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這麼早？」

「他有女朋友。」

「不知道。」聲音也懶。

被抱的男生揚聲淺笑：「差不多行了啊。」

「他是我同學，過來找我。」

這個時候，孟盛楠似乎才有些清醒。

當時考前各班學生都會打掃清理，按說應該很乾凈。孟盛楠沒在意，隨意瞥了一眼抽屜。

「不是？」

「你怎麼這麼淡定？」

「嗯，明後天考試。」

他閑淡的扯了個笑，「老師，真不知道。」

「你想說什麼？」

「幹嘛？」

孟盛楠剛坐下，聶靜低頭壓低聲音。

他髮型亂糟糟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連說『幫個忙』那三個字都懶懶的。因是低著頭，藉著教室裡頭的光線她可以看清他蹙著的眉頭，有些不耐煩。但他並未再開口，只是眼神詢問。

那時候雖已十一月初了，但未過冬至，也不算是很冷。孟盛楠第二天早早就起床，套了件毛衣。在家裡複習了語文，又背了一會單詞，因為是八點考試，她去的比較晚。

第三節 課下了之後就放學了，戚喬過來和她一起去找考場。這姑娘嘰嘰喳喳個不停，說宋嘉樹答應她考完試一起去烏鎮玩，又問她：「你初賽準備怎麼樣了？」

「可以呀。」

薛琳：「……」

「池錚啊。」

「不知道。」

孟盛楠猛吸一口氣，將視線移至男生照片上。看模樣這照片應該有些時間了，和平時懶散的樣似乎有點不同，這個上頭的人看著很精神，像個陽光大男孩朝氣蓬勃，眼睛炯炯有神。頭髮極短，又有點稚嫩。

孟盛楠：不知道。

孟盛楠停住步子：「嗯，怎麼了？」

眨眼，已是十一月初。

女生微抬頭，用胳膊輕輕撞了男生一下。男生這才慢慢抬眼往前瞥了一眼，慢悠悠的站起來，弔兒郎當。孟盛楠是在他站起來的時候回頭去看的，從進了教室后第一次轉頭。

孟盛楠：「……」

他旁邊的女生坐不住了，慢慢站起來，聲音嬌弱：「老師——」

盛典一驚：「北京寄回來的？」

教室里不算安靜，看書的看書，聊天的聊天。

戚喬敲了下她的腦袋。

1987年1月1和_圖_書日，池錚。

上QQ，江郎才盡發過來一行消息：幹嘛呢小孟？

預備鈴打響，監考老師已經拆封考卷，看了底下一眼。

隔壁康嬸家院子里擺滿了銀橋酸奶那麼大的箱子，水果和蔬菜分開著放。康嬸給巷子里熟人都散一箱，孟盛楠過去的時候，康嬸已經忙的滿頭大汗。

她們已經走到理科樓下，附近都是學生在找考場。孟盛楠抬眼看過去，一時愣住。教室門口的牆壁外頭掛著的那個大大的牌子上，黑色字體理（10）鏗鏘有勁。她將視線挪于門上，貼著張大白紙，寫著——第九考場。

倆人一左一右，握著垃圾桶的一邊，就這麼進了教室。分開的那一轉頭，她看見他走向倒數第二排的那個女生，女生旁邊早已準備好空座位，笑容滿面。教室里忽然一片轟動，數學老師突地咳了幾下，又安靜了。

