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姻緣(三)

衡南後來想明白了。
她甚至有一種奇怪的錯覺,天書從一個分裂成了兩個,有兩個天書在她心口攪動。
盛君殊醒著假寐,也不好阻攔。只能等她睡熟了,再悄悄地把她抱回來。
兩肘撐在床上,唇彎起,盯住她看了一會兒,沖她冷冷一笑:「知道為什麼師兄不理你么。」
「師兄。」她不懷好意地叫。
「張經理說最近有一個酒會,住泰國的五星級酒店。」
實話實說,他的確喜歡講道理。
衡南一面說著,一面垂下睫,用手指撫摸他的鬢角,「君兮從山下救回來的,同我們一起住了一年多,身材特別好,胸特別大的的那個鎏衣。」
自她上次通神以後,他們之間原本欠著一次雙修。
她帶著這份灼熱輕輕觸向師妹身上的天書,陽炎之氣立刻被天書吸入,天書也很正常。
那為什麼至陰之體不被陽炎體吸引了?
索性他也不拿水了,收回手摟了摟衡南:「師兄這些年殺過的怨鬼,沒有一萬也有幾千。我們做天師的,說厭惡別人冷酷,豈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衡南眼睛睜大,蹬了半天腳,甩不開他桎梏的桎梏,盛君殊拿膝蓋鬆鬆將她定住,丟掉衣服。
裙子扯開了,衡南驟然偏過頭,露出一截細弱的脖頸,他在她蒼白的臉頰上吻了一下:「滿意了?」
明明剛剛雙修過,天書卻在此刻再度狠狠震顫了一下。
二人相對,衡南打直手臂一推,沒將他推開,到把自己一點點地向後滑出了懷抱,黑髮在枕頭上排出個開屏的扇形,歪了頭,用審視的眼神盯著他看。
盛君殊問了半天,沒聽得回答,也問煩了,把衡南從枕頭上撈起來,直接吻上她淚水打濕的唇。
盛君殊把她擁進懷裡,按住她的後腦勺,剛好以陽炎之氣將衡南完全籠罩,壓住天書陰邪m.hetubook.com•com之氣。
盛君殊換了張紙,耐心地摸到了天書。
她變得安靜馴順,早餐煮粥,夜宵煮百合湯,不說一句廢話。衡南不作弄他,不用千奇百怪的花樣招惹他,他反倒有些無所適從了。
盛君殊耳後發燙,尷尬地鬆開了些:「……沒有吧。」
到半夜,衡南夢魘驚醒,冷汗涔涔,這段時間,她有時候會噩夢。醒來時怔怔地,鬆開手,從他身上爬下去,爬回床的邊緣。
這幾日持續下去,盛君殊覺得他晚上喝的綠豆百合湯都是苦的。
事畢,盛君殊抱著她躺了一會兒,平靜地說:「我記得鎏衣。」
衡南吃痛,蹙眉捂住胸口。
盛君殊低頭看了看她,只看見她一點眉宇,和垂下的一動不動的睫毛。
盛君殊開始擔心自己上次給衡南留下心理陰影了。
低頭一看,衡南還在繼續跟黛玉似的生產珠子,睫毛都墜不動這麼多眼淚,掃得一派凌亂。
衡南閉著眼睛咬住他的肩膀。
正亂想著,衡南悶悶的聲音傳出來:「師兄,你是不是有點太熱了。」
話截斷,天旋地轉,盛君殊一翻身將她壓住。
因為受沖,盛君殊的眉蹙起瞬間,又慢慢舒展。經了這段時間,衡南進步得多。但他教的時候明明春風化雨,到了她身上,就變得野性難馴,橫衝直撞。
衡南從他身旁路過,毛毛浮動。他一伸手,將她攬住,摸了下頭髮,低頭親了親她的嘴唇。衡南垂下眼,仰著下巴讓他親完,再度繞開他走了。
夜色籠罩在睫毛上。盛君殊有點擔心地問:「你最近生理期嗎?」
女孩子的身體,就像是柔彈的棉花,壓得緊,彷彿能越縮越小似的。
他臉上還是那副平平靜靜的樣子,只是垂著眼,濃黑的睫毛在亂抖。
盛君殊覺得這個問https://www•hetubook•com.com題奇怪,又很難回答,「那就要分很多情況。」
