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防人之心不可無

「事情辦到這一步,我們與韓老爺只能共進退,絕不能生嫌隙。」張光成放下茶杯,隨即話鋒一轉:「六伯,我答應過李秀才將那幫私梟拿下之後分他兩成功鹽,等海安這邊的事辦妥就讓他找人去胡家集把鹽運走。」
提起這個陸大明忍不住笑道:「好辦,曉得上官要來,營官趕緊花錢去僱人便是。泰壩上有的是背鹽背貨的苦力,只要捨得花錢,要多少兵就有多少兵。其實也花不了幾個錢,一是那些苦力好打發,二來也雇不了幾天,上官一走就讓他們滾蛋。」
把最好的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甚至把早就做好打算給兒子娶媳婦時用的新鋪蓋都拿了出來。早飯是讓他婆娘天沒亮就起來蒸的肉包子和熬得稠稠的大米粥,給張光成沏的是年前巡檢老爺送給他的茶,總之,把他能拿得出手的好東西全拿出來了。
「你呀,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也不想想這是什麼銀子,韓老爺真要是想私吞,大可一兩也不跟咱們分,他不差人把銀子送來,我們哪裡會曉得。」
「為什麼?」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州衙如果有公文要送往海安,www.hetubook.com.com會交給州衙前的總鋪,總鋪的鋪司兵會趕緊送往城東的十里鋪,由十里鋪的鋪司兵送往城東二十里的軍鋪,再由軍鋪送往黃村,由黃村的鋪司兵送往姜堰,然後是馬溝、白米、曲塘再到海安。
「嗯,他今年二十六了都沒娶到婆娘,窮得只能去泰壩背鹽。韓老爺,您行行好,讓他來海安給您效力吧。」
「陸大明,你要是不回去會咋樣?」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兩成和兩船還能分不清?」張光成反問了一句,又笑看著他道:「該給人家多少就給人家多少,不能小家子氣。對了,這邊的事辦妥之後他就要跟我們回泰州,等到了泰州不能沒個住的地方,你趕緊讓人回去幫他在衙門附近租個院子,一定要以禮相待。」
韓秀峰想想又問道:「要是上官去營里點兵咋辦?」
「不但要教會他們放槍,也要教會他們咋打仗。」
「人無信則不立,我豈能做那出爾反爾之事,答應分兩成就給他兩成,而且這事要辦得風風光光,要讓胡家集乃至海安鎮上的百姓全曉李秀才立了大功,全曉得我張光成是個說話https://www.hetubook.com•com算數的人。」
「真給,真分兩成給李秀才?」老僕大吃一驚。
王如海一年不曉得要送多少南來北往的公文,但很少會接待南來北往的官老爺,因為再往南幾十里便是如皋縣城,官老爺們只會經過海安,不會在海安這個窮山僻壤下榻停留。
跟眼前這位年輕的巡檢老爺干真有錢賺,想到昨天剛領到的二十兩賞銀,粱六忍不住問:「韓老爺,您這兒還缺不缺人,要是缺人就讓我堂弟來,他不光會使鳥槍,還使得一手好刀,在營里是出了名的能打,三五個人近不了他身。」
「你懷疑韓老爺私吞了人家送給咱們的銀子?」
「您想想,安豐、富安、角斜和栟茶鹽課司的四位老爺來海安,不可能不曉得您在驛鋪,可他們明明曉得您在這兒,明明是來給您送銀子的,卻不來驛鋪,甚至都沒差家人來說一聲,反倒托韓老爺轉交,您不覺得蹊蹺嗎?」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曉得他有沒有私吞。」
