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么？」顧野王微笑一聲，「連徐孝穆和吳通昭都不覺得奇怪，陛下的些許退讓有什麼好奇怪的。」

而當包括顧野王在內的大多數人都以為李藎忱開設的書院只是為了傳授學生四書五經等和私塾之中差不多一樣的東西的時候，李藎忱實際上已經打算在學院的教學里加入更加有用的內容，讓學院之中的士子更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到底是為什麼在讀書，到底要把自己的這些才華施展在什麼方向上。

黃琦是南陳名將黃法氍的次子，黃法氍雖然去世，但是黃家在東南世家之中威望仍在，李藎忱如此主動的問候黃老夫人，自然也有深層次的意思。能夠活到這個歲數也都是人老成精了的，李藎忱相信黃老夫人應該明白。

當這些學院之中的士子們真正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李藎忱相信他們會做出對朝廷而不是對他們的家族有利的選擇。

在實打實的才華上面，一向注重詩書傳家的東南士族也真的沒有怕和圖書過誰。

「那便這麼定了。」李藎忱淡淡說道，「明日就是新年了，諸位愛卿辛苦，每人賞賜蜀錦十匹。」

「顧公。」沈君高不知不覺得也放慢腳步，最終甚至落了顧野王半個身位，「今日御書房之論……」

「大潮滾滾，既不能逆，便只能順啊。」

沈君高低聲說道：「雖然晚輩覺得我們是和陛下各退一步，但是以陛下的性子，竟然如此爽快的答應了，倒是有些奇怪。」

這是陽謀，也是赤|裸裸的宣戰。

尊師重道本來就是中國古代的優良傳統，而隨著學生在學院之中學習的理論的增多以及時日增加，他們對於學院和整個時代的歸屬感自然也就會越來越濃，而對於家族以及已經明顯落後於時代的世家執政的方式的認同也就會越來越少。

所以與其把爭鬥放在朝堂上、放在太多不為人知的角落裡，那倒不如拿出來放在明面上，讓陛下看看，東南世家不管怎麼樣都是大漢朝m•ｈeｔuｂook.cｏm•cｏｍ廷必須要依仗的力量。

而黃琦也感動的一拱手，這個時代牛羊可都是實打實的社會生產力，除了皇家之外除非賞賜否則是很難吃到的，即使是皇宮之中也不能頓頓都吃，也就是隔三岔五的過過嘴癮，畢竟皇室也不能太奢侈了，否則只會引起朝野民間的反彈。

顧野王抬起頭，看了一眼陰沉沉的天。

這學院教授的東西雖然更加繁雜高深，但是歸根結底其運行的方式和私塾有著無數的相似之處。所以接受過正統私塾教育的東南世家子弟，未必就不能在學院之中嶄露頭角。

這並不難理解，當這些人意識到自己所走的道路、所學習的道德和正義甚至是將要組建的新的秩序和自己原來的出身截然相反的時候，往往都會堅持前者，因為他們不想成為沒有靈魂的殭屍，單純的為自己出身的家族、為本來就應該被丟到廢紙堆之中的舊秩序買單。

而為什麼會這麼說呢？

看上去這些人和-圖-書還是出身於世家，但是到時候他們心中所想的肯定和現在的世家子弟完全不一樣，而是會更傾向於他們的學院、他們的師尊和師兄弟，以及這個他們即將服務於的大漢。

當然了這也是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李藎忱必須要盡最大可能的小心操控，他需要改變這些士子們的想法，讓他們更清楚的意識到這個時代的發展方向，讓他們更傾向於做出和他們的師長們一樣的選擇，但是又不能任由這一股思想潮流縱橫恣肆，否則就有可能締造出來諸如「東林黨」這樣的怪胎。

晚來天欲雪。

「臣等謝陛下！」

想明白其中關竅的楊素、唐亦舜等人都是臉色微變，不過不管怎麼說一向自視甚高的東南士族終究還是在這上面退了一步。

顧野王喃喃說了一句。

至少在這個時代，要想結束這樣的亂世，避免再有這樣的亂世出現，高度的中央集權是不可避免的，而世家把持朝政只可能會讓分裂和割據變成一次又一次沒wｗw.ｈｅtｕbook.ｃoｍ.coｍ有休止的循環。

陳叔寶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沈君高應該也算是看著李藎忱一步一步走過來的人，對於李藎忱絕對稱得上了解，李藎忱什麼時候是那種遇難則退的人了？按理說他應該會強硬的表示自己的不滿才對。

當然這個分崩離析並不是說的妻離子散，而是說世家不再作為傳統意義上把持朝政的一個龐大家族團體而存在，畢竟在注重禮儀教化和家族傳承的中國古代，就算是有科舉制度，家族的文化底蘊一代一代的傳承下去，也依然會有接二連三的人才湧現。

此時御書房外，顧野王不慌不忙的穿過宮門，他幾乎落在了著急回家過年的群臣後面。

每個時代都會出現背叛自己出身的人，而往往很多時候也正是這些人最終在改變這個時代上起到關鍵作用。

年輕人是最容易衝動的，但是也是最容易引領著改變的。當一代又一代的年輕人站出來並且逐漸充斥整個朝廷的內外角落的時候，他們自然而然也和-圖-書就更容易擰成一股繩，通過維護皇權和維護中央集權來實現自己的理想，並且主動把世家掃進垃圾堆。

而李藎忱輕輕鬆了一口氣，看向旁邊的黃琦：「也辛苦你了，今天早點兒回家去吧。朕已經讓御膳房準備好了一些牛羊肉，代表朕問候一下家中老夫人。」

不過至少從現在看來，任重而道遠。

按理說都已經到了這個歲數上了，不會再為了那一點兒桃李天下的虛名的看不|穿這背後的深意啊。

是啊，孝穆公和吳老對這件事似乎一直都沒有發表過意見，甚至還積極主動的去幫著李藎忱組建學院。

只是顧野王等人或許怎麼都沒有想到，他們這樣做對於李藎忱來說也並不是沒有好處。實際上只要學院可以辦下去，那麼李藎忱就不懷疑這些學院以及其所帶來的科舉考試的選賢舉能方式會最終導致整個世家的分崩離析。

「可有問題？」顧野王微微眯眼。

顧野王等人紛紛拱手謝恩告退。

旁邊的袁大舍急忙答應。

沈君高頓時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