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老媽聽見收拾你。」
戚喬毫無遲疑的道：「他選啥我選啥。」
孟盛楠從玄關處拿了把雨傘，邊往外走邊說：「停電了，我要寫稿子。」
孟盛楠出了巷子，先去天明網吧拿傘。
聲音也懶懶的。
「來這麼早？」她問。
「天知地知。」
走廊左手邊有倆個男生。
「這叫夫唱婦隨。」
「耳根能輕鬆幾天。」
「好吧，宋嘉樹老家在成都。」
對於宋嘉樹追戚喬這件事，孟盛楠知道的門兒清。那是初三，那個不學無術卻帥得掉渣的幾乎是全校女生的夢中情人的宋嘉樹，在畢業典禮上很深情的吼著柯有倫的愛死你，表白戚喬，酷像十年前的吳彥祖。
孟津挑眉：「你這是唯恐咱家不亂想錦上添花怎麼著？」
真是。
「媽——」
「新概念？」
「梁思成曾問過林徽因為什麼是我？」
「怎麼樣？」那個男生對這個話題仍不罷休。
像康慨那樣，她們巷子里都喜歡跟在後頭轉的鄰家哥哥。
「媽，我倆平均年齡16.5，放心么你？」
「贏了？」一個男聲響起。
他咬著煙，手裡把玩著打火機，不咸不淡的『嗯』了聲。
姑娘回，宋嘉樹和他爸媽回老家了。
「小意思。」那雙手的主人笑哼了一聲。
孟盛楠這才抬頭光明正大的看過去，他個子很高，比旁邊的男生高出有五六厘米。後背寬闊，高高瘦瘦，一手插著兜，漫不經心的往門外走。
戚喬又說，我也好無聊。
「嗯，我先走了。」
孟盛楠無語：「那你去成都找他，我怎麼辦？」
孟津又開始了：「從社會心理學角度來說，心理年齡一般比實際年齡大一輪，也就是12歲。孟盛楠，你該好好學習了。」
孟盛楠白眼：「我怎麼不知道？」
「兩個小時的？」
想起他剛剛的幾句話，又下流又不要臉。
那天也是這樣，迷濛的小雨，還有散不去的霧。
這是戚喬的口頭禪，孟盛楠總是無語。麥當勞里的人慢慢多了起來，BGM流淌在每個角落。孟盛楠喝了口熱可可，問戚喬：「對了，今年就高二了，你選文還是理？」
「K廳。」
「嗯。」
收了和圖書傘，進去上二樓，前台的一個小姑娘看到是她，笑眯眯的問：「來啦？」
孟盛楠正翻著手裡的資料，旁邊一堆鉛筆，白紙一摞。
「貌若潘安，赤膽忠肝。」
倆人又隨便聊了會兒，戚喬說到旅遊的事兒：「要不咱去成都玩吧？」
孟盛楠想了想問，我爸媽想讓我去上海小姨那兒玩幾天，你去不去？
另一個男生繼續說，「對了，你又換女朋友了，三班的那個李岩？」
孟盛楠嘴裏塞著饅頭，邊咀嚼邊想，「也成，回頭我打電話問問戚喬。」
戚喬笑笑，「你就是太不知人煙火那種女生，沒人敢接近你知道吧，也就我可以。」
那味道很不好聞，她屏著氣穿過走廊往裡走，兩邊都坐滿了男生女生，遊戲聲嬉笑聲。孟盛楠一直快走到最盡頭，才看到右手邊一個空位。那是一個角落，光線有些暗。
「你們家怎麼老停電啊？」小姑娘叫西林曉，和她一般歲數。倆人初三在一個老師那裡補過課，彼此都熟悉。那時候沒有身份證網吧幾乎是不準未成年進入的，當然也有好多人各種理由法子混進來。因為彼此熟人，孟盛楠有時候寫稿子沒處去，西林曉家又是開網吧的，就帶來這兒寫。一來二去的也就輕車熟路了。現如今西林曉在十四中讀書，她在第九中。
孟盛楠嘆了口氣：「還不知道結果怎麼樣，才剛初選。」
「大清早的幹嘛去？」盛典停止彎腰的動作，微喘著氣問。
盛典這才抬頭，「下雨著，幹什麼去啊？」
雨水淅淅瀝瀝的落在傘上，滴滴嗒嗒。地面上有些小水坑，不注意就踩在上頭。這巷子有兩百來米長，孟盛楠抬腕看手錶，16:10。她從巷子里出來，轉身向右拐，走了有一個街道，順拐進一個門縮里的短巷。
修好保險絲，三人圍桌吃飯。孟津將旅行的事兒提了出來。
她深呼了一口氣，出了網吧。
「那留你一個人在家——不寂寞？」
「找戚喬玩。」
「滾。」
他懶懶的靠在椅子上，微眯著眼，摸兜點了根煙抽著。那嘴角勾著笑，比電視劇里的流氓有的那些弔兒郎當的混樣兒還要勝似幾hetubook.com.com分。半個身子隱匿在暗光里，影影綽綽。她有些不好意思那麼盯著人家看，默默地轉回頭。距離太近，男生身上的味道瀰漫過來，耳邊的對話也模模糊糊。