也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張光成也比在泰州時大方,剛賞了王如海一百多文錢,這會兒正坐在房裡看著一錠錠潘二剛送和*圖*書來的銀子若有所思。
韓秀峰不想有命賺錢沒命花,本來只打算花點錢把眼前這兩個綠營兵的鳥槍買下來,沒想到他們不但敢賣槍,只要給銀子他們甚至敢當逃兵來賣命。
……
「你堂弟?」
韓秀峰權衡一番,抬頭道:「那就讓他來吧,不過要是沒你說得這麼能打,到時候可別怪本官讓他滾蛋。」
「疑神疑鬼!」張光成笑罵了一句,起身道:「你也不想想,天底下哪有官老爺來見一介布衣的道理,幾位大使老爺不來一點也不蹊蹺,真要是來見我這個布衣那才蹊蹺呢。」
「好,就這麼定,你們也別再住外委署了,以後就住在衙門裡。」
「二少爺,他……」
「怎麼蹊蹺了?」
「可能他們四場同氣連枝,都不想把事鬧大。我要是附近鹽場的大使老爺,一樣不希望鄰居出事,不然朝廷究辦下來誰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如果是運司衙門或淮揚道衙門讓送往各鹽場或東台、如皋等地的公文,在泰州地界上一樣這麼郵傳,公文到海安之後如果要往富安、安豐乃至東台等地送,就送往東台縣治下的驛鋪,往南則送往如皋的驛鋪,反之亦然。
「韓老爺放心,小的和圖書就是干這個的,只要給小的一個月,保准把他們練成能打仗的精兵!」
「二少爺,您要是查究鹽是從哪兒透漏的,他們能不來敢不來?」老僕不服氣地說。
「不擔心他們為什麼送銀子?」
與此同時,韓秀峰正在二堂左側的籤押房裡跟蘇覺明從泰州找來的兩個綠營兵說話。
張光成雖不是官老爺,但在王如海看來他比那些路過海安的官老爺更緊要。
「二少爺,我是說他們會不會不止送了兩千兩?」
「別他不他的,按我說的辦。」
張光成想了想,接著道:「何況韓老爺那個家人說得很清楚,這一千兩是我們的,韓老爺那邊也有一千兩。換言之,他們四家一家出了五百兩,用來結個善緣,買個心安。而且五百兩對他們那些鹽官而言,真是九牛一毛。」
早上從胡家集趕來的老僕忍不住說:「二少爺,這事有些蹊蹺。」
再想到重慶鎮的那些兵丁好像也全在外面討生活,挖泰州守備營兩個牆角應該沒啥事,不禁笑道:「既然不回去沒事,那你們就留在海安給本官效力,你們有兩桿鳥槍,前天夜裡從私梟手裡繳獲了四桿,回頭挑幾個老實可靠的弓兵,讓他們跟你們學和圖書咋放槍。」
驛鋪離巡檢司衙門不遠,一個建在河邊的小院子,連廚房在內攏共只有六間房。鋪司兵也不多,包括王如海在內只有三個。
張光成喝了一茶,接著道:「且不說韓老爺不會私吞,就算真私吞了我們也要當著他沒私吞。」
「你們全不在營里,你們的營官不管?」
「謝韓老爺賞飯吃,小的一定會把他們教會。」
「他恨不得我們全滾蛋,人全走了他就不用給我們發餉。」
「稟韓老爺,小的不回去也沒啥事,營里的兄弟全在外面找營生,不然靠那點餉銀怎麼養家糊口。」
誰也不曉得那些私梟會不會報復,而海安又是個連城牆都沒有的小鎮。巡檢司衙門倒是有院牆,不過院牆不僅不高而且不結實。要是那些私梟懷恨在心,悄悄摸到海安,靠余有福和大頭領著那些皂隸弓兵真擋不住。
「我爹抱病的事是欺上不瞞下,他們一定是曉得的,他們既然曉得又怎會擔心我查究鹽是從哪兒透漏的?就算擔心也只是富安鹽課司黃老爺會擔心。因為這本就不關安豐、角斜和栟茶三場的事,安豐、角斜和栟茶場的大使老爺又怎會擔心我查究?」
「二少爺,那可是兩成,不是兩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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