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就連那對說話的人都沒有注意到她，陳迦南很少見到他這樣笑，西裝革履下一副浪蕩子弟樣子，沒了往日的謙謙君子禮貌溫和。
沈適看著酒店的方向點了一根煙抽，完了開車掉頭去了江坤的場子。包間里烏煙瘴氣，一堆男女圍在一張桌子上玩，一兩個女孩子脫的已經剩下內衣褲。
江坤想了想道：「一個多月都沒動靜能有什麼事兒。」說完想起什麼似的，嬉皮笑臉湊近，「我怎麼聽說送上門的女人都讓你給攆走了，什麼情況？」
他說這話的時候也是淡淡的平常語氣，陳迦南想那時候他對她也是挺好的，沒凶過她沒紅過臉，就連當年她離開也沒為難過。
「可別這麼看我。」江坤忙伸出雙手擋在跟前，「昨天回家聽我媽嘮叨，好像還是留學回來的。」
他們去了裡間喝酒。
「有你這麼說話的嗎沈三？」女人白了他一眼，「你女人都一個味道也不嫌膩。」說著又笑了，「真好奇哪個會被你帶家裡去。」
深夜容易迷醉，他自嘲想的多了。
和他在一起她總是裙子高跟鞋，因為他喜歡穿西裝。很少見她穿西裝以外的衣服，就連著平日里再放鬆的說話也被沾染了一絲淡漠和嚴肅。
「這不重要。」江坤嘿嘿笑，「是為了那個女孩子？」
「這事兒你怎麼看？」沈適忽然道。
像他們那樣有著強大的家族ｗww.hｅｔｕbｏok.cｏｍ.cｏｍ背景又常混煙花場所的人有幾個是乾淨的，狠起來都是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也很難理解他待人卻那樣溫和，溫和下又是一張玩世不恭遊戲人間的臉。
「好馬都不吃回頭草。」陳迦南的聲音平靜毫無波瀾，「您說是嗎？」
「你面子可比我大。」老太太哼了一聲，說這話中氣十足，「人家姑娘在這等了你一天沒等到人你說怎麼辦？」
「我還知道祖奶奶對這個女孩子挺上心的鐲子都送上了。」江坤說，「你不見見？」
沈適動作一停，抬眼。
沈適看了一眼那屋子，故意揚聲道：「得，那我改天再來看奶奶。」這腳下還沒轉過彎來屋子的門打開了，一個滿頭銀髮的老太太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佛珠。
沈適笑說：「然後跟你一樣？」
「還是說……」沈適故意頓了一下，還是笑著的，「以前只是裝裝樣子。」
依稀記得她帶著他在商場里亂走，興許他實在看不下去直接拉過她去了頂層一家店，照著她平日里穿的裙子款式隨手指了好幾件讓她去試。
話音一落陳迦南跟得了特赦令似的轉身就走，看見那疾風的背影沈適笑意漸深。手機又響了起來，他頗不耐煩的接起。
那話里總是三分真三分假，假的也坦坦蕩蕩。
陳迦南輕輕地咬了咬牙。
「老太太在念經。」
ｗwｗ.ｈｅtubｏok•cｏm.ｃoｍ印象里他那天心情好像還不錯，問她想去哪兒玩。陳迦南故意刁難的說逛街行嗎，他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只是笑了一下，又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說行啊。
沈適沒有說話，暗香浮動里燃了支煙。想起今夜她那張嘴巴毫不留情的樣子，倒真是和最初認識她的時候一模一樣。那時還不熟，看著你的眼睛都是乾淨的。
他似乎偏愛在車裡抽煙，抽掉半根才讓老張發車，不說去哪兒，老張也沒問，照著公司的方向開，開出有一段沈適讓掉頭。
那晚沈適歇在那裡，昨晚喝了太多酒第二天醒來已經中午。他簡單沖了個澡回了老宅，還沒走近奶奶房間就被萍姨攔住。
沈適低頭吸了口煙，又抬眼看她。
「就這麼不想跟我說話？」聽見他慢慢低聲問。
陳迦南有些想笑，還是輕輕笑了一下。
試衣間有點遠，她只試了一件便出來了。
沈適湊上去扶著老太太：「瞧您這話，再忙也得回來不是。」
小姑娘到底年輕，臉色有些許不好看，站在那兒也是一動不動。沈適兜里的手機這會兒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皺了下眉頭。
「梁小姐……也就是江總的未婚妻也在。」老張接著說，「是陪著周小姐一起的。」
「我看這個也不怎麼樣啊。」那女人手抄口袋，斜倚著牆看他，「不會是特意來看我的吧？和*圖*書」
老張欲言又止，沈適抬頭看了一眼。
