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想到這個,徐魯臉色淡下來。
她穿著毛衣此刻有些冷,不知道是不是暈車受涼的緣故,開始是和他賭氣,現在倒還真有不舒服起來了。
「那別吃了。」江措直接伸手將她手裡的那半隻梨子拿掉,手又搭在方向盤上,「到前邊鎮子找個館子喝點熱湯。」
徐魯用餘光掃了眼對面正襟危坐的男人,似乎面兒上還有點嚴肅,薄唇緊抿,正直直的的看著她。
「給條煙就了的事兒,人家就是不給,這邊也不讓過。」
徐魯看著前面的婚車,一輛輛,不自在的移開眼。
徐魯白眼,扭過頭去。
等她走了,江措竟感覺出了身汗。
江措將筷子往碗上一放,皺眉看她。
江措問:「人還沒找著?」
江措側頭看了她一眼:「為什麼?」
徐魯說:「要不先去壇平吧。」
徐魯這回坐正了,嚴肅道:「你怎麼知道?」
程勇道:「有事打電話。」
身邊的男人繼續說道:「男方不是咱這的人, 不曉得這邊的習俗, 說不給就不給,你看這路堵得沒法兒過,不誤了時辰才怪。」
也想過有一天她結婚的樣子,會不會也坐在婚車上笑。不過大抵是笑不出來的,因為方瑜說真到了那一天,她一定會哭,可能哭的比誰都難看。
江措用勺子給她攪了攪:「怎麼不吃?」
江措簡單說了一遍,徐魯眉頭皺的更緊了。
江措看了她一眼,這一連幾個問題問出來的方式倒還真是沒變多少, 有那麼一剎那好像看見了很多年前那個驕傲的少女。
就是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將就吃點。」他看著她,「還難受?」
他記得她喜歡用哪個牌子,對這很挑剔。
江措下巴抬了抬,輕聲:「這個吧。」
想給她提醒,又覺得不太好。
他看到徐魯乖乖等著,車窗都沒開一下,眼睛從他上車到坐好一直沒離開他, 像是一隻貓等著和_圖_書餵食一樣。
江措笑笑:「那您把這幾年的年假給我補上算了。」
他又放慢了車速,聲音低了些:「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江措沒說話。
他只能委婉著說:「妍妍,褲子好像髒了。」
過了會兒,徐魯看見路口的人慢慢散開,車子開始動起來,沒兩分鐘,婚車走光了,人也散了。
這條路有些長,路有些顛簸,不好走,婚車開得慢,他們也快不了,一路上會有塵土揚過來。
江措足足靜了三秒,才道:「可能吧。」
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就很喜歡遠遠看著婚車笑。後來長大了,每次看見婚車,都會想車上的男女會不會現在很開心。
江措說:「上車吧,起風了。」
江措眉頭卻皺的更緊了。
徐魯淡淡道:「別問了。」
她看他一眼,撇撇嘴,打開窗戶。
程勇幾乎是立刻接起,剛通就問:「什麼時候回來?」
「還有多久到鎮子?」她問。
飯上齊了,她也不動。
徐魯胃不舒服,趴在桌子上,用茶水捂著暖手。江措在看菜單,然後點了一份小米粥和麵條。
江措看她一臉吃癟的樣子,道:「說到底,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麼能為別人的生活,湧出那麼多的喜怒哀樂。人家結個婚,開不開心也是他們的事情,你難過什麼?」
徐魯不信。
想了想,問他:「壇平距離南坪遠嗎?」
江措:「還記得麵粉廠那次大火嗎?」
徐魯一愣。
他確實是猜的,從這幾天的觀察還有之前在山城的幾次相遇來看,那個女人應該很重要,要不然她也不會大老遠跑這來。
徐魯倏地看他:「什麼話?」
路口向西停了四五輛汽車, 車頭都布置成了婚車的樣子。再看看前邊路口的架勢, 江措瞬間明白過來。
「你怎麼知道?」
徐魯輕聲道:「你看那個男人,連一條煙都捨不得hetubook.com.com給她的家鄉人。」