「剛剛那個男生你認識？」

「康慨從學校寄回來的。」

已經隔了些距離，還老遠聽到有人喊：「唉我說下個月魔獸比賽……？」

男生手插兜弔兒郎當站著，沒接話。

靈感依舊一天一天的在找，日子也是一天一天慢慢過。

考試是按照開學分班名次排的考場。那天的最後一節課，老濕過來拿了一沓准考證讓學委發下來。聶靜看她的考場：「你在哪個？」

「對不起啊老師，下次不會了。」

聶靜插嘴：「跟你有關係？」

孟盛楠已經不知道第多少次回答——沒想法，0個字，沒靈感。

「那個學生——」

灑滿香芒色燈光的中央街道上，她推著掉了鏈子的的自行車往回走。這樣經歷的夜晚總是很常見，身旁會有很多男生女生經過，你一笑我一笑。

江郎才盡：卧槽，來真的？

孟盛楠：0個字。

江郎才盡：前兩天和周寧峙聊，你猜這混蛋幹什麼去了？

孟盛楠：啊？

「可不是么，你說北京到江城這麼遠，郵費都不知道多少！」

「知道了。」

孟盛楠洗完手，趁盛典還在琢磨趕緊溜了出去。

距離考試時間結束還有十分鐘。

薛琳：「……」

江郎才盡：去675號審ｗｗｗ.heｔｕｂoｏk•ｃom•cｏm稿子了！！！

整個教室里，空空蕩蕩。

「你這麼激動幹什麼？」孟盛楠問她。

孟盛楠搖頭。聶靜又轉身問後頭傅松和她同桌，傅松肯定不用說是第一考場，他同桌和聶靜一個考場。聶靜激動了，問起座位號來。

男生載著女生，笑了一聲：「他們就那樣兒，你又不是不知道。」

薛琳又笑了，低聲說：「他交女朋友最多不超過三個月，不信你看著吧。」

「……」

男生這次連嘴都懶得張了，五十來歲的男老師估計也是第一次見這麼混的學生，簡直就一是一不學無術目中無人的流氓，氣的就連胸膛都不住的起伏。

老師視線又落回男生身上，「你哪個班的？」

「老師，他不是我們班的。」

「教室是隨便讓外人進的？」

老師剛道出那個『不』字，男生已經離開座位大爺似的走了出去，沒幾秒就不見人影。孟盛楠早就瞠目結舌，薛琳誇張的『哇』了一聲。晚自習的這出風波隨著數學老師氣憤的離開並沒有消散，反而更甚。直到放學話題度仍是只增不減，後排那片女生哄鬧。

「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去烏鎮玩吧，反正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

「康嬸，這都什麼呀？」

「李岩沒害羞吧？」

一千多年前的白居易寫賦白菊的那首詩不正是應了今夜這幅場景。男生載著女生蕩漾在這個晚自習后的中央街道，她不小心撞了進來。那天陰曆九月初九，正當重陽。

孟盛楠對這些話題沒興趣，又趕著回家。離開教室的時候，回頭看被一群女生圍在裡頭的李岩，女孩笑的甜甜的滿臉紅暈。也是，這樣一個好看又耍酷的男生誰不喜歡。

「什麼？」

孟盛楠：沒幹什麼。

聶靜看了孟盛楠好幾眼，然後又將頭低下了。過了一會兒后，數學老師開始講課後題，晚自習漸漸過去一半了。教室里有些躁動，老師剛好講到最後一個題，忽然停了下來，眼神有些嚴肅。

「池錚，你看看他們！」

身後又一波嬉笑怒罵由遠至近。孟盛楠還未踏出下一步，人就一僵。有女生撒嬌的和*圖*書聲音，男生低低的笑。接著一群男生起鬨。

「滾吧你。」

至於三個月——

戚喬笑，突然『哎？』了一聲，「那不是你的考場？」

「盛楠呀，快來把這一箱給你家抱過去。」

「班長站起來。」老師厲聲，「他叫什麼名字？」

「我的天，你不知道？」

「你叫什麼？」老師聲音壓著怒氣。

孟盛楠將箱子放在廚房地板上，在洗菜池洗了洗手，『嗯』了聲。聽見盛典道：「康慨就是懂事，比你也就大個五六歲吧，人家十七歲上北大學醫，也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

她緩緩吐了口氣。

「你再說一遍？」

嚯——

前一天下午，孟盛楠正在複習語文，默背著譚嗣同的『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薛琳湊上來問：「默寫會考這個么？」

孟盛楠在那眼神中慢慢點頭。

「你康慨哥寄回來的，都22的人了凈干這些事兒。」

孟盛楠收拾好書包往出走。

「嗯。」班長語氣肯定，推了推眼鏡。

江郎才盡：你寫多少了現在？

江郎才盡：乖，摸摸頭。

「我怎麼現在有點緊張了孟盛楠。」

「就說的你，站起來。」

「哼。」女生坐在後座，將頭歪向一側假作生氣狀。

「誰？」

「不止，一屋子二十來箱呢。」

「那還不出去？」

聶靜『哦』了聲，「我在十四，哎，第九是哪個班？」

「書包放下你康嬸剛叫過去，你看看去。」

倆人聊了會，江郎才盡又鼓勵她別急著寫，這東西吧沒靈感得自己找些靈感。臨睡前，孟盛楠關了電腦躺床上，糊裡糊塗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問你話呢，哪個班的？」

「同學。」

他抬手指向後面，幾乎所有人都轉頭。

她思想正專註著，然後耳邊傳過來一個低啞又漫不經心的聲音。

江郎才盡：驚恐吧？？？他都拿了三屆新概念一等獎了，評委老師對他比兒子還親，專門讓他幫忙審稿子。嘿嘿，不過這是好事，咱可以走個後門哈哈哈……

孟盛楠是真不知道他是池錚。印象里模糊的回憶起來，好像有幾次學校升旗通報批評，的確有那和*圖*書麼一個人，通報次數簡直比中獎率還高。

老師已經開始發試卷了，她才手忙腳亂的開始收拾，將其整理在一起往講台旁邊專門放書包的地方走。書又重有多，還有一陣煙味的校服，孟盛楠抱得有些吃力。好不容易堆置好，正要轉身，校服從一堆書上滑了下來。孟盛楠看了一眼老師，趕緊低頭去撿，衣服裏面掉出一個身份證。