盛君殊懵了一下,不太確定地抬頭,「誰?」
「如果是後面那種呢?」衡南問,「你是不是最厭惡這種人?」
輾轉片刻,水龍頭得了趣,自己擰上了。氣喘吁吁的間隙,衡南沙啞道:「你抱著我成么。」
*
盛君殊輾轉反側,撐起身來,抓起衡南兩隻手臂,輕輕一帶,環在自己脖頸上,攬住她脊背,把她從那一側悄悄摟過來。
「……」
盛君殊心裏想,好,她應該要開始長篇累牘地蠻纏了。這種時候,他不與師妹爭辯,聽著就好。
「不是。」盛君殊忙說,「我當然不會歧視女人。我聽說那個長老在詭丘專管刑罰,擅長布置酷刑,他會教自己的女人虐殺活人或冤鬼,設為節目,自己在旁邊飲酒欣賞。」
盛君殊聽見師妹聲音有點啞,想從床頭櫃拿杯水給她喝,衡南一把抓住他手臂,指甲無意識地掐進他皮膚里。
「天師免不了走向冷酷,但殺戮總不能隨心所欲,事情總有做絕與不做絕之分。」
衡南一骨碌從他懷裡鑽出來,想下床拉上窗帘。
她睡前自己躺著,他還可以理解,可他一直等著,等著她入睡了,還是那麼一動不動地躺著,他心裏就有些沒底了。
她的利齒從他頰側一路爬過去,氣息拂在耳邊:「師兄從前就喜歡盯著她看。」
衡南閉著眼搖搖頭,枕頭窸窣。
衡南還在說什麼,他忍不住捏著下巴把她的臉搬過來,強行繼續。
盛君殊的動影也投在牆壁上,暈黃的光勾出他的模糊的眉眼和鼻樑,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垂眼看著什麼。
風動葉搖。檯燈垂下的一圈吊墜,在牆壁上折射出細小的光點,宛如銀河內流轉的星光。
盛君殊跟著她到辦和*圖*書公桌邊,從背後看她畫畫。
他想到什麼,忙睨了一眼衡南的表情,見她沒有因為他的否認暴躁,只是專註聽著,才緩緩道,「非讓我說,我確實不喜歡。」
盛君殊大概是記著這一點,貌似失態只是拿衣服嚇唬她了一回,實際過程仍然極為克制,他冷靜的弦繃著,陽炎靈火在她周身慢慢流轉,妥帖地照顧到天書影響的每個角落。
剛邁一隻腳,她驚叫一聲,腳踝被人從背後拉住,一拖,摔回了床上。
衡南以利齒咬破他的唇,偏又輕輕滿滿地舔舐他的傷口,一點病態的麻蔓延開來,盛君殊喉結滾動一下。
衡南的心事,到夜晚變得更加明顯。她蓋著被子,服服帖帖地睡著,從呼吸聽得出來,她沒睡著,但也平心靜氣的,沒有和他講話的意圖。
盛君殊坐起來,猛然扭亮自己一側的檯燈,看向下意識拿手背擋住眼的衡南。
「怎麼回事?跟師兄說說。」
但是他從來不在這種時候講道理啊。
帶武繭的食指在薄薄的眼皮上用力摩挲,拉寬睫毛的間距,又揉緊。閉著的狐狸眼睛,眼尾通紅,睫毛在顫。
漸成排山倒海之勢時,衡南陡然停住,撐著他胸口,她下唇潤澤,眼裡瀲灧,明明是個迷醉的模樣,卻殘存著幾分尖銳的恨意:「是不是我不夠大,師兄才沒有反……」
衡南懶洋洋地冷笑一聲。
盛君殊頓了頓,不好再問。
盛君殊扭過頭,不知道是不是這件冬天的毛絨睡衣變厚了,衡南裹在裏面,臉顯得很小,清減得有點孱弱。
「如果她真的殺了呢?」她直直地看向前方。
盛君殊笑了一聲:「你就跟這個鎏衣過不去了。」
「……」
「不想。」衡南答得堅決。
盛君殊發現衡南最近有點奇怪。
衡南在他帶著隱憂的注視中,用紙巾捂住鼻子和嘴,翹起的紙和_圖_書巾背後只露出垂下的眼。
盛君殊笑了一下:「你說我經常看著鎏衣,恐怕是我是心裏在琢磨她。像她那樣連白雪都怕的小姑娘,是不是也虐殺過活人。」
但他自問上次過程非常溫柔,因為沒用小圓盒子,他忍得熱汗在背上瘋狂流淌,也不敢冒進弄疼她。難道是撕衣服的舉動把師妹嚇著了?