江措不由得確定了心裏的想法,語氣極緩:「你是為這件事來的山城?」
江措說:「不會。」
事實上她心裏是相信的,他做事說話從來都很有分寸,以前就是這樣,他說什麼她信什麼,永遠堅定,從不懷疑。
江措看她:「問這個幹什麼。」
良久,江措站起來:「我出去抽根煙。」
江措說:「不遠,三四十里路。」
他說那話是順口說出來的,完了發現不太對,兩人表情都有些微妙的變化,各自別開眼,看向其他地方。
方瑜以前有一天說:「江措就是個直男。」
她眸子輕輕一抬,隨便道:「要吵架嗎?」
早上吃的就是稀飯,現在還是,徐魯自然沒有胃口,看見他碗里的辣椒油,再看看自己的,更是一點食慾都沒了。
他們隨便進了一家館子。
徐魯忽然出聲問他:「你說新娘子開心嗎?」
江措說:「等著。」
他風輕雲淡的說完,徐魯抬眼看他。
聽他長輩似的語氣批評她,徐魯咬牙。
徐魯心裏一驚,疑惑地看著他。印象里她並沒有和他說過任何事情,也從來沒有和別人提及過。
老闆問他給媳婦兒買?江措笑笑沒說話。
徐魯信了七八分,還有兩分保留。
「工作。」
「這要是等到下午怎麼辦?」
這丫頭是第一次來例假,他想了一下,從自己床上隨便拿了件外套給她披在身上,他的衣服大,堪堪擋住她那裡,才隱晦道:「應該是哪兒碰上的,回去讓你媽看看。」
江措不禁笑了一下。
倒也真是意外,她第一次來例假的時候剛好是個農曆新年。晚上跟著大人來他家玩,長輩都聚在前院屋子裡喝酒吃菜說一年的辛苦和憂愁,他們這些小孩子就跑去裡屋玩,坐在他床上蓋著被子打撲克牌。
江措看她臉色變了,不緊不慢道:https://m.hetubook.com.com「好像前段時間來過幾個記者,去過礦里也沒發現什麼事故就走了,都是道聽途說不能盡信。怎麼,你懷疑什麼?」
江措說:「把窗關上。」
徐魯很快拉開車門下去,刻意走遠了一些。四周都是田野樹林,荒涼的都看不見附近有人煙。她彎著腰乾嘔了幾下,吐不出來。
江措:「要鬧也有個度,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他一把掀開被子就要往下躺,看見床上一大片血跡,直直盯了會兒,不由得笑了出來。大半夜的扯了被單外套扔洗衣機,跟做賊似的。她那日子也實在好記,江措不會忘。
江措:「我只是就事論事。」
江措看了眼那輛婚車, 吸了口煙。
「臭小子。」
江措說完看她一眼,好像意識到什麼,移開目光,接著說:「我後來聽她說過句話,大概是和她丈夫有關。」
想著她這一路遇到的危險,江措真有些怕了。尤其是昨晚那場大火,他到現在背後都有寒意,可看她若無其事的樣子,江措實在沒法子。
「冷血。」她說。
江措抽了半支煙, 回去車上。
她那次為了救那個小孩差點出不來,醒來也是醫院,窩了好幾天,他一次都沒來過,還在那幾天談了女朋友。
「那怎麼辦?」
掛了電話,他四處看了眼,走過馬路去了對面的小超市,買了些小零嘴,最後站在女士生活區,一排排貨架上都是衛生棉,他遲遲挑不下。
徐魯把碗朝他一推:「你吃吧。」
「我覺得她不開心。」
回到車裡,徐魯還在咬著半隻梨子,眉頭稍稍緊了緊,她揉揉肚子,江措見她這樣子,忍不住道:「怎麼了?」
江措靜靜的看著她,將煙從嘴裏拿了出來,說:「謝了老大。」
江措挑眉,不置可否。
說這話時他已經咬了一口,完了看她。
江措:「猜的。」
「不要。」徐魯直接拒絕,「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暈。」
徐魯心裏一震。
徐魯說:「有點涼。」
真不知道以前怎麼那麼能將就他,覺得他哪兒哪兒都吸引人,流氓起來的樣子讓她心花怒放小鹿亂撞。
就是現在,他也是輕輕鬆鬆一兩句就能惹她生氣。徐魯說不過,就不理會。以前他還會想著法的哄。
