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沒油水的差事

石贊清拱拱手,轉身打發走一幫屬官,陪著他一邊接著巡視一邊無奈地說:「已經差好幾撥了,可還是有不少百姓不願走。」
佟春能有今天全靠姐姐嫁得好,全靠姐夫提攜的,雖說在西山健銳營混了近十年,哪裡敢上陣殺賊,一時間竟嚇懵了。
「我不是說他有沒有事,我是說他曉不曉得……」
「這是自然。」
哪像現在兩岸能開墾的幾乎全被開墾了,連犄角旮旯都被百姓種上了莊稼。說到底是大清承平已久,人口激增,地卻還是那麼點地。
一大家子人擠在院子里,實在沒法兒見客,永祥乾脆領著他去都司署。
「崔先生從京城回來?」
永祥早就看出他不是個能上陣殺賊的,見他居然怕成這樣,再想想王千里和陳虎等漢人出征時的氣勢,暗嘆口氣沒再說什麼。
提到河神,石贊清忍不住問:「吳大人,韓秀峰那邊沒事吧?」
「兵過幾天就有了,」永祥笑了笑,邊走邊說道:「你既然來了,我估摸著韓老爺會讓你統領一營兵,不過在這兒做營官跟在健銳營做營官不一樣,你只要領著兵勇們操練,等兵練成了將來只要領著兵勇們上陣殺賊,錢糧也好,軍需報銷也罷,甚至連軍紀都無需你操心。」
「有沒有申領到錢糧?」永祥急切地問。
與此同時,剛把家人在村子里安頓下來的佟春,拿上錢袋跑到街口的一個小院兒,給永祥的弟弟塞了個門包,走和*圖*書進院子再次拜見永祥。
吳廷棟很想派衙役去把堤下的那些百姓攆走,但現而今不是康熙朝也不是雍正朝,那會兒兩岸全是長滿蘆葦雜草的灘地,沒幾戶人家,沒幾個百姓,想分水就分水,可以「無為而治」。
「百十兩已經不少了,佟老弟,你也不想想現在是什麼時候。你我至少還能領百十兩貼補貼補,韓老爺從江蘇帶來的那些千總、把總,還是上過陣殺過賊的千總、把總,卻連一兩心紅紙張銀也沒有!」
在治河這件事上,吳廷棟不認為自個兒比石贊清高明,就這麼站在比下面房頂還要高的河堤上等了近兩炷香功夫,才走上去問:「次臬,下面的百姓有沒有差人去疏散?」
佟春一邊跟著走,一邊小心翼翼地問:「您怎麼不住衙署,您怎麼讓老太爺和嫂夫人他們住這兒?」
「韓老爺呢,韓老爺住哪兒?」
永祥被問得不厭其煩,正琢磨著怎麼打發他們,吉二從河廳里跑了出來,躬身道:「永老爺,佟老爺、楊老爺、關老爺,您幾位來得正好,陳老爺和崔先生都回來了,韓老爺請您幾位一起去河廳議事。」
想到這些,永祥接著道:「佟老弟,俗話說入鄉隨俗,有些事不習慣也得習慣。比如我們河營,其實跟河標差不多,接下來要設左、中、右三營,等兵勇招齊了操練好,能戰之兵不比你們健銳營少。」
「沒銀子做什麼官?」
https://m•hetubook.com.com「皇上也曉得?」
「韓老爺自然要管,不過韓老爺也只會管糧餉軍需能不能支應得上,只會管陳崇砥和陳崇砥手下的那幫書辦有沒有貪,其它事應該不會過問。」
「姓陳的真要是敢貪沒錢糧,韓老爺自然會去找吳大人理論,吳大人要是不給個說法,韓老爺可以具折參奏,奏請皇上治他們的罪。」在宮裡當差不曉得吃了多少苦的永祥,早看這個年紀輕輕就做上從五品協辦守備的佟春不順眼,想想又輕描淡寫地說:「其實老弟沒什麼好擔心的,那麼多人盯著呢,借陳崇砥幾個膽也不敢貪沒糧餉。」
石贊清這些天跟石景山同知、三角淀通判一樣,領著各自的屬官和成千上萬民夫,吃喝拉撒全在河堤上。身為永定河道,吳廷棟不能坐在衙署里發號施令,宣完諭旨,把兵部和八旗都統衙門分發來的三個武官交給韓秀峰,便帶著十幾個家人和衙役直奔河堤,跟前幾天一樣開始巡河。
「剛回來的。」
「姓陳的要是把錢糧貪了怎麼辦?」
二人就這麼一聲不吭地繼續往前走,剛走到村口校場,同樣剛安頓好的楊德彪和關鵬程追了上來,也跟佟春一樣打聽起兵在哪兒和錢糧之類的事。
石贊清無奈地說:「那些百姓曉得這一走,我們便會掘堤分水,他們就得流離失所。就算河水退去,他們的那些田地今年也沒法兒耕種。何和圖書況誰也不曉得河水什麼時候能退,誰也不曉得河段會不會因此而改道。」
「可兵呢,我怎麼一個也沒見著。」
「那韓老爺管不管錢糧?」
