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問：「還沒睡嗎？」

「這有什麼好丟人的。」陳母道，「你在媽這永遠八歲。」

沈適笑笑：「惜字如金。」

中途他手機響了，沈適遲疑片刻接起。

陳迦南說好啊。

陳母笑，「嗯」了一聲。

那一刻陳迦南意識到，沈適說的是他母親。

「去醫院又不是逛街。」她皺眉，「不要裙子。」

陳迦南低頭看著昏暗的樓梯。

「才八點好嗎。」她說。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陳母忽的問。

「拚命不好嗎？」她問。

沈適打斷道：「你看著辦吧。」

「你現在算是上了班，要把心思多放在工作上。」陳母說，「和同事好好相處，別委屈自己。」

她的手機響了，他看了過來。

大廳的人不是很多，似乎對這場面習以為常，只是默默走過，有的低著頭，有的在和身邊的人說話，神色大多都不好。

陳母笑了笑：「二十五了。」

「嗯。」他說，「你最值錢。」

「今天爸爸還和我說了一下訂婚的事情，我知道你不喜歡排場，所以兩家人聚在一起吃個飯也行，你說呢？」

他拿過她手裡的糖袋子，給了身邊跑過去的小男孩，然後俯身看了看她的臉，拉過她的手笑說：「走吧。」

老太太歪著臉，嘆息般道：「走了。」

「我玩那個幹什麼，你外婆天天看。」陳母道，「你也少玩手機，沒事多做做功課看看書出去旅行也好，網路上那些東西少接觸聽到沒有？」

「囡囡呀。」外婆一口的方言道，「吃了沒？」

她轉過身拎著糖朝www.hetubook.com.com大廳的護士諮詢台走去。

陳迦南看著他，眼神有些恍惚。身邊的聲音好像都聽不到了，她只是渴望一個擁抱，於是真的踮起了腳尖，微張開雙手摟過他的脖子，將臉偏向他的右胸，手裡還拎著大阪屋的糖袋子。

她不知道為什麼很難過，一閉上眼就想起昨天小女孩仰著臉問她：「後來呢？」其實也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一個小女孩，只是忽然覺得生命的脆弱，明明昨天還笑如繁花。

「這是在怪罪我嗎南南。」

看見她下來，沈適偏頭：「醒了？」

「早上沒的，她媽抱著半天不撒手。」老太太『唉』了一聲，「可惜了。」

「我很脆弱？」

「現在都多大了。」

陳迦南不說話。

沈適笑了一聲。

「現在社會壓力這麼大，每個人多少都有點問題。」陳母這話說的俏皮了點，「凡事要自信，咱內心得先強大起來知道嗎？」

「要記住你的身體永遠是第一位。」陳母語重心長道，「不要太拚命。」

「有嗎。」她隨意道，「你以前不也這樣。」

他給她挑了一件裙子，陳迦南不要。

母親坐在家門口給她織毛衣，她背著外婆做的布書包放學回家，跑進門檻找外公練琴，外婆在後頭喊先吃飯囡囡。

「沒什麼事，就問問你。」

印象里沈適好像很喜歡她穿裙子，不是她以前故意膈應他穿的那種低腰短裙，倒有些淑女氣質的及膝單肩裙那樣子。

陳迦南說：「嗯。」

在五路口買了糖，到醫院剛八點ｈｔtｐs://m•hetubｏok.com.ｃｏm。

她披著毯子下了車，看見沈適靠著車在抽煙。車子身後是一個小閣樓，好像已經建了有很長時間了，白色的圍牆鋪了一層爬山虎，外頭又被樹木花草圍繞著，坐落在半山腰，有些離群索居的意味。

沈適被她這一抱弄得不知所措。

「你什麼時候喜歡這些東西了？」他問。

「我有你外婆呢擔心什麼，倒是你。」陳母說，「在北京好好生活。」

陳迦南嘿嘿笑了，好像回到過去年少。

說著從衣櫃里翻出白t牛仔褲，故意從他身邊經過，也不扭捏，光明正大的換了下來，由著沈適靠在衣柜上好整以暇的看她。

陳迦南走在樓梯口坐下，給外婆打了個電話。

「別想太多。」陳母最後說，「早些睡吧。」

「你不盼我回萍陽嗎？」

她問：「奶奶，您看見這個女孩了嗎？」

「我還不了解你。」陳母哼了一聲，「外強中乾。」

沈適不再開口，安靜的開著車。他平時不太喜歡說這麼些話的，陳迦南也有些不識抬舉，可她就是故意倒胃口。

「好著呢。」她說，「就是有點想你和外婆了。」

那個小女孩的病房在七樓，她推開門進去的時候房門空著，同病房還住了兩個老太太，有一個醒著，一直在看她。

陳迦南抹了抹臉頰乾澀的淚。

「看電視嘞。」外婆講，「要不要和你媽說說話？」

可那卻是後來想起再溫馨不過的場面，他竟然也毫不在意在這樣的場合下和她摟摟抱抱，多少還有些縱容在。

掛電和圖書話之前的一秒，陳母重重的咳嗽起來。陳迦南不知道和她說這麼長時間母親忍了多久，她又在那兒坐了一會兒，後來她慢慢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時候，看見醫院大廳沈適正拿著手機低頭再撥電話。

