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如夢令
第0060章 不求

李藎忱輕輕呼了一口氣,不知不覺他的額角已經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剛才關於這銅佩飾,李藎忱實際上有些強行解釋。
蕭世廉著急的還想再說,不過看到自家爹爹抬起來的手,頓時堪堪將話收住了。蕭摩訶饒有興緻的看向李藎忱:「為什麼?報答恩公之恩情,是我蕭家兩代人之夙願,小兄弟難道不想給我們這個機會?」
而此時蕭摩訶已經霍然轉身,伸手拍了拍李藎忱的肩膀:「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假以時日,當成大器。」
李藎忱抿著嘴唇沉默不語,而蕭世廉靜靜看著李藎忱,第一次他有些震驚的發現自己竟然看不|穿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年齡的年輕人。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李藎忱向前一步,鄭重的一拱手:「某沒有開玩笑,某什麼都不要。」
李藎忱還是搖了搖頭,看著那個象徵李成和蕭諒情誼的銅佩飾,沉聲說道:
李藎忱不求什麼「酒色財氣」,所求的是一個施展抱負的機會。
「家父在世的時候,未嘗曾經提到過和*圖*書此事,說明在家父心中,當時施以援助之手,乃是天經地義。並且家父一生為人豁達,某想他老人家當年在世的時候,應該只是真心想要和令尊結識、真心想要報一方平安,並沒有想著有一天會尋求蕭家的幫助……」
聽到李藎忱斬釘截鐵的聲音,蕭世廉頓時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李藎忱:「李兄弟,你可要想好了,我們蕭家雖然算不上什麼一等一的權貴之家,但是提供一些你想要的幫助應該還是可以的。」
蕭摩訶長嘆一聲,喃喃說道:「阿爹,某終於明白,為什麼你常常說,能夠與李家恩公相識是一生的榮幸……恩公一生光明磊落,年輕時候沙場衝殺、蕩氣迴腸,年長之後仍然教子有方,蕭某自愧弗如,阿爹能有如此摯友、如此恩人,是我蕭家之幸也!」
他這句話自然讓蕭世廉心裏面舒服了不少,畢竟按照李成和蕭諒的關係來算,李藎忱可是實打實長了他一輩,當初的「李兄弟」變成「李叔叔」和*圖*書,這蕭世廉多少都接受不了。
李成費盡心思五十年避世,最後到老換來這麼一個下場。
就算是李成一生之中都沒有想過欠人恩情這件事,但是很明顯到了最後,李成還是不打算放過這個機會。不是因為他多麼吝嗇,也不是因為他惦記著什麼,而是他不放心之後無依無靠的李藎忱和李憐兒,對於奄奄一息的老人來說,這是他能夠留給子女的全部。
李藎忱絕對不允許自己走自家爹爹的老路。更何況他更清楚,南陳又能夠支撐多少年?一場從北到南席捲而來的戰火隨時都有可能將李藎忱徹底吞沒。
事實證明,蕭摩訶看明白了李藎忱的心思,所以他很欣慰恩公的後人不是一個想做富家翁的紈絝子。窮人的孩子早當年,自小歷經戰亂的蕭摩訶明白這個道理,並且很高興看到這樣的恩公之後。
大帳之中一時間有些沉寂,蕭摩訶回過神來,微微低頭直直看著李藎忱的雙眼,沉聲說道:「小兄弟……」
而事實證明,南陳武毅將和*圖*書軍蕭摩訶的一個允諾,也確實很有價值。
那位恩公臨走的時候,恐怕有不少遺憾吧……就如當年爹爹一樣。蕭摩訶緩緩仰起頭,心中不由嘆息一聲,等到自己愈發年長之後,反倒是愈發能夠理解當年的蕭諒了。
但是李成雖然是這麼想的,李藎忱並不打算這麼做。向蕭摩訶請求,固然可以給他帶來「酒色財氣」,但是這不是此時此刻的李藎忱真正想要的。
蕭世廉心中更是一驚,自家爹爹作戰勇猛,但是不代表不會做人,蕭摩訶知道自己一路青雲平步,所以在為人處世上除了堅守基本原則之外,素來都是寡言少語,是不折不扣的實幹派,也正是這個原因,方才讓他得到陳霸先、侯安都和吳明徹三代南陳帝王將相的賞識。
因此蕭摩訶這短短几句評語,簡直振聾發聵。一向熟悉自家爹爹為人作風的蕭世廉,忍不住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剎那間他覺得在李藎忱和自家爹爹之間竟然插不上話。
就算是沒有中間的稜角,這一和*圖*書刻這兩塊銅佩飾依舊結合的緊密無間,就像五十年前始興城外曾經並肩奮戰的兩個人。
因為對於蕭摩訶來說,想要報答恩公之恩情,所能做的最好的實際上不是給李藎忱多少「酒色財氣」,而是將李藎忱培養為一個棟樑之才。這恐怕也是李成所最想看到的,也是李成將那銅佩飾拿出來的重要原因。
他身為南陳武毅將軍,又是軍中的下一任接班人,要說別的做不到,但是至少給李藎忱安排一個安身立命的職務之類還是輕而易舉的,朝野之中誰都不會介意賣武毅將軍一個面子。對於一個正常男人來說,所想要的不過就是「酒色財氣」罷了,如果李藎忱想要這些,蕭摩訶自然很容易滿足他。
蕭摩訶微微一笑,旋即說道:「現在你們兄妹也沒有安身之處,若是不嫌棄的話,就先留在軍中,畢竟令妹尚有病恙,需要好好休養。等到此間戰事了結,是去是留,你們另行決定如何?」
「將軍年長小子二十余歲,以小兄弟稱呼實在不妥當,小子應當為晚輩和-圖-書。」李藎忱急忙開口打斷蕭摩訶,開什麼玩笑,一個大自己二十多歲的人喊自己小兄弟,哪怕是李藎忱知道古人有很多「忘年交」,也不想真的和蕭摩訶來「忘年交」,更何況如果這樣,李藎忱未免有些佔便宜的意思,別忘了旁邊還有一個臉色一直不太對勁的蕭世廉。
蕭摩訶也是抬起頭看向李藎忱,微微頷首。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哨探一把掀開簾幕快步走進來:「啟稟將軍,在大營北側四十里處發現蠻夷哨騎!」
「這……」蕭摩訶皺了皺眉,而蕭世廉臉上更是露出詫異神色。普天之下,想要武毅將軍一個允諾的人大有人在,而怎麼李藎忱就棄之如敝履?
蕭世廉臉上的神情愈發凝重。而蕭摩訶緩緩背過身,看著放在桌案上的那銅佩飾。兩塊分開了五十多年的銅佩飾此時湊在一起,雖然它們曾經分明的稜角已經被磨平,雖然它們有的地方已經光滑看不出來原本的模樣,但是它們依舊像五十年前那樣緊緊的靠在一起。
李藎忱沒有多說,只是鄭重一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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