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 早做打算

「究竟多大的仇,還將來回老家再說。你們既是同鄉又是同宗,這麼斗下去也不怕人家笑話,何況就算有仇,這冤冤相報何時了?」韓秀峰緊盯著二人,很認真很嚴肅地說:「想跟我當差不是不可以,但得先把之前的恩恩怨怨了結掉。你們不怕別人笑話,我韓秀峰丟不起這個人!」
「大人大可放心,陳都司他們駐守遵義對我川東是件大好事,下官定會要人給人,要錢糧給錢糧。」
「看來是我多慮了,這麼安排最妥當。」
程祖潤急忙道:「大人放心,制台大人在給下官的書信里說了,將來真要是調兵出府平亂,所需糧餉都將從司庫道庫中支應。」
韓秀峰笑了笑,又說道:「再就是皇上賞賜的小刀、火鐮和大小荷包還剩二十幾件,原本打算走前賞給打仗出力的兄弟。可想到過完年就得去夔州,而我又是奉旨督辦川東團練的,不能兩手空空去,所以就不賞了。」
「韓大人,您是不曉得他爹哪會兒……」
「事情辦完了,我為何還要留在這荒郊野嶺?」韓秀峰反問了他一句,接著道:「至於交出兵權那本就是應該的。」
「應該的?」
「謝大人賞收。」
結果他的擔心是多餘的,韓秀峰送走曹澍鍾、段大章和孫五爺等人之後並沒有急著走,而是一直等到潘長生把陳占魁、陳天如、李天寶等團首全帶回來了,再讓營務處差人去松坎傳召伍奎祥和劉山陽來羊角大營,真正辦理完交接才收拾行李準備明天一早啟程回巴縣。
「所以說領兵得恩威並施,不能光讓馬兒跑不給馬兒草。」
「還有就是等過完年,我打算借解運軍餉的機會去夔州看看,畢竟皇上是命我督辦川東團練,而不只是督辦重慶府各州縣團練,到時候我打算抽調六個團和巴縣保甲局的火器團隨行。等這差事辦完之後,保甲局的火器團要留守巴縣,別的團我會讓他們回來。」
「是啊,要是夔州堵不住,等長毛竄入我和-圖-書巴縣就麻煩了。」韓秀峰輕嘆口氣,接著道:「再就是京里的朋友在信中說,對我有提攜之恩的肅順跟我的另一個朋友竟水火不容,守完制之後要是回京想謀個缺不難,但一定會夾在他們中間左右為難,所以我得早做打算,借解運餉銀的機會去湖廣碰碰運氣,看將來能不能在湖廣謀個缺。」
韓秀峰環視著眾人,意味深長地說:「曾大人的前車之鑒擺在那裡,我可不想重蹈覆轍。而制台大人之所以委派程祖潤來接管這幾千勇壯,看似卸磨殺驢,其實是為我著想。要不是看向帥的面子,他才不會做這個惡人呢。」
「一是跟你一樣,在外為官久了在家呆不住;二來古人云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韓秀峰算不上飛黃騰達,也兼濟不了天下。但現而今有這『督辦川東團練』的機會,還是想為保家鄉父老平安做點事。」
「你是擔心沒人關照吧?」韓秀峰笑問了一句,隨即從手邊拿起幾封書信:「我早幫你們想好了,遵義知府朱右曾一定會關照你們的。桐梓、綏陽的兩位縣太爺欠咱們個大人請,一樣會關照你們。我本來打算再幫你們給張之洞的父親和岳父寫兩封書信,甚至想過給新任貴東道寫封信,但想想還是覺得不寫好。」
「陳占魁,陳天如,你們又是咋回事?」韓秀峰笑看著二陳問。
「在鄉領兵乃大忌,曾國藩曾大人為剿長毛幾次差點丟了性命,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這幾年卻總是被人彈劾,直至今日甚至連個實缺都沒補上,就是因為他身為湖南人不但在湖南平亂,統領的還全是湖南的子弟。」
「四哥,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唄,這還用得著問嗎。」
「大人言重了,這本就是下官份內之事。」
「打住,別跟我說這些,我韓秀峰既不是父母官,也斷不了你們的家務事。你們兩家之間的賬究竟咋算,你們自個兒找個沒人的地方慢慢算,等算清楚www.hetubook.com.com了,把恩怨了結了再來找我。」
