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不知道？」
……
「還是，」孟豆豆停了一下，「還是，你要開始自欺欺人了？」
「……」
恩窈以為自己的話起到了作用，剛剛放鬆一些，就聽孟豆豆說：「唐恩窈，我從來沒有試過後悔的滋味。我現在後悔了。」
「別動……我知道你身手好，我不會亂來的，你別急著揍我。」他手臂鬆鬆的，給她的餘地很大。兩人隔著椅子，其實他的姿勢很不舒服。「其實從背後擁抱，心的距離才是最近的，你知不知道？」
握著勺子的手有些顫。她極力握緊。
精神病院在半山上。以前她們一班朋友開玩笑罵人的時候，總說「要不把你送麥島去」。
恩窈抬眼，看著豆豆。
進了醫院大門就開始登記，每走一段路都要遇到一重盤查。她恍惚覺得這裏簡直像是看守所，這個想法讓她在清冷的雨天里有些發冷。
「……」
唐恩窈滿臉是汗。她抓住了孟豆豆的手臂，「孟豆豆，你得寸進尺，你和_圖_書是不是要我扇你耳光？」
「很清楚。你跟我講話，一向說地很清楚，生怕我聽不懂。」孟豆豆平靜的說。
孟豆豆後退了半步。
好半晌，直到聽見外面傳來引擎的細微聲響，她才回神。手掌心火辣辣的疼，她低頭，手心裏一排四顆指甲印，深深的，青紫……
「孟豆豆，你別說了。」恩窈轉開臉，「豆豆，我現在非常非常的忙，我沒時間顧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你沒有想這麼多、這麼遠吧？」恩窈苦笑一下，「豆豆，我記得你說過，你不怕談一場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我想你還是沒明白現在的狀況。豆豆，我看，不妨等你弄明白了，再來和我說。不要這麼倉促的就跟孟伯母站到對立面。或者孟伯母比你更了解你。了解你適合走什麼樣的路，了解你適合娶一個什麼樣的妻子。既然在她眼裡我們不適合，我想我會尊重她的意見。我也希望你尊重而且遵從她的意見ｈｅｔubｏｏk•ｃｏm.ｃoｍ。」恩窈低頭喝湯。
恩窈使勁兒的甩開他，轉過身來，惡狠狠的瞪著孟豆豆，張著嘴巴，像忽然被甩到岸上的沙丁魚。眼圈兒都紅了。
孟豆豆半晌沒有說話。
倒沒想到真的有一天她會來這裏探病。
「恩窈，我只說跟你和我有關係的。我來，是因為我有些擔心你。我媽媽的性格脾氣我最了解。她從來不善於也沒想過要掩飾自己真實的想法，尤其是在對待我的問題上。我能猜到她知道我喜歡的是誰之後的反應。她見你說了什麼我也能猜到。她不會令你太難堪的。」孟豆豆望著恩窈的眼睛。鑊
「那你還來？」恩窈抱著手臂。
唐恩窈居然看著他的背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不可能什麼都沒說。那不是她的作風。恩窈，我跟她做了這麼多年母子，她怎麼處理問題我最清楚。」
「我後悔，那一天，不該多看那一眼。」孟豆豆站起來，「你可能永遠不知道，那一眼對和-圖-書我的意義。也不需要你知道。我明白就足夠。」
「……」恩窈只是看著孟豆豆。
「你可能清除孟伯母是什麼樣的人，但你未必了解一個母親的心。」
「孟豆豆我老實告訴你，我是不會結父母反對的婚事的。早前，我可以去談父母不理解的戀愛，我也可以去結父母並不贊成的婚。但我現在不這麼想了，我結婚的時候一定要得到雙方父母的祝福。孟豆豆，我不是在婚事上會讓父母傷心的人。我不是那樣的人。我得找一個我愛的也能完全被我父母接受的人結婚。」
「……」
「身體不好別辛苦工作了。我先走，這個時間你可以睡個回籠覺——外面下雨，真要出門多穿一件衣服。」孟豆豆輕聲的說。說完，他就走。
「孟豆豆！」
「你什麼意思？」
「嗯。」
「恩窈……」
「孟伯母什麼都沒說。」
恩窈換過衣服就出門了。
她堪堪的打了個戰。
雨下的很大，還有霧，她開車往醫院去，一和_圖_書路上都小心翼翼。
「你要打就打吧。上次是我不對，我欠你的——唐恩窈，我不介意你現在眼睛看著別處，我願意這樣擁抱你，等你肯轉身對著我的時候。唐恩窈我等這一天。多久我都等。」他手臂收了一下。
恩窈甚少看到孟豆豆軍裝和白袍之外的樣子。似乎，也從來沒有像這麼細的看過他。他站在她對面，臉上有種執拗的表情——倔強、執拗、不依不饒……她好像看到了另外一張臉。
「我知道你現在對我沒有特別的感覺。但還是不希望，我自己爭取來的一點點的可能性，被我媽媽的突然到來毀掉。」
「我不是非要知道那些事情。我知道只是因為我關心。」孟豆豆聲音柔和下來。
恩窈沒做反應。但孟豆豆知道自己沒猜錯。
他今天穿了便裝。沒有戴帽子。平頭，圓寸，新修剪的，耳上那一塊兒新茬，露著精細的鋒芒。
「你知道什麼？」恩窈被刺了一下。
「孟豆豆。」
「恩窈，在任何事情上我m.hetubook.com.com都可以尊重我媽媽的看法——雖然尊重並不意味著遵從——唯獨要跟什麼樣的人結婚，我必須堅持自己的意見。」
「我知道你這些天心情不好，也知道你心情不好是為了什麼。我來是因為，」孟豆豆頓了頓，「唐恩窈，你老強調我比你小很多，但是你算我們倆的年紀算的那麼清楚，也該知道我成年也快十年了，我明白自己做什麼而且我做什麼一貫不受旁人意志左右。尤其是什麼時候該談戀愛、什麼時候該結婚——什麼時候愛上了什麼人，除了我自己，沒有人能確切了解也沒有人……」肋
她忽然慌亂起來，急忙站起來。還沒有來得及轉頭，孟豆豆已經從背後抱住了她。
她清醒過來，額上冒汗，眼前孟豆豆的人已經不見了。
恩窈停住手。
那分明是她自己。
「恩窈，你只是運氣不好而已。」
勺子上一滴湯，滴了下去，一點點淡黃色的蛋花，打了個滾兒。
「能嫁出去不是你最大的目標，怎麼成了亂七八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