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霄裝傻充愣：「我一個實習生能有什麼事兒？」
何東生：「我吃飽撐的。」
她愣了一下看過去，宋霄一身白大褂站那兒。
那一年三月底外公回了青城治療。
後來她其實挺感謝這些經歷。
何東生將毛巾往茶几上一扔，皺緊眉頭把給嘴裏塞了根煙罵了聲「擦」，隨後懶懶的撂了兩個字：「不去。」
那是她們剛認識，互加微信電話。
「畫的還挺好看。」陳靜由衷表揚道。
宋霄想了想還是給何東生打了個電話，那邊一直沒有人接聽。傍晚的時候宋霄又跑病房溜達了一趟，陳潔又是遞水果又是問工作，周逸在一邊都不好意思了。
有時候強行進入一個故事的角色，你除了硬著頭皮咬著牙往下走什麼也幹不了，然後有一天你會突然的被自己感動，但也只是感動。
何東生皺了皺眉，低頭點了根煙。
周逸當天就搬了進去, 住在學校宿舍。
「我明天就要上課……」周逸說, 「可我一點經驗都沒有怎麼辦？」
周逸等這人說完，慢悠悠道：「我要回答哪一個？」
那話音剛落下宋霄手機響了起來，看到來電顯示瞄了周逸一眼，禮貌的對陳潔點了下頭跑出去接。
「剛來都這樣子。」姑娘叫陳靜, 比她大一歲, 「待幾周就習慣了。」
「反正話我說到這兒了。」宋霄道，「你不來別後悔。」
於是周五的晚上就給何東生撥了電話，撥了兩遍才通氣的想罵人。何東生剛洗澡出來，邊擦頭髮邊問什麼事兒。
宋霄吃驚的看著自己已經斷線的手機，獃獃的舔了下唇說啥意思啊這是。結果第二天等到三四點何東生都沒來，宋霄想不會是真沒感情了吧。
周逸恍然，問道：「堅持了多久？」
「是個女孩子，二十三四挺搭你……」宋霄的話被何東生不耐煩一攔，咬著煙道你想說m.hetubook.com.com什麼，宋霄繼續賣了個關子說，「要不你周末來醫院一趟？」
宋霄「嗨」了一聲說：「我們都以為你去B市了，還想著以後有機會去那兒玩你做個導遊帶我們看櫻花呢。」
「你看現在也挺好的。」陳靜說，「學前班忙是忙了點但能鍛煉人，對你是個機會。」
「你們醫生應該挺忙的。」周逸逮著空當說，「外公挺好的你有事忙你的去吧。」
宋霄說走吧我跟你一塊去，周逸介於客氣便問了句你在這裏上班嗎，宋霄笑笑說：「早著呢跟導師過來實個習。」
那會兒恰好吃飯時間也到了，她順便下樓去食堂打飯。上樓的時候電梯里人太多她去走樓梯，剛爬上二樓被一陣煙味熏得直嗆。
陳靜想了想說：「大概一個月吧。」說完看著她笑了笑，「別太緊張，你比我好多了一來就是配班, 我剛來的時候還是機動的呢。」
「我很納悶中國蓬勃發展的這兩年你都幹嗎去了？」陳靜說。
陳靜教的小班，一周要畫四十幅范畫，畫畫的時候頭都不捨得抬一下，表揚完問了個完全不搭邊的問題：「有男朋友嗎？」
病房裡周逸已經準備走了。
她一看狠狠愣住了, 數學沒問題, 社會、健康、音樂、美術——她抬頭看楊老師, 餘光瞥到教室角落裡的鋼琴，問：「音樂的話我要彈鋼琴嗎？」
周逸感激陳靜對她說了這麼多，但還是緊張地熬過了第一個夜晚。那天是開學第一天，她站在教室門口等小朋友們，看見他們一個個蹦蹦跳跳的走過來，臉上堆著笑，第一句話是早上好。
「我外公老梗。」周逸說，「我先把飯拎上去行嗎？」
她現在剛接觸新的行業新的環境，要學的很多每天都很忙，晚上經常加班。外婆叮囑她注意身體別熬夜，周和_圖_書逸嘴上應著就過去了。
