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暴風雨來臨前夜(1)

她回到市內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了,許南庭中途給她打過一個電話,她關了機沒接上。
她的眼淚越流越多,怎麼都止不住似的,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眼淚已經留了滿臉,模糊了視線。
岳子楠站起身,走到她身旁,輕輕替她擦拭眼淚,「傻丫頭。」
「沒有啊,」她牽強的笑了下,然後問他:「你怎麼不換你的衣服?」
葉熙笑了一下,知道他的所指,「她們以前是過命的朋友,看樣子她並沒有告訴你自己恢復記憶,否則大半夜你不會來我這裏。」
許南庭走到一個病房門前輕輕敲門,裏面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清冷的,低沉的,「請進。」
兩個男人聊了有一會,然後因遲景晰還要值夜道了別,臨走前對許南庭說:「有機會再約。」
「您隨意。」尼姑側身,讓她過去。
晚上回到家,他輕輕走進房間,沈恬已經睡著了,他站在她身前給她蓋好被子,清晰地看到了她眼角的淚痕,他微微低頭,抬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頰,眼裡閃爍著暖暖的光芒,溫柔極了。
「這幾天很忙,可能會加班,晚上你先睡,別等我了。」他一一交代著,眉頭依舊蹙起,她說謊的時候,總是猶猶豫豫,在一起這麼久,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他都看得出來,聽得出來。
岳子楠突然站起身,整個身子掩蓋在陽光的余照里,眼和-圖-書睛里沒有半分波盪,她看著遠處,輕輕開口:「我法名凈空,恬恬,以後別再來找我了。」
「所有的痛她都自己承擔,我擔心她受不了。」許南庭煩躁的說著,從兜里抽出一根煙,看向葉熙,「可以嗎?」
只有她,在許南庭的羽翼之下,生活的無憂無慮。
葉熙沉默幾秒,微微扯起嘴角,「你不怕她恨你然後回到我身邊?」
許南庭深深吸了一口氣,「當時在美國搶救過來后,醫生也說是個奇迹,能撐到現在,已經夠了。」
剛開機,電話就響了,她快速接起,「許南庭。」
「好。」她聞著他男性特有的氣息,輕輕應了聲。
沈恬低下了頭,「這就是一輩子嗎?」一輩子呆在這個寺廟,青燈伴古佛。
她回到家就睡了,許南庭卻開著車去了另一個地方。
沈恬輕輕嗯了聲,許南庭睜開眼,將她摟在懷裡,「今天去試試婚紗,好不好?」
「醫生怎麼說?」
兩人都極其默契的沒有提及那分別的七年時光,重要的是現在,此時此刻。
岳子楠輕輕笑了一下,「恬恬。」
沈恬哦了一聲,「謝謝,我可以進去轉轉嗎?」
世界上最遙遠距離不是你我永不相逢,而是你就距我咫尺,下一瞬,卻陰陽兩隔,天堂地獄。
她們坐在佛前的門欄上,還像是小時候似的,緊緊的挨著,岳子楠像是知道沈恬要問什麼,「一和*圖*書切都隨緣。」
她站在寺廟門前,腿腳卻像定在原地似的提不起來,沉重的像是腳底灌了幾百斤的鉛,她的唇有些淡淡的發白,直到看見一個尼姑拿著笤帚走了出來。
她是該有多麼幸運。
許南庭推開門走進去的時候,男人將書放在一邊,這才抬起頭看他,「坐。」
許南庭將抽完的煙頭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好。」
遲景晰頷首,提步向外走,許南庭已經站起身,「走走?」
沈恬回到家的時候,天還半亮著,天邊的晚霞美得有些不真實,她的心卻像是徘徊在懸崖邊,一碰就會掉下去似的。這些年來一直到她想起的那一瞬起,她一直以為,他們都過得很好。
葉熙抿緊唇,禮貌示意,「遲醫生。」
良久,他才開口,神情模糊的讓人看不清,「那也是我罪有應得。」
「你呢?最近怎麼樣?」許南庭點了支煙,問他。
她慢慢上前,雙手合十微微彎腰,「你好。」
最難以逾越的,卻是這扇佛門。
她靜靜的躺在他身旁,手指去摸他的鼻子,他忍不住皺眉,沈恬微微笑了笑,正準備去撓他,便被許南庭抓住了不安分的手,他的嗓音帶著慵懶的溫柔,「睡不著了?」
來人是個男醫生,俊影挺拔,他剛進門就皺起眉頭,「抽煙了?」