孟盛楠黑線，「你這是迂腐。」
電腦一亮，她就輸入賬號密碼，打開Word。
「追你的也不少啊。」
戚喬拍拍她的肩膀：「姐們真心佩服你，今年你要不拿獎我戚喬倆字兒倒著寫！」
孟盛楠噗嗤一聲笑了，「我謝謝你啊姐們。」
那個男生自后追了上去。
孟盛楠嘴巴抖了抖：「你還能再沒原則點么？」
網吧里幾乎沒什麼空位子了，她剛走了幾步，西林曉叫住她。
孟盛楠笑。
「李岩啊，大美女，摸起來手感如何？」
孟盛楠反駁：「你以為男朋友是那麼好談的？」
「做什麼呢？」
但有些反感，正要收回視線，就看見他突然轉手重重的摁了下空格鍵，然後雙手展開覆在鍵盤上。很奇怪，她被那雙手吸引住。
盛典喝了一口粥，看著孟盛楠又接著說：「喬喬不閑著么，你們倆去。」
「吃完再去。」
男生正聚精會神的盯著電腦，一手握著滑鼠，一手覆在鍵盤上，乒乒乓乓，動作快如行雲流水。她將視線落在他的電腦上，是戚喬男友經常玩的魔獸爭霸，屏幕上人物閃電之快，畫面轉換不停。
後來旅行這事兒還是泡湯了，原因是戚喬她媽喬美麗私下裡給她報了個曲藝班，拉二胡的，算課時那種。於是，暑假里剩餘的日子，孟盛楠就在構思寫稿然後delete后又start again和聽戚喬拉走音二胡中度過了。
她拿了票去找機子。
孟盛楠敲了一個空格鍵回，你？
「哼，咱就要有這種越挫越勇的勁兒——我還就不信了，能比八年抗戰都難？」
她反手關了大門，往巷子外走。
孟盛楠笑的更厲害了。
「切。」又賣弄文采。
書桌邊，戚喬送的音樂磁帶正緩緩的在復讀機里播放著。厚重的窗帘遮了外邊的天氣，小房間里只有一盞檯燈亮著。台式舊電腦上的Word文檔仍遲遲未見一個字上去。
一個故事佔和圖書用了一個暑假，寫寫刪刪。年輕是硬傷，沒閱歷，知識淺薄，敷于表面，所以孟津送她一句『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她很痛苦，在現在這個讀書的年紀。只是，這痛苦還未開始蔓延，檯燈忽的滅了。
「停電了？」孟津放下公文包坐到飯桌前。
孟盛楠點頭：「家裡停電。」
她看不懂。
正是清晨，街道上還是比較安靜的。她一邊啃麵包一邊走，吃完后擦乾淨嘴。然後左拐右拐，進了網吧。裡頭包夜的人很多，現在幾乎都清一色的趴在桌上睡著。孟盛楠去了昨天的位置拿完傘往外走，臨走幾步又下意識回頭去看走廊另一邊空空如也的地方。挺奇怪，腦海里竟然冒出昨晚那個男生的樣子。
陪孟津看了會電視，孟盛楠就回自己屋裡了。她開了電腦，習慣性的打開Word然後窗口小化。那時候正流行企鵝號，她剛上線，戚喬的消息就過來了。
「一會兒去K廳，叫幾個兄弟。」
她拉開窗帘，去按房間的電源開關。
「什麼怎麼樣？」
「今年是第幾屆來著？」
孟津聞聲回頭：「找不到了？」
孟盛楠抬眼看過去。
孟盛楠突然『啊』了一聲，「我忘在網吧了。」
「為什麼？」
那時候孟津已經去上班了，盛典在院子里做運動。孟盛楠梳洗好，換了件淡粉色短袖和及膝淺色牛仔褲，嘴裏咬了塊麵包就往外走，「媽，我出去一趟。」
那個男生一愣，又奸笑起來，「你可真他媽夠混的。」
翌日，她七點就起了。
「你不去？」
孟盛楠側耳傾聽，假裝手摁鍵盤的動作已經停下來，盯著文檔上的一行隨便打的宋體五號字面紅耳赤了好一會兒。身邊的他已經站起身離開座位往外走，叼著煙痞痞的勾著笑。
林徽因回答他答案很長，我得用一生去回答你。
盛典眉頭皺著，「晚上你爸回來得好好和他說道說道，一定是走線沒走好保險絲又壞了。」
孟盛楠瓶頸了。
最外頭坐著的那個穿著灰色短袖，正帶著大號耳機，手下噼里啪啦的敲著鍵盤。關鍵是那聲音動靜太大，孟盛楠不得不注意到。她瞥了眼移開，走到最後那個m.hetubook.com.com機子前坐下貓著腰打開主機電源和電腦。
他淡笑了一聲。
孟盛楠說，千真萬確。
孟盛楠訕訕的笑了笑：「明兒一早我就去拿。」
戚喬喝著熱可可，將點好的另一杯遞給她，抿抿嘴巴。
「知道了。」
「我出趟門。」
「嗯。」
「我下個月初學校有組織活動，去不了。」
