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他，」吉雲飛坐下來如數家珍地笑道：「他到直隸之後先補的阜城知縣，後來署理獻縣，再後來調正定、盧龍，段大人回京覲見那年，他正好升任蘆台撫民通判。」
「哈哈哈哈，這話說在點子上，哪有幫他結善緣還要我們倒貼銀子的道理。再說他先是做鹽官緊接著又做稅官，肥得很！不但酒席錢得讓他自個兒出，這炭敬也不能少，我才不管這年有沒有過呢！」
大過年的，大小衙門全封印，雖然讓他們去辦的不是什麼大事，但這麼快能辦妥實屬不易，敖彤臣下意識問：「真辦妥了，東西呢？」
「這倒不至於，朝廷既然讓志行就練兵，就等於讓志行去管河營，地方上的事志行不好過問，河營的事石贊清一樣不好插手。所以志行確實是屬官，但不是他石贊清的屬官，而是吳廷棟的屬官。」
聽完吉雲飛說的這些履歷，敖彤臣不由地嘆道：「沒館選上翰林就是吃虧，他在他的那些同年中恐怕是官職最小、品級最低的，直到現在還只是個從五品通判！」
「想起來了，他好像是段大人的同年，只是沒館選上庶吉士，直接以知縣分發直隸儘先補用。」
「不是調順天府，而是調任永定河道衙門。」
「志行還在回京的路上，還沒去吏部領憑，這算不上朝令夕改。何況賈大人保舉石贊清做永定河北岸同知有賈大人的道理，畢竟選任的是河員，得以治ｗｗｗ•ｈeｔubooｋ•com.ｃoｍ河為第一要務。石贊清歷任阜城、獻縣、正定和盧龍知縣，懂河工通水利。而永定河要麼不發水患，一發就會淹到京城，朝廷讓他做北岸同知比讓志行做放心。」
「啥消息？」
御史老爺和翰林老爺們說話，溫掌柜只能在邊上伺候不敢插嘴，直到黃鐘音等人的正事說差不多了，才忍不住說：「黃老爺，吉老爺，後頭的狀元房剛打掃乾淨，也就不用再打掃了，我要不先去準備酒席？」
今年春天朝廷剛開過一科，再開科取士要等到三年之後，再加上粵匪竟從江寧一路殺到了直隸，距京城不到三百里，京城人心惶惶，要不是大臣們勸阻皇上早北狩熱河了，所以今年春節沒往年那麼熱鬧。
「都準備好了？」
「趕緊去準備吧。」想到會館的規矩，黃鐘音下意識伸手去摸錢袋。
「讓你費心了。」敖彤臣滿意的點點頭，剛接過小冊子，外面就傳來黃鐘音和吉雲飛的聲音。
「志行十有八九會去署理南岸同知。」
正準備起身相迎，黃鐘音就笑道：「金甫，你在正好，我剛打聽到個消息，正跟博文說是不是讓小山東趕緊去跟你說一聲呢。」
湖廣道御史黃鐘音、翰林院編修吉雲飛、翰林院檢討敖彤臣、刑部員外郎江昊軒、戶部員外郎王支榮和今年四月剛館選上的翰林院庶吉士敖冊賢，雖然在外面都租了宅院hｔtｐs://m•ｈｅtｕboｏk•ｃｏm.ｃｏm，但來會館來得比之前更勤了。
小山東也忙得不亦樂乎，一見著敖彤臣走進會館，就迎上去笑道：「敖老爺，樓上樓下全打掃乾淨了，連被褥都添置了兩床新的，任老爺他們走前留下的那些也拆洗得乾乾淨淨，就等韓老爺回來。」
吉雲飛忍俊不禁地說：「永洸兄，這辦酒席的錢用不著你我出，先掛賬，等志行到了讓志行出。」
「你想想，石贊清跟倬雲兄是同年，可倬雲兄現而今已是甘肅布政使，而他不但才正五品，還跟倬雲兄的晚輩成了同僚，他心裏一定不是滋味兒。」
「與他的那些同年相比，他的官運確實不大順，不過馬上就不是通判了。」
「要升任何職，」想到黃鐘音去從協辦大學士、上書房總師傅、兼管順天府尹賈楨賈大人府上回來的，敖彤臣又問道：「永洸兄，他該不會要調順天府吧？」
「金甫，其實我想說得是志行就算做石贊清的屬官又有何妨，別忘了石贊清跟倬雲兄是同年！」
「請他來會館暫住？」
「石贊清上任之後可不只是治河，別忘了永定河流經的宛平、良鄉、涿州、固安、永清、安次、武清和霸州等八州縣均受永定河道署衙門節制。聽賈大人的意思，永定河南岸廳所屬的涿州、霸州和北岸廳所屬的涿州、霸州，其賦稅錢糧和刑名詞訟將全歸石贊清管。志行領憑到任之後雖然說起來是ｗww.ｈetｕｂook.ｃｏm.cｏｍ南岸同知，但練兵之外的事什麼也管不了。」
