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不是要和一個全新的陌生人相處？

而真正讓樂昌心中難受的，還是江總的威脅，這讓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去面對李藎忱，難道真的如江總暗示的那樣悄悄地向南陳提供和李藎忱有關的情報么？可是如果不這樣做的話，父皇、母妃還有寧遠小丫頭會不會受到威脅？

自己上一次乘舟穿行大江上的時候，正是南陳達到全盛的時候，向北和北周分割兩淮，向西在荊州更是橫行無忌，可是短短几年間，一切都已經截然不同。

對此樂昌大概已經揣摩到什麼，但是她並沒有拆穿。

而校場的外面，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營房以及遠處山坡上林立的工坊，讓李藎忱更是感慨萬千。當初剛剛入蜀的時候，南部郡這一片難得的平整江灘上只有突兀的幾個糧倉，而現在一切都已經天翻地覆，這裏變成了李藎忱在南方戰線上最大的兵營、工坊和船廠，可以說已經展現出來一個工業中心的雛形。

相比于蜀地，巴郡這邊的土地本來就不算多和_圖_書，畢竟巴地多山，真正能夠耕作和養家糊口的土地也就只有山間河谷的一點，而偏偏巴人部落主要還是集中在這邊。

而除了身後的家國，真正讓樂昌擔憂的，實際上還是前方。

當初選擇這裏的時候是因為李藎忱別無選擇，現在這一片土地已經接近飽和，等到李藎忱平定江南之後，這些工坊肯定是要陸續遷出去的，不過肯定也不會全部搬走，在這裏給自己留下一點兒後路也不是壞事。

可是畢竟峽江唐氏、董氏、秦氏等家族在這邊也立足日久，因此巴郡這邊的土地分配起來反倒是有些緊張。

亂世之中，每個人都有自己活著的手段，只不過有的光明，有的卑劣而已。此時她驟然想起來李藎忱當時《愛蓮說》中寫的。

這個國家的精氣神已經完全被掏空了，何談迴旋餘地？或許等李藎忱一年或者兩年之後再對南陳下手，南陳的情況有可能會更加糜爛不堪。

想要真正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

因此和_圖_書當樂昌再一次溯江而上的時候，乘坐的只是一條普普通通的樓船，如果不是船頭上的皇家旗幟，恐怕誰都不敢想象這是皇家的座船。而大江畢竟已經是南陳的內河，所以並沒有水師戰船護送。

自從李藎忱北上之後，留守白帝城的徐德言和曹忠也沒有閑著，打造戰船的事情有駱牙負責，所以他們主要的任務就是招募和訓練士卒，好在這兵源對於巴郡這邊來說並不缺，逐漸下山的巴人以及本地的漢人都在踴躍參軍。

……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樓船一路上可以說是毫不停歇，從建康府直入荊州，荊州水師奉蕭摩訶之命抽調了兩條樓船護送過信州，之後折返。而很快樂昌便看到了早就已經在三峽口江面上等候的船隊。

夾岸的青山向後倒退，繼續向前不遠就是三峽口，過了那裡就是李藎忱的地盤了。

對於自己的到來，李藎忱會怎麼想，又會怎麼對待自己？

通過種種政策鼓勵，徐德言他們也算是和*圖*書重新在白帝城這裏組建了將近兩萬的兵馬，再加上李詢帶著南下的五千北周舊部、這一次李藎忱從巴蜀調過來的五千新兵，這三萬兵馬就是李藎忱南下的主力。當然了除此之外，襄陽的主力也會隨之南下，另外兩淮的軍隊也會有所配合，加起來人數實際上已經快接近十萬。

穿行在校場上，李藎忱看著那些訓練的士卒，這些不同年齡、不同民族的士卒正團結在一面旗幟下努力訓練，而這些就是自己以後賴以平定天下的希望。

想到這裏，樂昌又想起自己從石頭山下碼頭離開的時候，哭成淚人的寧遠小丫頭，以及前來送行的各異的人。尤其是那個孔范，自己雖然沒有來，但是特意派人送來了上好的珠寶，更是寫了一封信，表達了對於漢王妃能夠夫妻團圓的祝福。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以什麼樣的方式和身份離開了建康府。

這個曾經石頭山上一鳴驚人的年輕人，現在已經變成了樂昌完全不熟悉的梟雄，尤其是這些時間來的音和-圖-書訊不通，更是讓樂昌不知道此時的李藎忱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當然李藎忱也清楚，南部郡這裏畢竟只是一個江灘上的小城，來往運輸只能依靠水路不說，現在的工坊就已經擴展到了周圍的山坡上，繼續向外圍擴展就是深山老林了。

而一名年輕人很快出現在樂昌的面前。

想到自己當年入蜀的時候，只有寥寥幾千兵馬，現在竟然已經能夠湊出來十萬大軍，李藎忱還是有些激動的。

「三個月，我們等得起。」李藎忱淡淡說道，對於李詢這個經驗豐富的老將訓練士卒的本事，李藎忱還是信得過的。

一艘樓船孤零零的北上，看著遠去的江南風景，樂昌輕輕撫摸著樓船上的欄杆，有苦難言。

樂昌終於忍不住了，緊緊抱住李藎忱，淚水奪眶而出。

——第十卷·風入松完——

曾經在大江上甚至能遮蔽江流的龐大船隊已經不見了蹤影，那些黃龍巨艦或是戰沉，或是分到各個水師之中，更或者因為南陳對水戰的需求越來越低而逐漸封存甚和-圖-書至廢棄。

一艘規模遠比這條樓船大的黃龍巨艦緩緩靠上樓船，踏板伸下來，一隊精銳的漢軍步卒飛快的衝上樓船，控制了整艘樓船。

所以駱牙和唐亦舜等人在鼓勵巴人北上耕作蜀郡的土地之外，還鼓勵巴郡的人積極參軍，如果參軍的話，家中的土地因為沒有足夠的人耕作，就不再需要那麼多，參軍帶來的獎賞已經足夠彌補土地減少的損失，這對於很多剛剛下山的巴人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拿到的土地少一些，但是獲得的錢糧卻不少。

一來她並不覺得自己是以一種公主出塞的模樣入蜀，二來維護南陳的利益是應該做的，可是樂昌並不覺得再給南陳一年半載，這個國家就能有多少可以迴轉的餘地。

「現在主要還都是老卒在配合訓練新卒，」李詢向李藎忱介紹，「想要讓這一支軍隊形成戰鬥力，至少還需要三個月的時間。」

李藎忱張開雙臂抱住她：「傻妮子，歡迎回家。」

看著滾滾涌動的江流，樂昌有些恍惚。

樂昌怔住了，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