沈恬轉身看著高高在上的佛像,然後彎腿,匍匐在地,默默祝福。
沈恬笑,在他面和*圖*書前轉了個身,眼神的餘光卻掃到一個身影,愣住,許南庭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一個人影都沒有,他將她抱在懷裡,輕輕問:「怎麼了?」
葉熙點頭,「謝謝你,遲醫生。」
第二天許南庭沒有去上班,沈恬醒來的時候,許南庭還在熟睡。
沈恬看著她的背影進了禪房,然後門吱呀的響著,隨即,門被緊緊地關上,將她們的視線隔開。
遲景晰點頭,「這病太能折磨人,或許這樣會好點。」
許南庭默了幾秒,「多謝。」多謝你替我告訴她那些他不能說出口的事,「她今天去看岳子楠了。」
婚紗是從義大利寄回來的,無論是裁剪還是樣式,都是獨一無二,堪稱一流。
許南庭深深吸了一口煙,「就這樣子。」
葉熙點頭,還是勸他,「還是少抽些較好,恬恬不會喜歡你抽煙。」
許南庭站起身,看清來人後,立即認罪,「是我乾的,遲醫生。」
仍然是熟悉的語氣,像是和以前一樣,從來沒有分開過似的。
尼姑皺了皺眉,輕喃,「抱歉,我們這裏只知道法名。」
然後,在距離兩米處停步,聲音顫抖,輕輕地叫那個身影的名字:「子楠。」
半響,葉熙問他:「你打算怎麼做?」
路很乾凈,沒有堆積的雪,即使北京前兩天剛下過一場大雪,沈恬沿著小路往裡走,寺廟不大,路卻很繞,她的旁邊偶爾路過幾個尼姑,點頭示hetubook.com.com意。
遲景晰給葉熙量了□□溫,又檢查了一遍沒有異樣,「不舒服的話隨時叫我。」
那個身影輕輕顫了一下,有墨水灑在白色的宣紙上,岳子楠怔了幾秒,然後不急不緩的放下毛筆,輕輕抬頭,陽光照亮了院里的每一個角落,沈恬幾乎可以看見岳子楠身上跳躍的陽光,卻永遠不再屬於她。
男人自嘲了一下,搖了搖頭,輕輕開口:「不在家,來我這做什麼?」
直到,她在殿門前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穿著單薄的灰色衣衫,清瘦的沒有任何表情的臉,手肘旁放著一本黃色封皮的佛經,正在專註認真的抄寫。
那邊嗯了一聲,「還沒吃飯?」
烏水寺是老北京人最稀少的尼姑庵,很少有人來這裏,一是太偏僻,二是太普通,卻是出家人最喜歡的地方,安靜清幽無人擾。
沈恬應了一聲,怕被他發現自己說謊,很快掛斷電話,她在找一個合適的時間,然後告訴他所有的事情。
怎麼會不怕呢?他瞞了整整七年,就是害怕這一天。
許南庭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不忙。」
沈恬握著手機的手出了一層汗,還是撒了謊,「剛吃,你什麼時候回來?」
她向裏面看了一眼,「請問岳子楠是在這裏嗎?」
第二天,她簡單收拾了一下,瞞著許南庭,直接打車去了老北京的烏水寺。
遲景晰笑了下,「閑暇時間在清華上兩節課,平平淡淡沒和圖書什麼可說的,說說你?」
許南庭將抽完的煙頭按滅在煙灰缸里,壓抑著聲音,「告訴她,包括你的事情。」
「沒想到你在這家醫院工作。」許南庭說。
或許,這個歸宿不是最好的,卻是最適合岳子楠的,不,是凈空。
遲景晰邊向葉熙那邊走過去,邊說:「剛調職過來不久,原來你們認識。」
想到他的忙碌,沈恬忍不住心疼,「要是忙的話,我自己試就好了,你不用陪我。」
岳子楠所想的,沈恬都懂。
沈恬擦了擦淚水,開玩笑的說:「我以為你第一句會叫我施主。」
突然有敲門聲,「查房。」
許南庭摸著她的頭髮,「唔,剛接了個電話。」
尼姑停下手裡的動作,抬起頭看她,微微頷首,「施主,有事嗎?」
房間的燈光並不暗,遲景晰微微點頭,抬眼看清面前說話的人,眉尖一松,「南庭?」
和葉熙道了別,兩人走在醫院樓下的小路上,路燈昏暗,夜色清冷,遲景晰淡淡的說:「他時日不多了。」
沈恬換上婚紗走出去的時候,許南庭正在打電話,他聽到動靜,轉過身,對著電話那邊說了句法語,然後掛斷,走向沈恬。
醫院里四處瀰漫著醫藥水的味道,因著夜已深,周圍安靜的嚇人,只有走廊里明亮的燈光閃爍著,不時地走過幾個穿著病號服的人。
他走到她身邊,從上到下細細看了一遍,手指摸著下巴給出回答:「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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