：「就這樣了，我還得跟你四哥說正事。」
「以前咋樣以後還咋樣唄，」韓秀峰能理解他的心情，放下碗筷勸道：「柱子，你跟我們不一樣，我家兄弟四個，我爹有我大哥、二哥和三哥照應，根本不用我管。你家就你一個，你要是跟我走，你娘咋辦？再說你還得幫著照應我嬸娘和幺妹。」
「碼頭不能呆，碼頭全是那幫龜兒子的眼線！」
「哦，」柱子夾了一筷子鹹菜，扒了兩口飯，又忍不住問：「四哥，大頭呢，有沒有出來？」
在大頭心目中讀書人全是文曲星下凡，不能得罪甚至不能頂嘴，耷拉著腦袋嘀咕道：「四哥，不是我想說，是柱子先說的……」
「埋了，埋哪兒只有我和關叔曉得，他們那幫龜兒子想破腦殼也想不到。」柱子一邊洗手一邊又得意地說：「大老爺差關叔去傳話，讓我把屍身埋掉，茶幫那些個龜兒子還攔著不讓，說啥子棺材都買了，要把棺槨運回茶陵老家，要落葉歸根。關叔火了，亮出鏈hｔtｐs://ｍ.hｅｔuboｏk•cｏｍ.cｏm
子要拿人，湖廣會館客長立馬出來打圓場，又回頭說了他們幾句，結果他們屁都不敢放一個。」
「哦。」
韓秀峰沒辦法，只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說了一遍，柱子越想越不高興，愁眉苦臉地說：「他個差點吃人命官司的瓜娃子都能跟你去京城，這算啥事！四哥，你們都走了我咋辦？」
「我怕鬼，」大頭越看紙人越滲得慌，禁不住往邊上挪，邊挪邊嘟囔道：「你家有鬼，隔壁有鬼，對門也有鬼，你們這兒好多鬼，我啥都不怕就怕鬼……」
三人越聊越熱乎，一起憧憬著做官發財那美好的未來，正憧憬的如醉如痴，外面有人咚咚咚的砸門。
「這倒是，不說了，吃宵夜。」
「湊盤纏，四哥，大頭要跟你們一道去京城？」柱子大吃一驚。
「咋了？」
「你們都不在家，我一個人怕！」
「聽見沒有，既然來了就給我老老實實在屋裡獃著，不許出門！」柱子忍不住回頭道。
柱子邊嘟囔著邊卸下門板，當卸到第三塊時，驚呼道：「大頭，你龜ｈtｔps://ｍ•ｈｅｔｕboｏk.ｃｏm.coｍ兒子惹那麼大禍，不找個地方避避風頭，跑我家來做啥？」
「真的？」
「騙你幹啥，就算我潘長生騙你，四哥也不能騙你。」
「被打死的那個腳夫埋掉了？」韓秀峰懶得跟他解釋這事沒那麼簡單，示意他去洗手。
柱子回頭看看韓秀峰，隨即指著大頭道：「六哥，我曉得你們想讓大頭跟四哥一道去京城，也曉得四哥點了頭，不過這不是還沒走嗎，幹嘛急著讓大頭過來？」
「碼頭不能呆，我這兒就能呆？」一想到大頭可以跟四哥一起去京城，自個兒只能呆在這看家，柱子就是一肚子鬱悶，故作不快地說：「這是我家，我上有老娘，鄉下還有沒過門的婆娘，你們怕麻煩我就不怕？茶幫那些個龜兒子要是曉得大頭在我這兒咋辦？」
「出來了，上午保出來的。」
大頭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來這個陰森森的地方，覺得柱子家有鬼，甚至覺得柱子身上有股死人味兒，竟捂著鼻子悻悻地說：「茶幫那些龜兒子有啥好怕的，來一個我打一個，來兩個我打一雙，又不是沒打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