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周逸揉了揉鼻子說圖書館外頭坐著呢,剛說完就聽見他氣息不對了,聲音較剛才凶她的時候還冷。
周逸本來是想說長沙的,但話到嘴邊猶豫了。何東生畢業應該會待在青城,她不太想距離他那麼遠。
何東生嘆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頭,摸兜點了根煙抽起來。
於是周逸反駁:「那要一直寫不出來就不寫了嗎?」
陳迦南傷的也不是很重, 頭上纏一圈白色紗帶,胳膊綁個繃帶固定住, 傷情就這麼被控制住了, 周逸跑一圈回病房這姑娘已經喊著出院了。
周逸被他一噎,「嘁」了一聲。
然後說:「萬物有靈且美。」
它曾陪我渡過了一個很難熬的冬天,現在,我讓它來陪伴你渡過今後的每一個冬天。
陳迦南看了周逸一眼,靠在床頭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蹭的從床上坐起來嚇了周逸一跳, 沒好氣的說:「你現在是個病人……」
看周逸發了很久的呆,陳迦南抬手推了她一下。
周逸想說那怎麼能不一樣呢。
這些話現在對周逸已經不起作用了,她是那種一旦開始就把自己往死里磕的人,非得做出個樣子,撞得頭破血流都沒關係。現在一年能寫幾篇稿子就被槍斃掉幾篇,網上到處找約稿函,這事兒不能停,一旦感覺到累她就完了。
然後聽她說:「想找個清凈的地方,有山有水還有小橋。」聽罷何東生淡漠的「嗯」了一聲,聲音壓低著說沒我嗎。
那年年底她收到一箱呂游寄的東西。
說到這個,陳迦南問:「你考哪兒?」
回學校的路上她給何東生撥了個電話。
周逸細心地發現她用的是「渡過」而不是「度過」,只覺得自己鼻子好像酸了,下www.hetubook.com•com意識的去摸,一滴眼淚都沒有。
「寫作就是要不停地寫。」周逸說,「我都寫了幾年了到現在還沒拿出個像樣的東西你讓我怎麼做。」
愛你的呂游
場面有點慘不忍睹,整面牆都被她撞塌了。
寫文方面她給了我很多建議。
「很多人在這條路上還沒走幾步就陣亡了。」何東生聲音緩了緩,「至少你還在堅持是不是?」
周逸拉了把椅子往過一坐, 漫不經心的說知道。
我有一次和她抱怨說寫了這麼久沒幾個人看要不要放棄,或許沒想過放棄但當時真的是堅持的累了就想和她傾訴一下。
教練送她們去了醫院, 周逸整棟大樓跑著繳費。
給我最親愛的周逸:
「我能堅持到現在就不錯了你不鼓勵我就算了。」她聲音募得變小,「還凶我。」
何東生咬著煙聽她說,表情也淡淡的。
「我什麼時候胡攪蠻纏了?」
陳迦南歪著頭躺在駕駛座上, 半個腦袋都在流血,傷成這樣看著她嘴角還能扯出一絲笑,周逸覺著這姑娘不像地上來的。
「問你話想什麼呢。」陳迦南說,「還真考生物啊?」
她給我發過來哈維爾的一句話。
周逸小聲低喃:「這就回了你凶什麼。」
「今晚怎麼回事兒氣這麼大?」他緩下來低聲問。
他似乎在忙,說話不太方便,對周逸說我晚上給你打過來然後便掛了。周逸回宿舍拎了電腦去圖書館,她忽然想寫一篇小說。
何東生問:「現在哪兒呢?」
周逸一話都說不出來,就是全身沒勁。何東生猜著問是不是寫小說的事兒,她嗓子眼悶悶的擠出了一個「嗯」字。
「考喜歡的啊。」陳迦南說,「不然你考第和圖書二學位幹嗎?」
「開始我是不是好好勸你了?」何東生涼涼道,「是誰把我話堵回去的說寫作要不停地寫堅持什麼幾年?」
大三那一年, 周逸的所有重點心思都在考研上。第二學位從大一考到了大三還剩下兩門她就徹底解放了, 英語四六級也拿到了不錯的分數。
「我也不知道就是很煩。」她是真的不知道從哪兒說起,倒一句話也蹦不出來,「有時候什麼都不想做。」
「沒什麼事兒。」她聲音很小很輕,「就是有點煩。」
「我們堅持一件事情,並不是因為這樣做了會有效果,而是堅信,這樣做是對的。」
她還沒讀大學家裡就放了話說大學好好弄到時候考研,聽陳潔說周北岷已經開始給她鋪路了,研究生一畢業就可以進青城研究所,從此吃喝不愁女孩子這樣就行了。
周逸淡淡的「嗯」了一聲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說反正已經錯過了下回再考。陳迦南又慢慢的靠回床頭,問她:「漢語言文學不枯燥嗎?」
這一年我和周逸剛認識沒多久,有一天都被責編拉進了一個Q群。她除了寫東西真的什麼都不懂,在群里詢問我是回答最多的那個,於是我們就互加好友慢慢熟了起來。
陳迦南:「大餐。」
她跟蔫了的黃瓜一樣有氣無力的低著頭,深夜的圖書館門前很安靜,樓梯上幾乎也沒有來往的學生,冷風吹到她臉上凍得她打了個噴嚏。
周逸慢慢問:「我是不是不適合寫作?」
周逸笑:「大餐?」
她心情不太好,他問她怎麼了。
何東生吸了口冷氣,又點了根煙。
何東生聞言皺眉:「如果這點挫折都挨不過那乾脆別寫了。」他發覺自己語氣不太好,又道,「忘了你那篇www•hetubook•com.com成名作嗎?」
