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嗻！」
「四爺被一個瘋狗纏上了，實在抽不開身，只能讓千里先過來。」
不等王千里說完，崇厚便苦笑道：「老兄千萬別誤會，我倒是想以禮相待，甚至都差人幫著找了個宅院，可人家一下子送來十一尊洋炮，正所謂雪中送炭，現在是藩台甚至制台大人跟前的紅人。」
僧格林沁為這一刻準備了近一年，平日里與士卒同甘苦，堪稱晝夜辛勤、殫誠竭慮，並且覺得這仗能打，豈能錯過這個幫朝廷報一箭之仇的機會，把千里眼順手遞給了史榮椿，冷冷地說：「傳令，不管西夷搞什麼幺蛾子，咱們都以不變應萬變。他們倘敢放第一炮，咱們就讓他有來無回！」
副都統成保所率的哲里木盟馬隊五百騎，駐新城；頭等侍衛布爾德和二等侍衛明安所率的昭烏達盟馬隊五百騎，駐新河；因皇上之前曾諭令西夷可換內河船隻至北塘上岸，僧王命北塘守軍撤至北塘以北的營城監視。
除了後來所修的石頭縫炮台和塘沽炮台，作為後路策應新建的海口兩岸六座炮台外，天津城東三十里的雙港附近又新建炮台一十三座，安設一千兩百斤以下大小銅鐵炮各八十一門，由外火器營、健銳營一千兵和後來招募的民勇駐守。」
「也是。」王千里輕嘆口氣，隨即抬頭道：「我也得去海口瞧瞧，勞煩老弟安排兩個熟悉地方的家人送我去。」
「他倆跟韓宸去了塘沽，他們的手下全安置在城西六里的柳家莊。https://m•ｈetubｏoｋ.com•com」
再後來雖做的是河道上的官，可事實上既管河，也管民，甚至管軍（河營）！
「吉祥就是為這事來的。」
僧格林沁不但與將士們同甘苦，而且言出法隨，賞罰分明，守台官軍士氣旺盛，郁怒多時，打還是不打，這些天上到史榮椿這個提督，下到普通兵勇，全在等他一聲令下。
事實上他就算沒景運門侍衛吉祥這麼個隨員，就算沒帶皇上的諭旨，崇厚一樣會以禮相待。
「所以說這事有些蹊蹺，十有八九是想探探咱們的虛實，說不準想打咱們個措手不及！」
「說。」
「景運門侍衛吉祥，拜見大人！」
「老弟放心，我不會有事的。」王千里想了想，又凝重地說：「俗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天津這邊一切仰仗老弟了。」
「稱他們打算今兒個全退往外洋，一兩天後再進口內，讓天津道再有照會，徑送外洋。」
炮台下面一樣是嚴陣以待，一隊隊官軍埋伏在寨牆後頭的深壕里，只有幾個穿著百姓衣裳的千總、把總，守在寨牆邊透過縫隙觀察在攔江沙外水面上游弋的洋人炮船。
「有一些變化，但變化不大。」
後來進京投供，又在韓秀峰麾下效力，不但幫同整飭河營，甚至統帶輪流去陣前效力的河營兵勇，隨僧格林沁和勝保的大軍從靜海一直轉戰到山東境內。
遠遠望去，既看不見炮台上有旗號，也看不見人影，前幾和-圖-書天偶爾在炮台上晃悠的「鄉勇」，彷彿一夜之間全跑光了。
王千里意識到這事沒那麼簡單，想想又問道：「僧王在忙什麼？」
王千里不但不是一個人來天津的，而且帶來了皇上的諭旨。
「洋人開始什麼也沒說，直到昨兒晚上才差人上岸遞來一道照會，打算邀博多宏武和杜恩會晤。」
「地山兄，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咱們還是先說正事吧。」王千里知道洋人的炮船已經到了大沽口，進城之後卻沒有見著永祥、王河東等人，不免有些心焦，低聲問：「地山兄，聽說閩商黃得祿隨薛煥到了天津，又送來十一尊洋炮，他人現在何處？」
崇厚豈能聽不出王千里的言外之意，無奈地說：「海口就那麼大點地方，不能把兵全壓上去，更不能不要後路，何況『後路』的後頭還有『後路』。僧王雖說統領一萬多兵，可把山海關和通州至天津這一線的守軍刨去，能湊六千多兵勇已經很不容易了。」
古人云：將是兵的膽！
僧格林沁同樣在觀察，唯一不同的是他有千里眼。
崇厚一邊招呼王千里喝茶，一邊意味深長地說：「守在岸邊的民勇，其實全是奉僧王之命喬裝打扮的官軍。領頭的那個丘八跟上岸的那個假洋鬼子說，因為他們中午出言不遜，博老爺和杜老爺已經回了天津。」
「敢問王爺，夷酋說了些什麼？」
「沒去。」
因為在所有跟「厚誼堂」有淵源的官員看來，曾先後https://www.hetubook.com.com輔佐韓秀峰、文祥執掌過厚誼堂的王乃增雖有些本事，但遠無法與曾多次獨當一面的王千里相提並論。