盛典將菜一樣一樣端上來，孟盛楠在擺筷子。
戚喬『切』了一聲，「愛情里的世界你不懂。」
果然。
「想什麼呢你？」戚喬在她面前擺了擺手。
她讀到盛處：
「——好玩啊。」
「嗯，今兒就拿出來這一把，怎麼不見了？」
孟盛楠走過去坐下。
她往院子里喊著，披了件外套，書包里塞了個本子和筆就背著下了樓。盛典正坐在一樓院子里的房檐下看書，聞言『嗯』了一聲。
不知道怎麼的，就再也寫不下去了。她無聊的揉揉臉又喝了好幾大杯水，眼皮子最後打轉，然後乾脆關上電腦睡了。窗外的雨打聲，落了個大地乾乾淨淨。
戚喬那時候已經到地方等著了，沒一會就看見孟盛楠來了。
「瞅你沒出息那樣，不就去年沒拿上獎么，多大點事兒。怎麼說咱也進了複賽了，再說憑你的才華我還就不信了，去年那是他們沒眼光，今年絕對一等獎，姐們看好你。」
第三家是天明網吧。
「可以啊你。」
那年，她十六歲半。
二○○四年夏，江城有場萬人演唱會。你走街串巷，到處都可以聽見林夕寫的歌，許美靜唱『你抽的煙，讓我跑遍鎮上所有的店』。
「寫完就快點回來。」
孟盛楠再次黑線，「你喜歡他什麼？」
她收回視線，盯著電腦屏幕找感覺，後來仍是一無所獲。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六點半了，雨早就停了。盛典做好了飯，孟津老爸也剛好下班回來。七月的天這時候還微微亮著，但屋裡光線很弱。
孟盛楠癟癟嘴：「你們倆厲害行了吧。」
孟盛楠：「為什麼是28.5？」
「閑著唄，我說又不下雨，你拿把傘幹什麼？」
他挑眉：「下回你試試？」
孟盛楠眨眨眼，道：「沒什麼。」
孟盛楠喝了一口，然後說： 「昨天下午去和-圖-書網吧寫稿子，忘那兒了，剛過去拿的。」
孟盛楠笑，OK。
孟盛楠想，她會不會是有史以來作文參賽者里第一個讓女主來大姨媽的？
「幹什麼你？」
「這還用問？」盛典嗆聲道。
「？」
外頭的雨慢慢又下了起來。吃完飯，盛典要去趟對門李紈家，到玄關處拿傘。四處找不到，問正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爺倆：「你們倆看見家裡那把綠傘了么？」
孟盛楠很認真的想了想，「不知道。」
孟盛楠暈。
「話說回來，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又停了？」
孟盛楠抿嘴不懷好意的笑，「孟先生，你不會在外頭養了個小三吧？」
「嗯，我去看看。」
「第六屆。」
孟津已經出了客廳往院子走，「一會兒天黑了不方便。」
盛典嗔了她一眼：「你這性子什麼能改改我就阿彌陀佛了。」
倆人迅速商量好時間，明天早晨八點半第九中對面的必勝客見。聊了一會，孟盛楠就下了線滾去寫稿了。文檔里，那句『W在她十三歲生日的那天晚上大姨媽來了——』擾亂了她的所有思緒。
「心理年齡28.5，完全放心。」
孟盛楠笑笑，聳了聳肩表示無可奈何。
「嗯。」
隔著一米寬的走廊，那敲打聲更清晰。她沒法集中注意力寫東西，本來僅有的一點靈感也就那樣消失殆盡了。
戚喬不淡定了，說去。
孟津微偏頭看了她一眼：「這個月忙了我。」
孟盛楠跟在老爸後頭也去了院子，拎了一個手電筒照明，微微踮著腳照著保險絲處。孟津一邊捯飭一邊說：「我今兒想著要不要給你和你媽報一個旅行團也出去玩幾天，你還有一個月才開學，在家獃著多悶。」
戚喬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她好幾眼：「讓你不談個男朋友，活該你。」
盛典給她碗里夾了塊豆腐，道：「別貧嘴，我說要不去你小姨那兒玩幾天？」
修長乾淨。
戚喬回復了一連串的問號。
房間里的窗戶被風吹得呼啦響，小雨點點滴滴落下來砸在上頭，悶悶的。桌子上放著一舊式的台式電腦，旁邊高高的摞起十來本有牛津詞典那麼厚的書。
孟盛楠回，閑著。
「最裡頭還有幾個，去那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