「咱找這層關係不容易。」周北岷又說,「人家研究所一年也就三四個名額,要求六級必須考六百分以上還得拿過國家勵志獎學金,你知道那進去的都是什麼人嗎,全是關係。但咱得爭點氣,該有的都得有知道嗎?」
「但人家醫生說了你還得觀察兩天。」周逸說,「萬一再有個顱內出血你就完了。」
或許還是因為不喜歡生物這個專業,看書看到疲憊她就想寫小說。小說能帶給她放鬆和自由,不用去想那些煩人的事兒。
周逸反問:「我什麼時候鑽死胡同了?」
周逸輕輕點了下頭,說了句還得考。她說完對陳迦南笑了笑,偏頭瞥到窗外的樹,葉子已經泛黃脫落,風輕輕一吹就掉了下去。
周逸是喜歡夜晚的,要命那種喜歡。
「多大人了你不知道?」他口氣一點也不輕,「趕緊回去。」
白天她將自己埋頭在圖書館,買了一堆考研參考書。這兩年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第二學位和四六級寫小說上,雖說對生物不感興趣但考試也能拔得頭籌,也算有個交代。
後記:
周逸也哼了一聲:「你要是做一件事情堅持那麼久一點起色都沒有,看你失不失望?」
開始她打開電腦不知道寫什麼故事,沒有閱歷沒有主題連一句話都敲不出來。那是她第一次嘗試寫長篇,勁頭很大,就是沒挑個好時候。
周逸瞧見病房裡其他人都看了過來,對陳迦南說小聲點,然後淡然道:「我不考生物那考什麼?」
有一天陳迦南說:「咱一起考駕照吧。」
她當時抱著電腦坐在圖書館外面的台階上,為自己沒有寫下一個字而煩惱。何東生也是剛忙完,從實習公司慢慢往回走。
認識的第二m.hetubook.com•com年,她送了我一本書。
「還沒確定。」周逸說,「F大生物好像還不錯。」
話卻已經被陳迦南打斷:「你下午不是還有考試嗎?」
周逸想說可我不喜歡生物。
何東生皺眉道:「你現在就在鑽死胡同。」說完頓了一下說口氣有些重了,「寫作是那麼容易的事嗎?要真容易滿大街都是作家了。」
何東生冷冷嗤了一聲,說凶你都是輕的。周逸縮了縮脖子不說話了,乖乖站起來往宿舍走。他大抵也快到了吧,一邊抽煙一邊和她說話,呼出的白氣慢慢消失在黑夜裡。
我來美國的第一個晚上是在一家書店度過的。
經過一晚上的浮躁第二天她又能滿血復活。
「還行吧。」周逸喝了口水,「學進去了挺有意思。」
何東生說有問題咱解決它,你先說煩什麼。
這個事兒當初是在她的計劃列表裡, 但她現在暈車太厲害了聞到味兒就想吐。陳迦南說開車的人不暈, 硬是把她拉了過去作陪襯。
陳迦南差點跳起來:「你考生物?」
像當年一口氣過四六級的時候那樣。
好久沒有呂游的消息差點以為這姑娘把她忘了,那天她剛下課,太陽光很稀薄。她抱著一個箱子坐在大學路邊的草地上,裡頭裝著護膚品還有一本書。
說完她抬頭問陳迦南幹嗎突然問我這個,陳迦南好像有些愧疚的樣子,看著她說等我好了請你吃飯。
周北岷原話是這樣的:「大學你想考什麼就考,技多不壓身我不反對,但你本專業給我把好關一步都不能松知道嗎?」
那天陳迦南考科三,儼然不像是個新手。
何東生笑了聲:「你這就胡攪蠻纏了啊周大小姐。」
「不過走了狗屎運。」她說。
「就這點傷真沒事兒。」陳迦南盤腿坐在hetubook.com.com病床上, 看著她說, 「你知道醫院一天要花多少錢嗎?」
後來終於有些明白你為什麼喜歡寫作。這是我手邊所有書里最想送給你的一本,至於為什麼,或許看完你會有答案。
那是正當她改變決定衝刺考研的最重要的時期,也是我面臨人生選擇最痛苦的時候。我問她你要送我什麼書,她發過來一長串的笑臉。
周逸坐在教練場的凳子上看著她熟稔的上坡, 轉彎, 中途又出去與何東生打了個電話, 沒一會兒便聽見很劇烈的「砰」的一聲,嚇的她撒腿就往裡面跑。
「寫不出來就別寫。」他還是那樣安慰她,「咱圖的不就是個開心。」
周逸撇了撇嘴不吭氣了。
何東生哼笑:「那還不如說我看走眼得了。」他深深吸了口煙才又開口道,「什麼時候這點自信都沒了?」
那時候想的也很簡單,目標一個一個完成,現在就差攻克GRE了。那時候距離考研還有一年,她已經給自己列好了詳細的計劃。
後來一想,那竟是他們最要好的時候。
周逸:「……」
他聲音一低周逸就軟了,她將下巴搭在電腦包上。腦子裡裝了一堆煩心事兒不知道怎麼和他說,有時候被一個很小的事情刺|激到就莫名其妙喊累想發火。
何東生打電話過來已經十點半。
那話說的斬釘截鐵,又有了往日篤定自信的樣子。後來不知道說哪兒了陳迦南問她有沒有去那個網站試試,周逸說考研這麼緊張哪有時間。
何東生一根煙抽完了,隨手扔進路邊的垃圾桶。外面這會兒冷的刺骨,他單手把拉鏈拉到脖子下,一手抄進了褲兜。
她翻開書,裏面夾了一張便簽紙。
那一年,她正式進入網路小說創作。
「有些事你不能這麼想容易鑽死胡同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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