「願聞其詳。」
「你是富貴家老二吧，本官記得。」崇厚不認為王千里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就因為這件事，立馬回頭吩咐道：「得喜，趕緊陪吉祥老爺去找黃得祿。」
「他應該在僧格林沁身邊，反正今兒個沒見著。」
聽家人說王千里到了天津，崇厚急忙借口有緊要公務，從總督行轅匆匆回到運司衙門，一見著王千里就急切地問：「百齡兄，您怎麼來了，志行有沒有來？」
「不曉得，我已經有兩天沒見著他了，應該去了海口。」
「懇請王爺去後路炮台居中調度。」
王千里反應過來，不禁笑道：「王某誤會老弟了，勞煩老弟趕緊差人去問問他，是打算留在天津這個是非之地接著巴結恆福，還是願意進京覲見。」
崇厚的家人應了一聲，連忙陪著吉祥走出正廳。
「博多宏武和杜恩去了嗎？」
「趕緊去做準備，本王估摸著西夷很快會有動靜。」
「老兄稍候，我這兒正好有張海防圖。」
想到來前四爺曾說過，皇上是絕不會輕易讓英吉利和法蘭西使臣進京的，而不但佔了廣州城甚至攻佔過海口兩岸炮台的英吉利和法蘭西人，不但不會善罷甘休且氣焰極其囂張，覺得官軍不堪一擊，可欽差大臣僧格林沁又是個倔脾氣，王千里意識到大戰一觸即發，急切地問：「海口至和_圖_書
天津一帶的布置有沒有變化？」
「六千多兵勇。」王千里沉吟道。
「洋人怎麼說？」王千里凝重地問。
「王爺，下官有個不情之請。」
「我早跟石贊清商量好了，真要是打起來，戰事真要是糜爛到那一步，想走的就趕緊送他們走，免得他們在這兒指手畫腳礙咱們的事兒。」
「百齡兄，您是說皇上召他入見？」
與此同時，大沽口南岸炮台上一片死寂。
「他雖是個商賈，可捐輸洋炮最為得力，對朝廷有功，您為何不……」
剛從天津趕過來的薛煥，跟守在邊上的直隸提督史榮椿等人微微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隨即走到僧格林沁身邊道：「稟王爺，制台大人那邊沒接到皇上的新旨意，制台大人說桂良大人究竟何時能趕到天津，他也不知道。」
崇厚進去取來一張手繪的輿圖，攤在茶几上如數家珍地說：「海口南北兩岸炮台由大沽協六營共三千余兵駐守，內火器營和巡捕營的一千余兵，分別協防南北炮台；
「好，就這麼定！」
「永祥和王河東他們呢？」
「沒去？」
「瘋狗？」
僧格林沁知道史榮椿這是擔心他這個主帥的安危，畢竟打起來槍炮無眼，可將士們的士氣正旺，他這個主帥又豈能臨陣畏縮，不假思索地說：「哪來這麼多廢話，本王就在這兒坐鎮，本王哪兒也不去！」
早在泰州時，他就幫韓秀峰籌集錢糧、招募編練鄉勇，甚至隨韓秀峰一道率勇赴萬福橋堵截長毛。
但只要爬上炮和_圖_書
台，就能發現一隊隊官軍或躲在胸牆後頭，或躲在防炮洞里。大小銅鐵炮全用油布蓋著，只要上官一聲令下，將士們就會衝出來，把炮推到炮口。
薛煥下意識探頭看了一眼洋麵上那些冒著濃煙的兵船，喃喃地說：「他們來都來了，為何要退往外洋？」
打發走吉祥，王千里急切地問：「地山兄，洋人有沒有提出什麼蠻橫無理的新條件，僧王和恆福大人是怎麼應對的？」
崇厚愣了愣，連忙道：「他還在城裡，我只見過他一面。昨天在藩台那兒聽人說，他原來打算獻完炮去京城的，可聽說富貴在家賦閑不再做官了，就打了退堂鼓。後來想著在天津獃著也不是事，打算南返，可洋人的兵船又堵住海口，所以哪兒也去不了。」
見他終於發了話，史榮椿、龍汝元等將校激動不已，不約而同地拱手道：「下官遵命！」
「行，不過……不過海口兇險，老兄一定要保重。」
「有圖更好。」
「就算能趕到，又有何用？」僧格林沁放下千里眼，回過頭來陰沉著臉道：「薛老弟，夷酋又讓那個姓潘的假洋鬼子送來了一份照會。」
「英吉利和法蘭西領事到了，昨兒上午，是上次跟英吉利大兵頭何伯約定回信的日子，因為皇上既沒下旨開打，又沒恩准兩國使臣上岸，恆福和文煜只能拖延時間，命海防同知博多宏武和天津知縣杜恩前往，稱他和文煜『不日即至海口』，請何伯等夷酋『靜候數日，會議一切』。」
……
「薛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