回到家，孟盛楠很奇怪，總覺得有股氣憋著出不來。

「別呀李岩。」一男生打趣道。

回到家，盛典剛從裡屋走出來，還系著圍裙。

孟盛楠搖頭。

孟盛楠白眼：「我去幹嘛，當電燈泡？」

「從學校寄回來的？」

那樣兒，孟盛楠真是第一次見。

聶靜湊近她低聲說：「他是我高一（10）班的同學，老師都管不了他。」

街上漸漸變得冷清了。

「啊。」

「抽屜里不允許有任何書本，一旦發現當作弊處理。」聲音嚴肅。

盛典一瞧，「呦，這孩子怎麼寄蔬菜呀？」

薛琳嘆了口氣：「我要是有這麼man 的男朋友也此生無憾了。」說完，使勁的又嘆了口氣，忽然轉了話音：「孟盛楠你今晚怎麼走的這麼積極？」

一片狼藉，亂七八糟一大堆書，還塞著校服在裡頭。

「李岩，你男朋友太帥了。」

她答得比較慢，在塗第60個E的時候，肚子開始疼了。起初沒在意，可越來越疼。終於塗完，她已經疼的趴在桌子上，一手捂著肚子直冒汗。監考老師過來收試卷並未有意識到什麼，只以為這同學答累了在休息，收完試卷檢查了人數后就離開了。很快，教室里的學生斷斷續續走了。

「就是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他就是池錚啊，剛剛真是太讓人大開眼界。」

她沒時間多想，將證件塞回去，又把衣服塞到那摞書最裡頭，確認它掉不下來才回到自己座位——不，應該是他的座位。

孟盛楠第一次感覺到心跳。

還似今朝歌酒席，白頭翁入少年場。

孟盛楠還沒說話，傅松淡淡的開口了：「從生物學上來解釋，緊張是由於分泌系統延遲造成神經系統混亂不能及時供應信息https://m.hetubook.com.com。簡單點來說，就是，」他停了一秒，說：「你腦子裡沒裝下東西。」

「說說這個題下一步該怎麼做？」

孟盛楠說：「第九考場。」

那會兒，孟盛楠正經過十字路口。那群人包括一個小時前還在她們班和老師對鬧的男生，都從她身邊騎車撒歡經過，青春的像風似的。她就像是這十字中心擺的一圈又一圈階梯型的小盆金黃菊，早已沒了原來的味道，寂寥在這夜裡。

孟盛楠趴在那兒有氣無力，想等這個勁兒過去。因為整個腦袋歪倒在胳膊肘里，桌子也就貼的特別近，近到可以聞到淡淡的煙草味，不濃，還有校服里殘留的男性味道。

「你緊張？」

薛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看又耍酷的男生誰不喜歡啊。」

女生挨著男生坐的特別近，一隻手還挽著男生的胳膊，側頭和男生悄聲說著話。男生懶散的靠在後桌上，漫不經心。右手閑閑的平放在桌子上，食指曲起，輕輕扣在桌面上。聽到老師的聲音，女生立刻坐正，低著頭。男生像是沒反應似的，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孟盛楠感慨萬千，抱著一箱蔬菜和康嬸打完招呼回到家。盛典正在廚房忙活，看到孟盛楠抱著一大箱子進來，嚇了一跳，「什麼呀這是？」

一群男生又開始鬨笑，其中一個直接嚷：「池錚，聽說你今晚在人家李岩班上出的風頭不小啊，給大夥說說樂樂唄！」

孟盛楠：真的。

班主任老濕提到的模擬考也很快來了。

女生低著頭，抱緊男生的腰不說話。

在步入理（10）班的時候，竟有些小緊張。監考老師已經在教室里了，她低頭找座位——19號。從第一組過道往後走，S型排列下去，是第一組最後一排的那個挨著窗戶的位置。

戚喬說：「我的考場就在我們班，後天考完政史地你等我一起走。」

語文考試兩個半小時，孟盛楠寫完作文還剩十來分鐘，趴在那亂想。不過倒也沒亂想什麼，只是隨便小文藝一下——比如緣分這東西真是奇妙。這種想法一直持續到下午考英語又得到驗證。那時候，孟盛楠正在塗答題卡。

那才是青春里該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