因為鄉團沒有衙署,所以一般借用當地的廟宇,平時在地藏菩薩廟齊團操練的就叫著地藏團,在玉皇大帝廟齊團操練的就叫玉皇團。不像坊團、廂團以各自的坊、廂為名。
潘二下意識問:「相比貴州的教匪,長毛才是心腹大患,你不去夔州瞧瞧不放心?」
「帶你們兩團走,你們兩個團一百多號人,我養得起嗎?」韓秀峰反問了一句,又半開玩笑地說:「何況你倆恨對方甚過恨賊匪,要是打起來我和長生想拉也拉不住。」
……
「韓大人,我一樣,只要他不招惹我,我一樣不會招惹他,我們兩家的事將來回老家再說。」
「巴縣乃川東菁華,巴縣署、重慶府署和道署三衙同城,保甲局火器團本就應該留巴縣幫同官軍駐守。」程祖潤頓了頓,又笑道:「何況據下官所知,那幾十桿洋槍本就是巴縣的八省客商捐銀買的,接下來一段時間黔東北應該不會有大戰事,與其讓他們耗在這兒,不如讓他們回去幫同官軍維持治安,震懾那些源源不斷湧入巴縣的湖廣流民。」
「火器團自然是要去的,除了火器團之外,我打算抽調石龍、文經、地藏、玉皇、河神和觀音六團。可以讓各團監正或團正先帶親隨回老家過個團圓年,剩下的人正月十五前趕到巴縣就行了。」
「鹿樵兄果然深明大義,那這事就這麼定了!」
「做官不就是這樣嗎,我這是丁憂才回老家的,以前走得比你們更遠,先是去泰州,然後去上海,再去你們老家固安。你們真要是想家,等做幾年官就找個由頭告病,到時候就能回鄉光宗耀祖。」
「韓大人,陳都司他們高陞了,您身邊不能沒人伺候!」陳天如也急切地說。
程祖潤躬身退出大帳,陳虎、葛二小和陳不慌等人隨即跟了進來。
「謝了。」
「那大人打算過完年抽調哪幾個團解運軍餉,順便護衛您巡視夔hetubook.com.com州府各州縣的團練?」
「以前那是沒打勝仗,個個以為這幾千勇壯是一幫烏合之眾。現在打了一場大勝仗,朝中的那些王公大臣一定會有想法。」
「其實也只有監正、團正和那些什長伍長是巴縣子弟,勇壯大多是湖廣人。眼看就要過年了,回頭你們跟那些監正團正說說,不能光讓那些湖廣的兄弟賣命卻不給人家盼頭。最好借過年這個機會,跟那些湖廣的兄弟說清楚,只要在各團當三年差,期滿之後就幫他們落戶入籍。平時發的餉和賞錢讓那些兄弟別亂花,只要能把錢省下來,三年之後就能買幾畝地,娶個婆娘過日子。」
「韓大人,下官是這麼想的,貴州匪患一天不平,駐守在羊角、松坎及松坎河沿岸的勇壯一天不能撤,所以下官打算將來外調多少勇壯就再招募多少。」
「其實收了也沒啥大礙。」
「可這麼一來本地士紳商人捐的錢糧就會多出不少。」
「韓大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不收為好。」韓秀峰笑了笑,隨即看著江宗海道:「江兄,保甲局火器團的事我跟程祖潤說好了,你大可不必擔心。」
提起這個,伍濬祥不禁笑道:「那些個團首在各自老家都是一方豪強,給手下人點盼頭,幫著手下人落戶入籍真算不上什麼難事。」
韓秀峰曉得這銀子不收他心裏一定不踏實,乾脆微笑著接過:「鹿樵兄真客氣,既然是程儀,那秀峰就卻之不恭了。」
「別可是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你們不可能總跟著我,顧院長要是曉得你做上了正兒八經的都司,他老人家一定會很高興。」
「又來了,還是說正事吧。」韓秀峰收起銀票,直言不諱地說:「鹿樵兄,要是秀峰沒猜錯,制台大人委派你來接手這幾千勇壯,未嘗沒有從這調人去別的地方平亂的意思。人可以調,但這些兄弟在重慶府是團練保甲,但出了重慶府便是鄉勇。」
「這麼說我們今後就呆在貴州?」和-圖-書楊大城苦著臉問。
程祖潤很感激,畢竟接手的是剛打過一場大勝仗的驕兵悍將,要是沒韓秀峰撐腰,誰也不會服他這個候補知府,所以準備了六百兩銀票,小心翼翼地說:「大人,這是下官的一點心意,就當作程儀……」