好像很著急的樣子，收了手機沉著臉朝她走過來。陳迦南就那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微歪著頭看他走近。

「你管我。」她這樣說。

「身體壞了就不好了。」陳母說，「要珍惜你現在的生活。」

陳迦南聽得有些懵，走出病房還是懵的。

「怎麼了？」他低下聲來。

「好了。」他輕聲道，「帶你去個地方。」

「走了？」陳迦南沒反應過來，「去哪兒了？」

陳迦南鼻子一酸。

她的白t貼著他的西裝，怎麼看都不搭。

事實上她很少和陳母在電話里說，母親不喜歡講電話，不愛用手機，現在用的還是老年機，都沒外婆fashion，活在沒什麼信息數據的歲月里，比時光還從容。

一身休閑的打扮跟他的西裝比起來實在不怎麼搭調，沈適也不再說由著她去。出門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夜幕慢慢降臨在北京城下。

陳迦南吸了口氣，叫他：「欸。」

陳迦南：「沒。」

陳迦南想了想：「有個音樂頻道挺好玩的，主持人說話也很有意思，不知道是不是不在這個時間，好像沒有。」

「嗯。」陳迦南看了一眼身後的老屋，問他，「這是哪兒？」

「從小就喜歡。」她語氣偏硬，「你不知道而已。」

沈適偏頭瞧她，又收回目光。

「誰是欸？」和圖書

周瑾楞了一下，說了聲好，話題好像莫名的終止，電話也由此掛斷了。沈適有些煩躁的眯了眯眼，偏頭看向陳迦南，眉目鬆了松。

「最近在工作室怎麼樣？」他毫無痕迹的移開話題，「順利嗎？」

他這話說的輕巧，看她怎麼答了。

「我知道媒體是躲不過的，你放心我會盡量……」

陳迦南：「你也玩微信了？」

陳迦南醒來還是在車裡，沈適不在。

陳迦南沉默了片刻，扯了扯嘴角。

「你先上去。」沈適下車前對她道，「我等會過來。」

或許是她穿的實在過於青春氣息了般，沈適有點覺得大她十歲真是個不小的差距。他笑著騰出手幫她調了調音量，低聲問：「想聽什麼？」

沈適沉默。

「你外婆那天還跟我說微信有一個功能來著。」陳母的聲音溫柔緩慢，「好像說這倆字會有星星雨。」

陳迦南下了車走進醫院大門，再回頭看去，沈適和那個男人面對面站著，他低頭點了根煙，夜晚的路燈照的他那張臉一派的漫不經心。

「我女兒這麼大本事幹嗎回這。」陳母頗有些驕傲道，「對吧？」

「她生前喜歡住這。」他說，「種了很多梨花，所以叫梨園。」

陳迦南：「知道了。」

陳迦南蹭的鬆開他，沈適笑了。

沈適開著車，陳迦南在擺弄車載廣播。

陳迦南「嗯」了一聲。

陳迦南閉口不答，沈適輕拍了下她的背，說：「昨晚叫我名兒不是挺溜的？今天怎麼又成了『欸』了，陳迦南？」

看著她忽然軟下來，乖得跟只貓似的樣子，沈適無奈笑笑www.hetubook.com.com，放慢了開車的速度，給她找了首催眠效果不錯的純音樂聽。

「說不準。」她道，「女孩子可值錢了。」

陳迦南問：「去哪兒？」

老太太皺巴著蒼白憔悴的老臉，稀少的白髮雜亂的匐在頭頂，大熱天蓋著的被子看著有些臟，卻依然扯在脖子下。

「嗯。」他看了一眼睡熟的陳迦南，淡漠道，「有事？」

她問這話的時候還枕著他的胸膛，聲音悶悶的。沈適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笑笑說到那就知道了，還怕我賣了你不成？

說完覺得自己說話太溫和，又閉了嘴。

一上車陳迦南就睡，他拿過一個毯子給她。

「忙什麼呢。」陳母接過電話，「這個點還沒睡。」

「知不知道我快把這翻過來了。」他一臉怒氣，「陳迦南？！」

沈適「嗯」了一聲。

「呀。」陳迦南故意皺眉，「別說出來行嗎。」

沈適將車停在醫院門口，倒車的時候和別的車出了點小摩擦。對方身材魁梧來勢洶洶，再看沈適，好像什麼事兒沒有一樣的淡定。

靜了一會兒，陳迦南問：「你把自己照顧好。」

陳迦南說：「吃了，你和我媽在幹嗎？」

沈適垂眸，吸了口煙。

「八點還早？」母親嗔道，「你小時候七點多就睡下了。」

「蓋上。」他說，「容易感冒。」

她很瘦，穿著26碼的褲子還挺寬鬆。

「生死無常人各有命。」沈適緩緩道，「明白嗎？」

「好了，再抱下去身上都要出痱子了，你要實在喜歡，咱換個地方行不行？」他微微偏過頭在耳邊道，「有人看著呢。」

沈適輕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