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秦淮景
第0172章 盛怒

在這一刻,陳頊多少也有些懊悔,或許這麼多年來自己還是太寵愛樂昌了,雖然樂昌並沒有因為這種寵愛、更甚至已經可以說是溺愛而變成諸如南朝宋等朝代的公主,將自己變成放浪形骸又或者其餘難以理解的模樣——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南朝宋的山陰公主劉楚玉——但是也造成她的性格溫柔,尤其是面對這帝王之位的爭鬥,自然也無法理解。
樂昌急忙後退一步,躬身說道:「女兒不敢,女兒只是說了心中所思所想罷了。」
「樂兒,你……太善良了。」陳頊的臉色雖然依舊陰沉,但是聲音總算是緩和下來,對於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女兒,他終究還是不可能一直繃著臉。
樂昌打了一個寒顫,聚寶齋的情況顯然現在陳頊都已經了如指掌,也不知道是有人早早的就給陳頊通風報信,還是陳頊本來在聚寶齋就安排了眼線。現在樂昌並沒有心思去思考這個問題,因為陳頊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猶如雷霆在和圖書她的心頭炸響。
樂昌詫異的看著陳頊,而陳頊的手轉而指了指自己身後的龍椅:「他們還是大陳的太子和揚州刺史,是皇子,是有身份和有能力爭奪這龍椅的人!」
樂昌非但沒有退縮,反而徑直向前一步:「父皇,長兄和二哥本來就已經斗的你死我活了,父皇又何必……何必更添一把火?」
伸手敲了敲桌子,陳頊冷聲說道:「樂昌你做的最大的錯事,不是花了多少錢買回來那一幅《仕女圖》,只要你喜歡,別說萬貫,就算是五萬貫、十萬貫,父皇都不會說一個不字,皇室雖然也不是富得流油,但是這點兒錢還是能拿得出來的。你錯就錯在是從沈君高和陳伯固的手下買回來的這幅畫!」
「樂昌!」陳頊的臉已經漲得通紅,這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之中擠出來的,顯然陳頊已經到了氣頭上,「你……你還是要說朕做得不對么,朕的所思所想、所為的是什麼,難道你不清楚?!https://www•hetubook.com•com
可惜鬚髮盡張的陳頊此時顯然已經聽不進去樂昌所說,伸手直指著大門:「你給朕出去,自己去清醒清醒,什麼時候想明白了,再什麼時候來見朕!」
陳頊的話擲地有聲,而樂昌臉色變了變,自家父皇這句話可以說是毫無遮攔了,現在東宮和揚州刺史打的如火如荼,雙方在這建康府中勾心鬥角,到頭來所為的可不就是這一張龍椅么。
「如果父皇所謂的不知好歹,是為了讓東宮和揚州之間不再自相殘殺,是為了整個大陳不再內耗,那女兒便是不知好歹!」樂昌朝著陳頊的方向拜倒。
「住口!」陳頊又是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伸手指著樂昌說道,「你滾,給朕滾!朕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不知好歹的女兒!」
「樂昌啊樂昌,你心地善良不假,但是現在心地善良,就是糊塗!」陳頊哼了一聲,「在你看來,這是你長兄和二哥,是陳叔寶和陳叔陵之間的鬥爭,和_圖_書可是你並沒有想過,他們除了是你兄長,還有另外的身份,另外讓他們更為之痴狂的身份!」
頓了一下,樂昌不等陳頊開口,接著說道:「女兒敢問父皇,這樣的骨肉殘殺、兄弟鬩牆,本來就是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父皇為何不但不阻止,反而還在放縱孝穆公設下今日之圈套?!」
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樂昌霍然抬起頭,迎著陳頊鋒銳的目光:「父皇,女兒愚鈍,不明白為什麼父皇非得要唆使長兄和二哥自相殘殺,就算是他們真的有做出什麼對不起父皇的事情,終究也是父皇的骨血……這樣斗下去,現在還是沈公和陳侍中之間的鬥爭,或許過不了都就是長兄和二哥之間的鬥爭了!」
一如既往,御書房之中的宦官早就讓對宦官並無什麼好感的陳頊屏退,只有幾個伺候的婢女畏畏縮縮的站在簾幕一側,低著頭大氣不敢出一口。以陛下的脾氣,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讓她們倒霉。
陳頊原本和-圖-書拿向下一本奏章的手緩緩收住,面色愈發陰冷:「這件事朕已經聽說了,本來朕只道是你不懂事頑劣,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不過聽你所言,似乎樂昌你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真正錯在哪裡。」
話音未落,陳頊才發現走進來的是樂昌,臉上憤怒的神情方才有些收斂,沉聲問道:「樂兒,時候不早了,外面又是風雨交加,你此時過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放肆!」陳頊一拍桌子,聲音已經變得有些結巴,伸手指著樂昌,「樂昌,你……你是在批評指責父皇了?!」
而陳頊正坐在龍椅上,手中捧著一本奏章,眉頭緊鎖,此時聽到腳步聲,隨手將奏章往桌子上一拍:「朕不是說了么,讓你們不要走來走去!都沒有帶耳朵么?!」
清脆而單調的腳步聲在御書房外響起,緊閉的房門緩緩推開,樂昌公主一揮手讓婢女留下,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舉步進入燈火尚且明亮的御書房。
樂昌直視著陳頊的目光,義和_圖_書正言辭地說道:「父皇所做,女兒一清二楚,只是女兒堅持認為,父皇所作所為不過是讓……」
陳頊對於樂昌、寧遠這幾個女兒素來寵愛,就算是平日里在氣頭上,也會溫言相向,此時語氣之冰冷,已經超出樂昌的預料,樂昌向後縮了縮,不知道自家父皇為什麼會如此生氣。
御書房之中燭火搖曳,在這後宮之中大多數的宮殿都已經陷入黑暗的風雨夜裡,御書房的燈火盡最大可能驅散著周圍無聲無息的黑暗和絲絲縷縷、沁人肌骨的寒意。
樂昌躬身行禮:「女兒前來,是向父皇請罪的。女兒未經父皇應允,私自以萬貫之價買下聚寶齋今日展出之《仕女圖》,還請父皇恕罪。」
果然……父皇是想看著東宮和揚州刺史斗得兩敗俱傷。
這是權力的象徵,是整個大陳至高無上的位置,為了能夠坐到這個位置上,骨肉親情又算得了什麼?
不等陳頊回答,樂昌雙腿一彎,徑直跪倒在地上:「父皇,女兒斗膽,懇請你且罷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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