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山外天
第0450章 這陰沉沉的天

「說不定現在李藎忱已經在出兵進攻閬中的……」尉遲迥緩緩說道。
他以「將軍」稱呼尉遲迥,而尉遲迥直接稱呼自己的表字,這種情況一般出現在上級對下級的情況下,在無形之中就等於自己矮了尉遲迥一頭,再看看周圍將領們臉上的神情,韋孝寬也能明白這是尉遲迥故意為之。
相比于尉遲迥,韋孝寬對李藎忱的了解更少,自然更不敢輕易地做出判斷:「尉遲將軍,你怎麼看?」
「這陰沉沉的天空啊……」
尉遲迥微笑著拱手相迎:「孝寬兄!」
當那些小夥子在前方浴血奮戰的時候,他這個老頭子卻只能帶去這樣的消息。而魯廣達也解下來腰間的佩飾,抓過來顧野王的手,不由分說將東西塞入他的手中:
一個小小的玉佩,在千軍萬馬的征戰之中又算得上什麼?
順著尉遲迥手指的方向,韋孝寬瞳孔微微收縮:「閬中?」
魯廣達猶豫片刻,還是衝著顧野王行了一禮:「顧公。」
就在和圖書此時,陳禹大步走出來,見到顧野王先鄭重的一拱手,緊接著將手中的玉佩遞上來:「顧公,我家將軍說實在是沒有顏面再見顧公,所以這玉佩交給顧公,顧公拿去換成錢財犒賞將士吧。這已經是大將軍所能夠拿出來的最後一點兒心意。」
顧野王將兩手的東西攥緊,仰頭看著陰沉沉的天空,喃喃說道:「老夫無能,無能啊!」
「李藎忱此人一向膽大心細,所以老夫覺得他不會坐以待斃。」尉遲迥斟酌說道,「所以他的進攻目標很有可能是這裏。」
尉遲迥一怔,伸手在輿圖上一指:「韋將軍且看,現在李藎忱已經調兵北上合州,至於他想要進攻哪裡,還是只想防守合州,那就不得而知了。」
單單是韋孝寬臉上的疲憊和身上的殘雪,就已經足夠應得大家的尊重。這個北周柱國身材高大,臉頰瘦削,將穩重的性格直接體現在臉龐上。
他很清楚顧野王是來做什麼的,可是無論是他還是www.hetubook.com.com蕭摩訶,都幫不了顧野王。朝廷的旨意很清楚,巴郡的李藎忱無疑已經變成了一支孤軍和棄子,所謂的棄子,就是這些糧草兵馬的增援都可以和李藎忱沒有任何關係了。
就算是尉遲迥想要和自己好好說話,也得顧慮自己麾下這些將領們的感受。
……
顧野王死死咬著牙,並沒有伸手接過來那玉佩。
見顧野王沒有收下來的意思,陳禹有些無奈地說道:「顧公,大將軍並不是天,在他的頭上還有陛下,身為大陳的將領,他也得遵從陛下的意思。蕩寇將軍是蕭家恩人之後,而我家少將軍更同樣身在巴郡,大將軍如果不是因為無奈,絕對不會見死不救!」
「尉遲將軍,老夫遠道而來,一路上音訊不通,不知道現在巴蜀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韋孝寬沉聲說道,並不著急入席。
一邊說著,顧野王一邊轉過身,步履蹣跚的向外走去。
「尉遲將軍!」韋孝寬身上還和圖書帶著些許殘雪,眼睛中也帶著血絲,不過當他大步走進來的時候,哪怕是對韋孝寬一向不怎麼感冒的尉遲迥麾下部將,此時也下意識的微微低頭。
而恰在此時,營帳帷幕被掀開,一名哨探卷攜著風雪衝進來。
只有眼前這步履蹣跚的老人,還有那些站在巴郡城頭上的袍澤弟兄,依舊艱難的逆著這潮流、在這亂世之中掙扎!
「報——石山郡失守!」
看著顧野王急切的樣子,魯廣達有些詫異,這個老夫子為什麼一副打了雞血的模樣。畢竟顧野王可是眾所周知的名士,按理說是不會這樣失態的。不過轉念一想,現在巴蜀的局勢肯定不容樂觀,這老夫子既然投靠了李藎忱,著急也在情理之中。
而尉遲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在大帳的前方放了兩張並排的席子,顯然並沒有想要區分出來尊卑的意思。或許尉遲迥也不想留下來什麼實際的把柄吧。
韋孝寬名寬,字孝寬,只不過他一直以字行世,所以尉遲迥直https://www•hetubook•com.com接稱呼「孝寬兄」並沒有什麼不合禮數的地方。韋孝寬怔了一下,笑著點了點頭。
顧野王深深嘆了一口氣,伸手接過來這玉佩。這或許是他能夠帶回去給李藎忱唯一的答覆了。
至於他們能不能掙扎出一條道路,魯廣達也好,陳禹也罷,都不知道。但是在他們心中,這些嚴陣以待迎接北周怒火的傢伙,是真的勇士和英雄。
南陳不想再為了巴蜀投入更多,剩下的只能由李藎忱自力更生。
「顧公,麻煩告訴李世忠,某有愧於他。」
沉默片刻,魯廣達低聲說道:「顧公,你的心思某明白,但是朝廷的旨意在這裏,大將軍已經準備開始進攻襄陽,現在我們在荊州的糧食也不夠,兵馬更是捉襟見肘,怎麼可能……」
顧野王不再跟魯廣達客氣,伸手拽住魯廣達的衣袖:「遍覽兄,你告訴老夫,是不是大將軍不打算再給任何一點兒糧食了?還有遍覽兄你那裡可還有一點兒餘糧?幾石也總比沒有的好。」
顧野王也www.hetubook.com.com看到了走出來的魯廣達,徑直上前一步:「遍覽兄!」
頓了一下,陳禹聲音低了下來,深深的彎腰:「顧公,大將軍站在他的位置上也有他的難處,這點兒心意顧公收下吧。」
韋孝寬皺了皺眉,李藎忱出兵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李藎忱屯兵合州,到底是攻還是守,依然沒有給他可以參考的依據。
魯廣達和陳禹下意識的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深深的無奈。現在他們身上有太多的束縛,只能順著這亂世的潮流向前,最後去往何方都不知道。
魯廣達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顧野王,不過兩人基本上沒有什麼往來,稱不上熟稔,撐死天也就是「點頭之交」。然而當今天魯廣達大步走出來,正好看見面帶擔憂和憤懣神情站在那裡的顧野王時候,心中卻有一種無奈和愧疚。
顧野王臉色微微發白,良久之後方才輕輕嘆息一聲:「怎麼會這樣,陛下這是真的打算不管巴蜀了……」
魯廣達抬頭看了看天,用只有陳禹才能聽見的聲音輕輕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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