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殺聲已經愈發響亮，也不知道多少漢軍正在猛烈攻城，而宇文憲目送宇文允和宇文質離開，臉色倒是變得平淡了許多，他看向旁邊的獨孤熊：「愛卿為何不去，不管隨著哪一邊，總該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
就站在宮門外的宇文質大步走過來，拱手行禮。
鄴城南門內的街道上，漢軍將士正在打掃昨夜的戰場。沿途的屍體已經被清掃乾淨，但是依稀可見地上的血跡。還有大火燒過的地方，此時還冒著絲絲縷縷的煙。
除了少數追隨大周的死士之外，其餘的北周士卒早就已經猶豫不決，此時得到命令，自然不再猶豫，外城之中不少撤退到內城的士卒，隨著城門一開，紛紛放下武器。
「朕繼承父兄之業，奈何未能坐穩這江山。而今大周社稷已經分崩離析，朕若是逃亡，縱不能得生，亦有愧於先皇。」宇文憲徑直說道，「因此朕當親守此地，與鄴城共存亡，也與我大周祖廟共存亡。」
宇m.hetubook.com.com文憲只是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宇文允低頭：「叛賊早有準備，臣無能，未能及時拿下叛賊，使其開門引入漢人，臣死罪！」
漢軍早就已經料到宇文憲在城破之後有可能突圍，所以大軍早就已經把整個鄴城包圍的水泄不通，擺明是瓮中捉鱉之勢。
若是如此，宇文憲又有何顏面去見大周列祖列宗？
「召清河郡王入見。」宇文憲卻並沒有答話，徑直說道。
「寧死不降。」宇文憲只回答了四個字，很果斷。
這一天的清晨姍姍來遲。
等到李藎忱入城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宇文憲搖了搖頭：「朕知道你已經儘力了，逆賊心思已堅，而朕猶然以為其等會有所悔改，是朕識人不明，與爾等無關。」
「陛下！」宇文允著急地說道，「有叛賊引路，敵人很快就會抵達宮城，事不宜遲，還請陛下速速出城，臣等縱然死戰，亦當護衛陛下周全！」
城中的北周和*圖*書軍隊本來就來路繁雜，其中還有不少雜牌兵馬，戰亂一起，他們手足無措下，在城中亂竄，趁此機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鄴城百姓慌亂逃跑，更是讓城中亂作一團。
「陛下三思！」獨孤熊也忍不住勸道。
這樣的情景一直到漢軍主力陸續入城方才有所好轉，漢軍各部依次拆分，進入各處街巷，搜捕潰兵，但凡百姓指認其有暴亂之行的，當街斬首，毫不猶豫。
「那大王保重，獨孤君，保重！」許善心說道，轉身向外走去。
跑得了一時，又如何跑得了一世？
宇文憲一時默然，片刻之後向後殿走去。
腳步聲匆匆響起，打破了大殿上短暫的寧靜。
他很清楚，現在突圍不啻于痴心妄想。
許善心緊接著說道：「大王可要想好了，是戰是降，余最後再問大王一次。」
「陛下！」宇文質和宇文允都露出驚訝的神色，忍不住喊道。
「陛下，臣以為曹王殿下所言極是，於此處再等，於事無補，即和*圖*書使出城同樣危機四伏，但是至少總比現在必死之地來得好。」獨孤熊也忍不住說道。
因此投降，是萬萬不可能的。
宇文允大步走進來，他的衣甲上還帶著鮮血：「臣曹王宇文允參見陛下，甲胄在身，不能全禮，還望陛下恕罪。」
不過昨夜的火其實燒起來的並不是非常大，很快就被陸續入城的漢軍配合那些北周士卒所撲滅，也就是波及周圍的幾處民房罷了，相比之下，真正對鄴城造成破壞的，還是那些潰敗的北周軍隊。
就算是僥倖能夠從城北殺出去，那繼續向北又能到哪裡去？漢軍現在正橫掃北側的渤海、襄國等郡，僅剩下的晉陽、范陽等屈指可數幾個地方，現在也不過是孤城一座，早就和鄴城斷了聯繫，那邊有沒有失守而或者乾脆直接投降了，都是一個未知數。
宇文允拱手，徑直說道：「陛下，戰局至此，已經無可挽回，臣等當力戰護送陛下從北門突圍，或還有一線生機。」
許善心鄭重拱htｔps://ｍ•hｅtｕbooｋ•com.ｃｏｍ了拱手：「大王有雄心，奈何吾皇更在大王之上，因此大王有今日，並不冤。若能有大王這樣的朋友，許某之幸也。若非惋惜于大王的膽略才行，許某亦不會有此一行。而即使是吾皇，相比也很樂意於和大王傾談。」
兩個人也來不及多說什麼，拱了拱手，快步向外走去。
獨孤熊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是又說不出來。
宇文憲目送許善心離開，不由得長呼一口氣，緩緩的坐回龍椅上。
「陛下？」獨孤熊擔憂的看向宇文憲。
漢軍已經在黎明之前攻入宮城，與其說是攻入，倒不如說是守軍直接打開城門把他們放了進去，畢竟陛下的旨意已經從宮中傳了出來，前線將士浴血廝殺，功莫大焉，事到如今局勢已經不可挽回，因此各部想要投降的盡可以投降。
「曹王回來了？」宇文憲睜開眼睛。
宇文憲指著就放在桌案上的玉璽說道：「此處有兩個玉璽，皆是大周皇權象徵，清河郡王和曹王各自帶著一個玉璽和-圖-書出城突圍，無論去往何方，要儘可能先保全自身，縱然不能東山再起，亦是為我大周存續血脈。」
獨孤熊搖頭說道：「臣受陛下之恩重，焉能捨棄陛下而去。便讓臣守衛陛下最後之防線，只要臣尚有一口氣在，亦不能讓任何人叨擾陛下。」
「朕知道。」宇文憲擺了擺手。
當下，宇文憲徑直說道：「孰對孰錯，自當留給後人評說。許君如果前來只是為了告訴朕這些，那就請回吧，朕會派人送你出城。朕很欣賞許君的為人，只可惜，許君並非大周之臣，因此此生當是無緣了。若有來世，願和許君做一朋友。」
獨孤熊並沒有跟著他，而只是握緊了手中的佩刀。
「多說無益，儘快啟程！」宇文憲擺了擺手，果斷說道。
李藎忱自從率軍北上之後，明顯體現出來穩紮穩打之意，從側翼步步向前，不斷地切斷北周的後路，顯然就是不打算再給宇文憲向北逃竄苟延殘喘甚至休養生息並東山再起的機會。
「突圍就算了。」宇文憲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