「他能有什麼事,不但沒事,皇上還賞了他個巴圖魯勇號。」
想到夏汛比春汛更難熬,到時候不曉得要花多少銀子,石贊清暗嘆口氣沒再說什麼。
「應該不曉得,我剛才他那邊過來,他應該沒察覺到。不過就算察覺到你我也託人彈劾過他,他又能怎樣?」吳廷棟甩甩腳上的泥巴,接著道:「次臬,我知道你心存歉疚,其實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你我出此下策既是為了兩岸百姓,也是為了朝廷,又不是為了自個兒,更不是要陷害他。」
「糧官,」千里做官只為財,永祥豈能不曉得他在想什麼,意味深長地說:「糧官姓陳,叫陳崇砥,是吳大人派來的。河營原來的那些書辦,現而今全歸陳崇砥管。往來公文、錢糧賬冊和軍需報銷這些事,一概不用你我操心。」
「能申領要十尊炮也行,這趟至少沒白跑。」永祥拍拍吉二肩膀,隨即回頭道:「三位,還愣著幹嘛,趕緊去拜見韓老爺。」
「規矩是韓老爺立的,韓老爺自然要以身作則。」永祥抬起胳膊指指離村口不遠的一個院子,微笑著解釋道:「韓老爺現在雖住河廳,但過幾天也會搬出來。聽說家眷要來,那院子就為了跟家人團聚的。」
佟春好不容易謀了個協辦守備的缺,本以為https://m•hetubook•com.com到任之後能有自個兒的衙署,結果卻要租低矮的民房住,越想越鬱悶,禁不住問:「韓老爺立的規矩,韓老爺的規矩再大還能有朝廷的規矩大?」
永祥在京城時的家還沒現在租的小院兒好,何況不管有什麼事大可去都司署辦,都司署的內宅依然空著,在家呆煩了想去歇息就去。更重要的是把河營帶出新氣象皇上一定很高興,到時候自然少不了他這個都司一分功勞。
「想要銀子也容易,上陣殺賊搏軍功,」永祥緊盯著他的雙眼,似笑非笑地說:「河營原來的那些守備、千總、把總已經跟韓老爺的幕友王先生去靜海了,不過只要在靜海效力一個半月。再過一個月,韓老爺就要選派第二批人去替換。佟老弟,富貴險中求,你敢不敢接這差事?」
永祥暗笑他終究年輕,真是個沉不住氣的,回頭道:「韓老爺體恤下屬,不會看著你的妻兒老小跟著挨餓的,我估摸著會讓陳崇砥給你支百十兩心紅紙張銀。」
尋到北岸第九十三號段,遇上正跟幾個屬官一起商量要是水位再漲只能掘堤分水的石贊清。
想到真要是用強把那些百姓趕走,不曉得會被罵成什麼樣,說不定會被那些見風就是雨的言官彈劾,吳廷棟凝重地說:「看樣子只能死守,河神保佑,這水不能再漲了。」
想到崔浩去京城前,眼前這位都司還幫著給工部的一個老爺寫過信,吉二咧嘴笑道:「稟永老爺,崔先生有和圖書沒有申領到錢糧小的不曉得,只曉得崔先生從京城運回十尊劈山炮,全是新鑄的,剛運進對面守備署。」
永祥曉得他有一肚子疑問,停住腳步笑道:「佟老弟,家眷只能租住在外面是韓老爺立的規矩。韓老爺說你我都是領兵的,衙署就是兵營,兵營就得有兵營的樣兒,家人能不去就不用去,女眷更是不能去。」
「不走怎麼成,不走怎麼分水?」吳廷棟停住腳步,看著越來越寬的河面問。
「佟老弟,這兒是河營,不是西山健銳營!至於韓老爺立的規矩,皇上說不違制那就不違制。」
「終究什麼,次臬,我知道你是個光明磊落的君子,可非常之時只能行非常之事。至少這麼一來,我們今年便能省下萬把兩銀子!」
佟春愣住了,愣了好一會兒才苦著臉問:「營官不管錢糧,誰管錢糧?」
永祥若無其事地笑道:「這也沒什麼不好,你想想,不用管那些煩心事,你我便可一心一意練兵。」
佟春怎麼也沒想到借那麼多銀子去打點,結果竟謀了這麼個一點油水也沒有的差事,再想到債主是跟著一道上任的,這會兒正在那個低矮的院子里等消息,急切地問:「永祥哥,吳大人和韓老爺不讓我們管錢糧,我們的日子怎麼過,就靠那點官俸怎麼活?」
「百十兩夠做什麼?」
上游積雪消融,永定河水位越來越高。
佟春哭笑不得地說:「吳大人管得也太寬了吧!」
「話雖這麼說,可這麼做終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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