昭陽市生活節奏緩慢，傍晚七八點街道已經安靜下來。學校在市中心路的一個長巷子里, 天一黑下來只能看見巷口的微光。
「不是吧？」宋霄眼睛都瞪大了，「和你專業十萬八千里呀？」
宋霄可不會忘，心裏眼裡都記著。
「偷著抽唄。」宋霄說，「再說了我那哪叫抽啊東子一天兩包半好吧。」
宿舍一起住的還有一個老師，已經在園裡待了兩年, 大學剛畢業就來這兒了, 人特別熱情給她說了很多要注意的事情。
「就是沒有固定班級，哪個班的老師請假我去頂班。」
「醫院規定你們還可以抽煙嗎？」她隨口問。
周逸忍不住笑，搖頭說沒。
電話那邊很吵，像是在外頭施工的聲音，半響才聽見他出聲，有些沙啞，夾著風聲，還有幾下咳嗽。
周逸笑笑說：「家裡說穩定就來了。」
「兄弟我提個醒啊這姑娘過得不好。」宋霄說，「醫院這種地方……」
那天晚上愁的, 邊學著寫教案邊發愁。
周逸喜歡一個人坐在園裡的前院小操場，操場挨著鐵欄大門和巷子，她一抬頭便看見頭頂的風車，再往上是月亮。
宋霄嘿嘿笑：「是哈。」
周逸低頭扯了扯嘴角，輕輕嘆息。
何東生啐了一口煙，說瘋了吧你。
「你這臉色看著就不對勁。」宋霄又問，「什麼病要不要緊？怎麼還自己打飯了身邊沒人嗎？」
宋霄撇嘴白了他一眼，和他說了一些周逸的近況，說到最後倒有些傷感起來，問他：「你倆當初怎麼分的？」
「沒病吧你。」何東生淡淡道，「不是你給我打的？」
何東生低頭一直在抽煙，沒說話。
主班楊老師給了她一張課表，問她：「我畫圈的這幾個你可以教吧？」
周逸不知道要回答哪一個，欲言又止。
「呦呵。」宋霄毛了和-圖-書，「真不來？」
「大概半年吧。」陳靜道，「那時候和我搭班的主班是個孕婦，基本上班裡的活都是我做，那時候就想著工作熬著熬著就出來了。」
看她一臉凝重裝笑的樣子，宋霄實在不忍心再問下去，最後還是沒忍住告訴她說：「東子也在昭陽，你知道嗎？」
有句話宋霄憋在肚子里沒說完，那貨現在還單著呢，沒事兒嘴裏叼個煙手邊一瓶啤酒，天天跑工地電腦跟前一坐就是十幾個小時。
宋霄抖了幾下接住，邪里邪氣的問：「不是不來嗎？」
陳靜是特別活潑的姑娘，大概年紀相仿興趣也很相似，至今已經相親過兩三次，在宿舍里總是喊著想談高富帥男朋友。
昭陽市有一家心腦血管專科醫院，外公直接從烏魯木齊轉院到這裏。周逸一個星期總會抽個兩三天跑去醫院陪侍，這樣陳潔和外婆也能休息一下。
「她人呢？」他冷靜道。
那天一來還沒收拾便碰上學校開學前的大掃除, 園裡所有的老師都回自己班打掃衛生, 周逸被分到了學前班。
何東生冷嗤一聲：「沒打你都算輕的。」
周逸：「……」
「對呀。」楊老師說，「你不會？」接著便問她你什麼專業, 周逸說學生物的，楊老師奇怪的問她學生物怎麼跑這兒來了？
這幾天沒事這貨就跑病房陪陳潔嘮嗑，護士來換藥都笑眯眯的特客氣。這跟陳潔聊熟了，問起周逸有沒有談男朋友，陳潔嘆氣一聲道這丫頭說她不談，你沒事兒做做她工作。
何東生拿著煙偏了一下頭，嘴裏嘖嘖道什麼玩意兒。他是真沒把這個當回事兒，一轉身忙起工程來又忘到腦後了。
「我正上班呢打電話幹嗎？」宋霄故意沒好氣。
周逸「哦」了一聲：「是嗎。」
「你當初多久才熟悉的？」她問。
周逸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何東生把電話htｔps://ｍ•heｔuｂoｏｋ•cｏｍ•coｍ
給掛了。
她剛下樓宋霄就去病房溜達。