「讓瓊甫兄費心了,要不是瓊甫兄發現及時,到時候我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四爺,我不是想家,我是想您不在,我這官做著也沒什麼意思!」陳虎愁眉苦臉地說。
交代好一切,命陳虎等人降下帥旗和「欽賜色固巴圖魯」、「督辦川東團練」等幾面銜旗,正準備跟費二爺一道回羊角村,潘二竟領著陳占魁和陳天如跟了過來。
各團的名字都有來歷。
「去遵義走馬上任,這年頭能謀個實缺容易嗎?而且現在去遵義沒啥好擔心的,我估摸著接下來三五年,遵義府轄下的各州縣應該不會有大戰事。但還是要謹慎點,尤其在清剿那些小股余匪時絕不能貪功冒進。」
「那您走了我們怎麼辦?」
陳占魁被調侃得面紅耳赤,急忙拱手道:「大人放心,晚生識大體顧大局,當差的時候不會跟他計較。我跟他的賬,等將來辦完差回了老家再算!」
韓秀峰笑了笑,接著道:「再就是陳虎、葛二小、陳不慌和楊大城等隨我回鄉的直隸員弁,以及貴州巡撫蔣大人保奏的那十幾個武監生和勇壯,等過完年就得去遵義走馬上任。而遵義知府朱右曾已陳請蔣大人讓陳虎等人復建遵義協左、右二營,他們不但要從松坎招募一些青壯,可能也要從各團抽調百十個勇壯,到時候還請鹿樵兄幫幫忙。」
想到韓秀峰抽調的幾個團大多是巴縣的,江宗海不假思索地說:「抽調巴縣子弟也好,畢竟出那麼遠門,還是本鄉子弟可靠一些。」
「可以前怎麼就沒事?」陳不慌不解地問。
「可是……」
「謝大人。」
「長生,你們這是打算去哪兒?」
韓秀峰笑了笑,隨即話鋒一轉:「遵義知府朱右曾曉得想和圖書練出一支能戰之兵,光靠朝廷撥給的那點糧餉遠遠不夠。所以在給我的信里說得很清楚,除了朝廷撥給的糧餉,他會再籌一些貼補,甚至打算奏請在松坎設卡抽厘,總之,你們過完年放心地去上任,無需為糧餉擔憂。」
「為什麼?」陳虎忍不住問。
「有功的都已經賞過了,剩下的留著賞給夔州的那些士紳吧。」
……
「志行,鎮上的士紳聽說你明天早上走,正在找人趕製萬民傘,我曉得你不想節外生枝,趕緊差人去讓他們別做。順便幫你做了個主,答應他們明天路過安穩時,在鎮上歇個腳,吃頓飯。」
各團勇壯大多駐守在松坎鎮、松坎河沿岸和虹關,各團監正、團正去南川熟悉地形都沒回來,程祖潤很擔心韓秀峰說走便走。
「長生,走,別管他們。」
見韓秀峰轉身而去,潘二急忙跟了上來,一直走到村口才忍不住問:「四哥,你咋突然想起去夔州,甚至打算去湖廣的?」
「這有啥好謝的,畢竟那些洋槍如何分配使用,籌辦團練時就已約法三章,我只是兌現承諾。」
韓秀峰把話都說到這份上,陳虎等人實在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只能磕頭致謝。
「稟韓大人,晚生聽說您過完年要率我文經團解運軍餉,晚生覺得用不著等到過完年再去巴縣拜見您,不如明天跟您一道回去。」
一見著韓秀峰,陳虎就急切地說:「四爺,您怎麼說走就要走,這兵權怎麼說交就交給程老爺?」
他們剛退出大賬,伍濬祥和江宗海便跟了進來。
「黔東北的教匪被打殘了,三五年內掀不起大風浪,但南邊苗亂剛起,據說雲南那邊的回人也在蠢蠢欲動,你們要是搭上他們的關係,將來說不準會被他們調過去平亂。與其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打仗,不如踏踏實實在相對熟悉一些的遵義駐守。」
「我就是這麼想的,總之,這裏一切拜託二位了,我走之後多幫襯著點程祖潤,畢竟二位既是在給朝廷辦差,也是在保我家鄉父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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