皺著眉,又看了看湯麵,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裏面好像有一半是眼淚。
衡南在女生裏面也算是高的,可在他懷裡服服帖帖的,竟然只有這麼一點,讓人憑空生了趕盡殺絕的惡念。
這雙眼睛生得很好,眼尾的扇形褶楔在人心坎上,眼皮薄薄地發著紅,纖長的睫毛浸水黏在一起。
「想不想出去轉轉?」他試探著說。
有時衡南爬回去,還輾轉反側。
衡南扔掉筆,椅子發出「嘎吱」一聲響,她扭頭下樓去廚房了。
……
「……怎麼了?」盛君殊扭過來,順帶給衡南抽了張紙巾,「有那麼疼嗎?」
剛說了兩個字,衡南雙眸一縮,猛地揪住他的衣服,小獸一樣撲來,堵住了他的嘴。
盛君殊摸左右肩膀,陽炎靈火仍然在安靜地燃燒,靠近的掌心能感受到靈火的灼熱。
「鎏衣啊。」
衡南默了好長一段時間,輕輕地說:「你不喜歡,為什麼還對她好,為什麼還為她說話。」
反正這嘴不開口說話,留著也沒什麼用。
「睡不著?」他憋了數十天的疑慮,化成一句嚴厲的詰問,「那我們做點有趣的事?」
衡南玩紐扣的動作一頓,心裏掠過几絲危機:「你不喜歡妾室?還是……不喜歡以色侍人的女人。」
衡南冷冷開口:「你是不是喜歡鎏衣?」
盛君殊摸了一把她的頭髮:「別這麼陰陽怪氣地笑。我對她沒好感,她原來是詭丘派長老的姬妾。」
「師兄知道你們在背後和_圖_書說我是門規成精。」他無謂地一笑,「我七歲讓師父領上山,爹娘的模樣都不記得。垚山是我的家,垚山的道就是我的道。」
他斟酌了一下:「因為……她只是我們的客人……明白嗎?原本就不親近,大約也未曾在意。又不是你們,還能割袍斷義不成?你看我對楚君兮有沒有手下留情。」
師妹身上涼透了,像是一塊冰貼在他身上,他握住她的手,把陽炎之氣灌進去。
嘗試的次數多了,倒也食髓知味。
盛君殊看著空氣,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還對鎏衣「好」過。
盛君殊強忍著癢,按緊她脊背衣物,指甲壓出淺白:「你不要主觀臆斷。」
衡南忽然不說話了。
盛君殊總算想起來了:「我沒……」
「什麼情況?」
「怎麼了?」他柔聲問。
背對著他,拿手指慢慢地觸碰宮廷式檯燈垂下來的燈縵,水晶吊墜相碰,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
有一隻麻雀從窗外過,翅膀「碰」地撞了下玻璃。
「比如她受長老脅迫,被迫殺的,一個女孩,決定不了自己的命運;或者她本性殘酷,在我們面前只是偽裝。」
他回頭破罐子破摔地掃了眼窗帘:「因為現在白天。」
衡南掙扎著抬頭看,別墅的落地窗玻璃外凝了層薄薄的霧,隱約見得被雪覆蓋的樹枝顫動。
「你到底想檢驗什麼?」盛君殊附在她耳邊,說來有些無奈的好笑,「檢驗師兄是不是男人?」
「師兄告訴你:是。」
「不想去。」她低頭說。
她面前是別墅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朦朧的窗外飄著鵝毛般的雪花。
盛君殊單手利落把上衣扯脫,露了那道蜈蚣展腳似的疤痕,冷笑:「來,敢做就別怕丟人。」
馨香的發和皮膚,交織著一股新鮮的鐵鏽味,全是破碎的,狂亂的,像是像是在博弈。
手下本子一片空白,一筆也畫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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