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拿人(一)

「好,趕緊準備吧。」
新來的巡檢不光有空白傳票,而且有一疊,儲成貴等人不敢耍滑頭,急忙躬身領命。
我們兵分四路,鎮上的和胡家集的走著去,其它兩個方向的坐船去,乾糧準備好了,船也找好了,鐐銬、鐵鏈全在二堂,刀槍棍棒全在庫里,趕緊準備吧,準備好就出發!還有,到了地方之後先找保正、甲長,讓保正、甲長帶路,人手不夠就讓保正甲長找幾個青壯幫忙。」
「韓老爺,我是本地人,怎麼能做那喪盡天良的事。天地良心,我真是被冤枉的!」姜槐同樣嚇壞了,也噗通一聲跪了。
「你倆是我巡檢衙門的正差,本官想問問你們手下有幾個幫差?」
「無風不起浪,難道本官治下的士紳會冤枉你們不成?」
韓秀峰拿起蘇覺明整理的名冊,輕描淡寫地說:「姜槐,你帶上兩個弓兵,再喊兩個幫閑的白役,等會兒跟潘長生一道去鎖拿陳塘庄的陳虎、陳彪兄弟,賁家集的王二頭!」
一個弓兵忍不住說:「韓老爺,天寒地凍的,飯送到衙門都涼了,我估計他們會送米送飯錢。」
「是,小的再也不敢了,謝韓老爺高抬貴手。」
儲成貴以為韓秀峰是在試探他,急忙道:「韓老爺,拿這四個人有和圖書我們就夠了,用不著再喊人吧?」
「韓老爺儘管問,小的據實稟報。」
「誰說只拿這四個的?」
「七個,不,八個,一共八個。」
「好,今兒個正好有幾個差事,」韓秀峰低頭看看名冊和保甲清冊,隨即抬頭道:「儲成貴,鎮上的陳景俊、丁連群,焦港的陳慶余,高小庄的李海,你一定聽說過,待會兒隨本官去鎖拿這四人!」
儲成貴嚇出一身冷汗,連忙噗通一聲跪倒在堂前,哭喪著臉喊道:「韓老爺,冤枉啊!小的喊人幫忙全是為了辦差。辦差時頂多要點鞋襪費和酒飯錢,真沒有敲詐勒索,真沒有魚肉百姓。」
姜槐嚇一跳,急忙道:「稟韓老爺,小的手下有九個。」
儲成貴沒想到韓秀峰會問這個,偷看了一眼站在兩側的余有福和五大三粗的大頭,不敢撒謊,只能硬著頭皮道:「韓老爺,小的手下是有幾個幫閑的青壯,不過他們真的只是幫閑,衙門裡忙不過來時小的才會喊他們。」
「韓老爺,小的守規矩,你怎麼說我們怎麼做。」
「聽本官說完。」韓秀峰清清嗓子,接著道:「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本官只要在海安一天,就不會由著你們打著本官的幌子橫行鄉里魚肉百姓和圖書。但本官也能體恤你們的難處,只要你們守規矩本官就不會虧待你們,更不會讓你們的家小餓肚子。」
巡檢司不是州衙,就算州衙也不是每天都升堂的。氣氛格外詭異,儲成貴等人不免有些忐忑。
「還狡辯!」
「韓老爺,小的……」
「謝韓老爺體諒。」
儲成貴愣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忍不住提醒道:「韓老爺明察秋毫,要鎖拿的這些人沒一個好東西,只是……只是陳景俊有些麻煩,他爸有功名,他爸是明道書院的院長。」
堂下的眾人暗暗心驚,正不曉得該說點什麼好,韓秀峰接著道:「儲成貴,姜槐,你們手下不是有十幾個幫閑的白役,等會兒全喊上。鞋襪費和酒飯錢是不能再要的,但衙門會管飯,本官已差人去買了燒餅,等會兒帶上做乾糧。」
結果一到衙門,就被召集到大堂。
韓秀峰拿起一疊蓋有知州官印的空白傳票,亮給眾人看了看,想想又說道:「本官準備了十三張告示,拿到人之後張貼在人犯家附近的顯目處,請保正念給當地百姓聽。人已經被本官鎖拿了,讓深受其害的苦主不用害怕,有冤就來衙門鳴冤,本官定會做主還他們一個公道!」
儲成貴豈能聽不出韓秀峰的言外之和圖書意,不由想起韓秀峰之前說過不會讓他們吃虧的那番話,連忙道:「韓老爺放心,有小的在,他們一定不會餓死。」
儲成貴和姜槐簡直不敢相信自個兒的眼睛,因為傳票不是隨隨便便簽發的。知州大老爺生怕下面人假公濟私,生怕下面人狐假虎威敲詐勒索百姓,不但不會輕易簽發傳票,而且會在傳票上註明是差哪幾個人去的,拿到人之後還要把傳票交回,以防下面人拿去訛詐不識字的百姓。
真是傳票!