沈適忽然有些頭疼，把了把頭髮。
「讓兄弟猜猜。」江坤笑笑。
他當時坐在沙發上隨手翻著雜誌，笑著抬眼。
「你以前怎麼玩奶奶都不說，可這個不一樣。」老太太鄭重其事，「你該明白我的意思。」
她何時這樣犀利，沈適眯了眯眼。
「知道就好。」老太太瞪了他一眼，「三十好幾的人了一天也沒個正形。」
「是嗎。」他說。
他們一副很熟的樣子笑的那麼開卻說著最傷人的話，陳迦南只覺得握著衣服的手都好似千斤重。那天的後來她怎麼離開的已經忘記，只記得那個女人到最後都沒有給她正眼瞧過。
陳迦南當時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臉愣住了。
「上次H大那女孩的事兒還記得嗎。」沈適說，「給梁雨秋敲敲邊鼓。」
陳迦南目光落在前方某處，眼神都沒偏一下。
「沈先生。」是跟了奶奶幾十年的萍姨。
沈適扶著老太太坐在沙發上，微微彎下腰低語：「這不是回來了，萍姨在給個面子。」
沈適有些疲乏，閉著眼半睡半醒，說隨便開。老張跟了沈適這麼多年，平時察言觀色也知道不少。沈家雖然家大業大有上一輩的功名在，可畢竟人丁單薄只有沈適一個獨種，老太太年紀大了不得不有此打算。
沈適坐了一會兒走了，老張已經等在外面。
陳迦南站在原地，wｗw.hｅｔuｂoｏk.ｃｏｍ•cｏｍ
似乎在想他那句話里的意思。她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只是側面對著他，一縷頭髮從耳後掉落下來。
老張低眉側耳。
「改天是哪天？」老太太輕聲漫語，「我不讓萍姨打電話你就不知道回來了是不是？」
「今晚怕是回不去。」沈適連是什麼事兒都沒問就直接道，「您跟奶奶說一聲。」說完就掛了。
沈適也跟著坐在一邊，沉默的聽著訓話。
房間里點著熏香，黃色的燈光照在男人的臉上，有那麼點禁忌的味道。
「祖奶奶給你說了門親事？」
再抬眼已經不動聲色，笑的也不咸不淡。
這笑溫和的讓她有點恍惚，不禁移開目光。
沈適把玩著手裡的空酒杯，面無表情。
「二哥說你眼光獨到。」他說，「也不過如此。」
老張楞了一下說：「老太太也是為了您好。」
「那個姑娘處理乾淨了？」沈適問。
「老太太讓我送周小姐回去。」
馬路上風有點大，陳迦南撥了下劉海。
「怎麼了三哥？」江坤給沈適倒了杯酒，「臉色臭成這樣。」
「算了。」他說的風輕雲淡，「當我今天沒來過。」
「咱去哪兒沈先生？」老張問。
沈適聽完笑了：「這圈子也就這點大。」
「是這樣嗎。」他的聲音忽然低了，「南南。」
「是嗎。」沈適漫不經心道，「當年也是這樣為了姑姑好。」他說的輕描淡寫，半響又問，「昨和*圖*書天那女的來老宅你見了？」
「明天給人家賠個禮道個歉。」老太太說，「多大人了還要我教你嗎？」說完也不坐了站起身又回了房間。
沈適聽完笑了下，給自己又添滿了酒。
「什麼時候這麼伶牙俐齒了？」他笑。
沈適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氣，募地偏頭笑了一下。他隨手將煙扔到地上，抬起腳一點一點的踩滅，抬起眼看她。
她嘗試著笑一笑：「您想太多了。」
「沒別的意思。」他說，「只是吃個飯。」
他似乎沒了說話的興緻，閉上眼又慢慢睜開，平靜的眸子募地變的深邃起來，看著老張笑說姜坤最近有點閑找點事給他做。
「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行嗎哥？」江坤都快哭了，「那大小姐我可惹不起。」
比起她那乾巴巴的彆扭的笑，他倒是笑的乾脆坦蕩，認真的掃了一眼她身上的毛衣牛仔褲，看著她的眼神多了幾分玩味。
所以那天他說行啊，陳迦南都顫抖了。
「對不住。」他聞言淡淡笑了，「有生之年你是看不到了。」
沈適談笑：「知道不少啊。」
沈適喝了杯酒，說：「沒什麼。」
沈適輕笑了一下。
「沈先生想說什麼呢？」她側眸說完這句，又歪頭道，「敘舊情嗎。」
很久沒有聽到這樣的呢喃，陳迦南僵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為他的前半句還是後半句，或者說是他咬字時那細微的試探。
有時候會錯覺到沈適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