「怎麼跟我熟都單身。」陳靜畫著畫著忽然感慨起來，「周逸你知道我第一次聽人說她沒微信是什麼感覺嗎？」
宋霄想起自個撒的謊，有些心虛的笑笑說咱有話慢慢說，不是她病了是她外公……還沒說完領子就被何東生一拉給扯去了樓梯間。
何東生整個人震了一下，火機差點燒了手。
何東生道：「說。」
周逸對這姑娘有點肅然起敬了。
「機動是什麼？」
「你不是考研了嗎，不是去B大了嗎？」宋霄一連幾個問題機關槍似的，「怎麼在這兒？你生病了？」
乍一聽到這個名字，周逸後背都僵了。宋霄也意識到說錯了話，把咳嗽當掩飾笑了幾下問她這兩年都做什麼。
這個話題到這裏好像有些進行不下去，宋霄撓了撓頭看了她一眼。周逸忽然停下步子說有時間再聊吧，我先上去了。
周逸笑笑：「現在出來工作有幾個干老本行。」
宋霄樂了，說：「阿姨您就放心吧包我身上。」
周逸：「……」
宋霄「額」了一聲，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說：「這不是……咱這麼久沒見了嗎……我也沒想到會在昭陽見到你。」
那是陽春三月，晚上三樓宿舍還有些陰涼。
何東生不想理這貨，說沒事掛了，還沒說完宋霄就急著道：「別別別……有事兒，真有事兒。」
周逸說她沒有這個，聽到都愣了說你是原始森林來的吧。因為老師和家長之間要聯繫，那天她註冊了微信。
病房裡陳潔見周逸後面跟了個醫生，眼神都不一樣了。宋霄很熱情的介紹了下自己，大大方方道我舅舅是這裏副院，阿姨您有事就招呼一聲。
楊老師後來幫她攬了音樂課，周逸轉而去教幼兒英語。她沒上過課, 第一天來就被通知要上五門。
陳潔笑的合不攏嘴，推他們去外頭敘舊。和*圖*書
兩人下了樓在小花園裡轉了轉，宋霄嘻嘻一笑說估計你媽是把我當準女婿看了。
「明天記得來醫院啊。」宋霄直切出題，「來早點。」
「我這不是為了你好……」宋霄好不容易掙脫掉整了整衣領說，「也不給我留點面子那麼多人看著呢。」
晚上宿舍亮著燈，她和陳靜會一起畫范畫。
周逸說還好：「現在做老師。」
還沒來得及抬頭看，便聽見一道聲音：「周逸？」驚訝的，意想不到的那種破嗓。
結果撲了個空失望而返，何東生到的時候正看見這貨在護士站跟幾個小護士嬉皮笑臉。他兩手插在腰間喘了會兒氣，把兜里的鑰匙砸了過去。
這兩人好像現在都過得不怎麼樣。
「念書都念成這了。」陳靜咂咂嘴說，「你這性格說不準來幼兒園還是個好事情，以後我帶你飛。」
何東生像是剛從工地跑過來的，褲管卷到腿上黑色襯衫敞開著能看見裡頭的黑色背心，額頭上還冒著汗。
這玩笑開的……周逸莞爾。
「那個啥……」宋霄看著病房裡的周逸，緩緩道，「我們醫院接了一個病人，這個病人吧……」
宋霄感嘆了一下，說那行吧，本來還想給你個機會將功補過，現在看看還是算了。何東生懶得理想掛電話，低頭點煙時卻聽見這貨說：「我其實還挺喜歡周逸的。」
第一周她過得特別煎熬，每天都在想著這課該怎麼上比較有趣。一周后慢慢會寫教案，和大家也都熟悉起來。
「那你現在做什麼工作？」宋霄問，「看你這臉色很忙嗎？」
那一瞬間她忽然覺得其實這世上人大都平凡，都為了平凡生活一點一點努力進步，沒誰天天把理想掛在嘴邊，也都知道活在當下最珍貴。
等她走遠了，宋霄長長嘆了一口氣。
「考研沒考上。」周逸笑的雲淡風輕，「工作啰。」
病房裡外公剛打完吊瓶，周逸去洗老頭的假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