她剛說完,就被迎面撲過來的塵土嗆了一口,咳嗽了好幾下才緩過來,靠在座椅上輕輕喘氣,就是不關窗。
他在前屋招呼著長輩,等到忙完進去的時候,就剩下她一個人低頭在穿鞋,隱約能看見褲子後頭有一片血,立刻就明白是什麼。
後來他們分開了,方瑜乾脆叫他渣男了。
聽聲也不是很著急,程勇揶揄道:「你小子多少年都沒怎麼請過假,這回一走就是好幾天,可不夠我批的啊。」
江措目視前方,道:「這是她的選擇,結婚前她就應該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真到事兒上沒什麼值得難過的。」
她覺得呼吸困難,面無表情:「停車,我要吐。」
他們去的路和婚車方向一致,鄉下路窄,一次就只能過一輛車,江措只好穩穩的開在婚車後頭。
他站在路邊點了根煙,不耐煩的把玩著打火機,眯著眼呼出一口口煙圈。一根煙抽到一半,他給程勇打了個電話。
「如果沒記錯,她開麵包廠的錢應該拿的是她丈夫的撫恤金。」江措道,「聽說她丈夫是在礦上出的事。」
徐魯看著空空的手掌,「嗯」了一聲。
徐魯在路邊站了好一會兒,扭頭朝身後方看了一眼。車裡好像沒有人,不知道他去了哪裡。等了幾分鐘,看見他從樹林里跑了出來,手裡拿了兩個梨子。
「什麼線索?」
她一臉疑惑的看著他,抬手摸了摸,手指沾到血,嚇了一跳,看向他不知所措:「我沒受傷啊。」
就這一句,江措明白了。
徐魯皺眉:「你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現在不是www•hetubook.com.com嗎?」
江措從褲兜里掏出煙盒, 靠近路邊一個男人, 抖了一根遞上去,自己又咬上一根, 一邊點煙,一邊問道:「兄弟, 怎麼回事?」
徐魯半天沒吭聲。
江措低頭吸了口煙,盯著遠方某處,慢慢道:「出了點事兒,可能還得晚幾天,和您再請幾天假。」
江措把車停在路邊。
江措抬眼,忍不住語氣也重了:「你這些年怎麼弄的,二十來歲一個人,好好的胃成這樣了?」
徐魯:「你笑什麼?」
他笑了一下,說:「小時候沒給你摘過?」
「牙嫂出事了?」
怎麼會不記得。
他咳了幾聲,說:「看看就知道了。」
「我身體是我自己的,用不著你操心。」她說的乾淨利落,也不看他,「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徐魯摸著梨子,小小的,涼涼的,還有一點微微的暖意,大概是他手掌的溫度。她拿在手裡看了看,問他:「會有毒嗎?」
「她應該很難過吧。」
江措用手擦了擦,遞給她一個。
江措:「不是。」
「我什麼時候鬧了?」
要不是婚車隊的耽擱,山路難走的緣故,硬生生晚了一個多小時,到壇平鎮已經是中午十一點。
江措摸摸鼻子,說:「沒什麼。」
恍惚間,聽到老闆問:「你要哪個?」
江措知道她在想什麼,直接把話撂下了:「別動歪心思。」
「要是不方便說就算了。」江措沒有看她,道,「不過我這倒有一點線索,你要不要聽聽看?」
「那個麵粉廠的女人?」江措又道。
這是半路截道, 得給條煙才讓過的民俗。
徐魯皺眉:「前面怎麼回事啊, 能不能過去?」
江措低頭又吸了口煙,餘光掃了眼飯館里的女孩子,趴在桌上有氣無力的樣子,正和那隻碗大眼對小眼。
江措定定看了她一會兒,錯開目光。他想起昨晚問她為什麼不出聲,她就是嘴硬不說,好像隨時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江措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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