「不就是傳票嗎,本官有的是,他真想要,本官就當著他面填!」
讓他們更震驚的是,韓秀峰抬頭看了一眼弓兵,又說道:「魏勇,你家住胡家集,對胡家集一定很熟悉,你和蔣三待會兒喊上兩個白役,跟士衡一道去鎖拿胡家集的錢有財、顧廷貴和馬家橋的馬國忠!許建豐,你待會兒喊上兩個白役,跟袁大頭一道去鎖拿韓家洋的韓丙奇,界牌的李堅,徐家莊的何登元。
「起來吧,兩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也不怕被人笑話。」韓秀峰冷哼了一聲,隨即話鋒一轉:「你們給本官聽清楚了,以前的事本官可以網開一面,既往不咎,但今後不可再犯。你們要是膽敢再犯,別怪本官不留情面!」
「姜槐,和-圖-書你呢?」
韓秀峰追問道:「到底幾個?」
新來的巡檢老爺坐在堂上,姓余的老傢伙和姓袁的大塊頭一個手扶雁翎刀,一個挎著雁翎刀拄著水火棍,跟門神般一左一右站在堂前。那個姓潘的家人和姓張的小子站在公案兩側,公案上擱著保甲清冊和一堆公文。
「是。」
「韓老爺,小的曉得你鐵面無私,可這麼去真不成,萬一陳院長管我們要傳票怎麼辦?」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別說他爹只是個秀才,就算他爹是舉人是進士,本官一樣抓!」
「韓老爺,小的是迫不得已,衙門就我們兩個皂隸……」
「儲成貴,姜槐,本官問你們一件事。」
韓秀峰繞過公案,邊往堂外走邊說道:「還有件事,拿到人之後交代下他們的家人,沒家人的交代他們的親戚朋友。衙門只管住不管吃,讓他們的家人記得送牢飯,太遠不方便的可以送米,嫌送米麻煩就準備一個月的飯錢。」
要鎖拿十幾個人。
儲成貴等皂隸弓兵盼星星盼月亮總算盼到了這一天,個個想著只要熬過今天就能好好歇一個月,新來的巡檢老爺再不好伺候那也是年後的事。
韓秀峰看看他們,再抬頭看看他們身後那些嚇傻了的弓兵,語重心長地說:「本官曉得你們和圖書有你們的難處,在衙門當差看似風光可一年就那麼點工食銀,要是沒點陋規咋養家糊口?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能只要有機會就伸手管人家要錢。你們也曉得你們是本地人,鄉里鄉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難道就不怕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
「好了好了,把眼淚擦乾淨。」
一上任就要拿人,一拿就是四個。
韓秀峰臉色一沉,緊盯著他們冷冷地說:「本官在上任的路上就有士紳來告,稱我巡檢司衙門正差兩人,卻有幫差十幾人,皆白役也,小事一語,牽連數人,動用大鐵鎖系頸,非納錢十余緡不能脫手。狐假虎威,橫行鄉里,敲詐勒索,魚肉百姓!儲成貴,姜槐,你倆知不知罪?」
「送米也好,帶飯錢來也行。儲成貴,這事交給你,回頭找個人燒飯,不管他們的家人送多少米,送多少飯錢,你只要別讓他們餓死就行!」
明天便是臘月二十,明天衙門就要封印。
「小的知罪,小的知罪,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求韓老爺高抬貴手放小的一馬。」
全是平日里遊手好閒、無事生非的地痞無賴,儲成貴等人終於明白新巡檢為什麼會帶那麼多刑具上任,為什麼一到任就把外面那六間屋騰出來做班房。
被人告了,還是士紳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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