「早上去拜見賈大人，竟在賈大人家門口遇上了石贊清！」
「這是自然，」黃鐘音從小山東手中接過茶，感嘆道：「要是沒啥變故，等一開印他就會被授永定河北岸同知。永定河道的河員如何選任你是曉得的，不但現任直隸總督勝保說了不算，就是彭大人也得給賈大人幾分面子。」
「他願意搬過來就好說，我們以禮相待，這個面他不能不給。」
不等黃鐘音開口，吉雲飛就忍俊不禁地說：「金甫啊金甫，你真是貴人多忘事。段大人前年回京覲見時，石贊清也正好回京領憑，還來咱們會館吃過酒。」
「還真找齊了，溫掌柜，讓你受累了。」
「我就是這麼想的，今天沒啥事，晚上擺酒給他接風。明后兩天要去給幾位大人拜年，只能勞煩你們作陪。」
「永洸兄，我曉得你的意思，不過在我看來這對志行而言不一定是好事。」
「此話怎講？」
「那志行不就成他石贊清的屬官了嗎？」
敖彤臣禁不住笑道：「算你們還有點良心，韓老爺總算沒白關照你們。」
「北岸同知也好，南岸同知也罷，不都是正五品，直接讓石贊清去做南岸同知不就是了，為何要朝令夕改？」
「這兒呢，」溫掌柜從書架上捧下一堆縣誌河志，放到敖彤臣身邊的茶几上，一本一本地拿起來獻寶似地笑道：「熬老爺，您瞧瞧，這是《
和_圖_書宛平縣誌》，這是《良鄉縣誌》，這是《涿州志》，這些是固安、永清、安次、武清、霸州的方誌，這是《永定河志》！」
「這麼巧，他現在是從五品的通判，就算調永定河道也做不了道台。」
「行，我明後天正好沒啥事。」
「永定河有那麼好治嗎，真要是有那麼好治，也不至於被百姓們叫作無定河，所以對志行而言這也不是啥壞事。」黃鐘音笑了笑，接著道：「何況志行這缺可以說是揀來的，要不是吳廷棟上摺子奏請練兵，彭大人也不會想到志行。」
在防治水患這件事上，朝廷自然要分輕重緩急，比如黃河決口，就算淹也淹不到京城，所以對朝廷而言永定河遠比黃河重要。而具體到永定河，北岸無疑比南岸重要。想到這些，敖彤臣不禁苦笑道：「這麼說大人們不放心志行，就沒指望過志行能治理好永定河。」
小山東咧嘴一笑，把敖彤臣迎進花廳，正打算先沏杯茶再去門房把火盆搬過來，溫有餘就跟進來躬身道：「敖老爺，您和吉老爺交代的事全辦妥了，您今兒個要是不來，我還打算等會兒去跟您稟報。」
「受啥子累，能為韓老爺做點事，是在下八輩子修來的福分。」溫掌柜又從書架上取來一個像賬本的冊子，呈上道：「敖老爺，永定河道衙門上到道台下至巡檢，各文武官員的名字履歷這裏頭全有。不過全是這些天打聽到的，可能有差錯，但就算有差錯也差不了和*圖*書太多。」
敖彤臣沉吟道：「這名字聽著有些耳熟……」
「這麼說朝廷是打算讓石贊清去北岸治河，讓志行去南岸練兵？」
「你都能想到，我們能想不到？」吉雲飛反問了一句，放下茶杯道：「石贊清要等到開印才能領憑上任，何況就算有賈大人保舉，吏部那邊一樣要活動，這部費一文也不能少，所以沒有十幾二十天走不了，只能下榻在客棧。」
何恆去了江南大營，任禾等好不容易在京城找到差事的幾個落第舉人，擔心粵匪突破重圍從靜海殺到京城，一個多月前就先後找由頭告假回了老家。重慶會館不是沒幾個舉人，而是一個也沒了，但並沒有因此變得冷冷清清，反而比之前更熱鬧了。
想到治河比領兵難多了，敖彤臣沉吟道：「只要練兵也好，免得將來發生水患被連累。」
想到京里的這些人全指望向榮和韓四，敖彤臣也忍不住笑道：「對，用不著跟他客氣，這炭敬他一定得補上，而且不能比之前捎來的冰敬少。」
「他去做永定河北岸同知，志行咋辦？」敖彤臣驚詫地問。
「都準備好了，早上溫掌柜還說過兩天要不要去通州候著，可又不曉得韓老爺是哪天從上海動身的，不曉得他走那條路，不曉得他什麼時候能到。」
「不但請他過來暫住，還要請他吃酒。他曉得志行要去做南岸同知，但聽口氣應該不曉得志行就是我們重慶會館當年的首事，所以一口答應了，等會兒就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