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並不是梁睿真的徒有虛名。韓擒虎不得不承認梁睿無論是反應速度還是選擇的戰場等等，都是無可挑剔的，但是梁睿露怯了，而且他也不可能不感到擔憂和害怕。

崔仲方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城頭上走著，將士們害怕敵人會連夜攻城——蕭世廉在進攻武關的時候沒少這麼干過，所以誰都不敢貿然下城。一天的拼殺疲憊，讓他們根本來不及擦拭血污，就睡了過去。

人數上、士氣上的巨大差距，已經讓這一場大戰快有了結果。

「放箭！」北周將領們還在聲嘶力竭的下令。

不過梁睿終究還是梁睿，多年的征戰經驗並沒有讓他徹底亂了陣腳，只是沉著的下令整頓陣列。

這本來就已經不再是一場對等的戰爭了。

上洛城頭上，鼾聲此起彼伏。

箭矢敲打在密集的盾牌上，不過是毛毛雨罷了。

伴隨著韓擒虎向前沖峰的，還有五千精銳中軍，本來韓擒虎都已經做好了前鋒被擊退之後直接帶著中htｔｐs://ｗww.ｈｅｔｕbｏok•ｃom.com軍頂上去的準備，可是現在看來自己的確是有些太不相信自己麾下的將士，或者換句話說太高估梁睿的本事了。

雙方的距離已經到了這麼近，即使是漢軍的工匠們對自家投石機非常自信，這個時候也不敢貿然再投石了，如果誤傷了自己人，那他們可就沒有辦法交代。

梁睿曾經幻想著地利能夠為他提供最好的幫助，期待著漢軍的盲目衝鋒會導致他們的屍骨鋪滿山溝和河谷，可是事實卻是漢軍如履平地一般沖了過來，他們匯聚成浪潮直直的拍打在北周軍隊的陣列上，而對於那刀槍和長矛組成的浪潮，北周將士既沒有心理準備，也沒有還手之力！

而現在縱橫的溝壑以及已經近在眼前的北周人，顯然也已經讓漢軍將士們難以維持自己陣型的穩定。當然了，他們也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下一刻漢軍將士已經正面對上了北周人。

經過了一天的激戰，和*圖*書上洛雖然勉強守住了，但是大家都清楚付出了多大的代價。賀若弼作為主帥帶著親衛頂在最前面，中箭三處，帶傷五處，現在還在養傷，主帥尚且如此，更不要說下面的人了。

中軍的左右，兩翼兵馬也按捺不住開始向前進攻，他們負責繞過這一帶的崎嶇山地，直接截斷敵人的後路。

「活捉梁睿！」漢軍的呼喊聲則漫山遍野。

當然崔仲方還有一個任務就是帶著人把城上的屍體運下去，大戰之後都沒有來得及打掃戰場，很多將士就靠著袍澤的屍體睡過去了。在這個時候如果不及時清理屍體的話，不見得會發生什麼。

更多的箭矢射出去，這個時候箭矢似乎方才發揮出來自己應該起到的作用，第一排漢軍將士應聲而倒——這也主要是因為隨著地形的崎嶇變化，漢軍的盾牌手也很難在奔跑的時候依舊保持一條直線，從而為這些北周弓弩手創造了機會。

「把這個運下去吧。」崔仲方嘆息一聲。

在和圖書正常行軍打仗的時候，軍中的將領是絕對不會允許出現這麼大的失誤的，軍隊一遍又一遍的陣列訓練，就是為了讓軍中的士卒們具備並且保持這種臨陣不亂的能力。

當雙方正面撞上的時候，實際上戰局就已經變得毫無懸念。

月黑風高，正是最危險的時候。

……

賀若弼去養傷了，晚上的巡查任務自然就交給了崔仲方。宇文溫顯然他們都不打算指望，就算是宇文溫自告奮勇，大家心裏不也得掂量掂量么。

早就已經按捺不住的親衛們——有什麼樣的將領就有什麼樣的親衛，韓擒虎是狠勇好鬥之人，他的親衛們也不差到哪裡去——這個時候都怒吼著緊跟上韓擒虎，戰馬的馬蹄刨動著土地，這上百騎兵從山坡上傾瀉而下。

這些將士們也正是因為感懷于主帥的勇猛，方才全力為主帥拼殺，否則大家早就已經跑的無影無蹤了。不過即使是這樣，賀若弼也就只能驅趕著將士們在城上堅守，想要開城主動迎戰和-圖-書那是不現實的了，現在的北周軍隊顯然已經沒有了這個勇氣。

「殺！」帶隊的北周仗主也是揚起手中的長槍。

北周弓弩手亂鬨哄的開始後退，而刀盾手們急忙頂上去，甫一交鋒，刀光閃耀，鮮血迸濺！

只是沖在最前面的盾牌手們就足夠解決這個問題。

夜已經深，天空之中無星無月。

只不過這個機會很短暫。

「中軍前出，左右兩翼包抄迂迴，活捉梁睿！」韓擒虎爽朗的大笑，「我們殺！」

崔仲方試探了一下一個看上去睡著了的士卒的鼻息，再看了一眼他的手，手捂住的地方是一個不小的傷口，鮮血已經把衣甲都染紅。這士卒也不知道是當場死亡的，還是在疲憊和痛苦之中掙扎后睡過去，然後就再也醒不來了。

實力的天平正在一點一點的向李藎忱傾斜。

「殺！」當先的漢軍偏將手起刀落。

這不是一場對稱的戰爭，韓擒虎可戰之兵足足八萬，而梁睿只有兩萬五千左右的兵馬，所以勝利也沒有什麼和圖書好值得吹噓的。但是這卻實打實的代表著在關中乃至於整個中原逐鹿的戰場上，楊堅已經再沒有一點兒能夠和李藎忱抗衡的資本，甚至就連宇文憲或許都已經正在喪失這個能力。

作為一個有多次隨軍經驗的文官，他也見慣了死亡，不過生命的脆弱和戰爭的殘酷總是讓人為之感慨。尤其是這樣實力不對稱的戰鬥，更是對每一個人精神和意志的考驗，因為死亡就在身邊，如影隨形。

源源不斷的漢軍將士越過大大小小的壕溝，他們向前奔跑著、跳躍著，然後和自己的同伴們匯聚成一條溪流，再和更多的同伴們匯聚成濤濤大河，翻滾著、咆哮著，直把敵人全部吞沒！

而他們的前方，北周軍隊正在不可遏抑的潰敗。

雙方的距離正在快速縮短著。

大漢新元元年五月初九，漢武毅將軍韓擒虎偕漢威烈將軍牛弘大破北周大將軍、涼州刺史、蔣國公梁睿于涇水之陽，史稱「涇陽之戰」。

天傾之下，梁睿就算是再厲害，奈何獨木難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