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他坐在沙發上，初寧站著，目光由上及下：「今天為什麼打架？」
「就為這事兒？」初寧皺眉。
「你給我下來！」初寧提聲。
「你的房子也太小了，而且這個小區很貴，怎麼不考慮別的地方大一點兒的戶型？」工科男的思維都比較理性。
「沒錢。」初寧輕飄飄地說，「全砸你身上做項目了。」
沒反應。
迎璟美滋滋的，「原來我是你的全部啊。」
「嗯。」
「哎，」他又捂著胳膊直抽抽，「好疼。」
「幹嘛？」初寧莫名其妙。
「這還不叫事兒？」
「你還發著燒」這句話幸好沒說出口。
她有她的難處，公司里一大堆複雜的人際關係以及不和諧的聲音，勉強維持住了平衡。
「扶我。」他說：「我怕高。」
深吸一口氣，「我家沒男士拖鞋，要不你穿這雙？」
這一切化作衝動，那四個字纏纏綿綿地盤旋在迎璟的唇齒間，他就要控制不住地說出口時——
「……嗷！」迎璟滾到一邊，初寧得以脫身，坐到沙發的另一邊。
門開，淡淡的海洋精油味兒撲面，心曠神怡。
冰塊化了，她的燒退了一半。他繼續去冰箱取新的冰塊，繼續幫她做冰敷。
迎璟這才仔仔細細打量了一圈房子。
「我不。」
弄完已經快一點，初寧對護士說：「給他開住院。」
初寧沒什麼力氣，蔫耷耷地擺了擺手，「沙發睡不下，我給你弄床被子，你打地鋪吧，反正有暖氣。」
這個感知讓他雀躍不已。
……飄走了一米。
看起來挺逼真的。
迎璟把這個動作，一廂情願地理解成是信任。
「我打不過我爸。」
「喲，豪華別墅貴公子啊你。」初寧嘖了聲，「你父母是做什麼的？」
初寧端著水杯走出來，愣了愣，「你在幹嗎？」
年輕人容易激動，想一出是一出，並且馬上付諸行動，拉都拉不住。
迎璟的手在燈罩里飛快旋扭，很快，「好了，你開燈。」
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好像是這麼個理。
迎璟撒開手不滿：「翻臉不認人啊。」
她側躺著，手枕著右臉，睡姿恬淡。
「我們家是小院兒，ｗｗw•hｅtuｂoｏｋ.ｃoｍ•com有個很大的花園，兩層樓，每一層都有陽台。我爸媽喜歡養花，陽台上全是花花草草。」
初寧的公寓地段不錯，是這附近的一處中高檔小區。小區綠化搞得好，仿南方園林式構造，空氣新鮮度都提升了。她住二十二樓，按電子鎖密碼時，初寧側過頭，「你還看？」
時鐘指向兩點。
迎璟輕手輕腳放下粥，然後返身又回了廚房，一會兒就包了一袋冰袋出來。
迎璟問：「你帶我去哪兒啊？」
晚上接到區分局的電話，她走得急，連外套都沒穿。今天北京起風，夜裡涼意更甚，又折騰了一晚上，初寧扛不住了。
雖然是專科婦產，但基本的檢查設備還是完善的。照個B超，消消毒上點葯, 幸虧沒有傷筋動骨, 全是皮外傷。
「你湊合吃吧。」他端著碗走出來，卻看到沙發上的初寧……睡著了。
「你又要幹嘛？」初寧警惕，破銅爛鐵在向她靠近。
迎璟瘋狂搖頭，臉腫得跟包子一樣，像個萌萌的豬頭。
迎璟稍稍停頓了一下，「他們，他們……」
冰塊放不穩，他便一直拿著。手上有傷，陣陣疼痛撕扯著，但他硬生生的扛住。
此時的迎小畜生, 齜牙咧嘴地癱在副駕, 哼哼唧唧叫疼。
他打了個長長的呵欠，看著熟睡的初寧，
「我就不。」
這話很有她的風格，迎璟嘀咕：「你說話也挺社會的。」
話剛落音，她臉色就變了，目光變得深邃探究，兩秒之後，初寧眉間起山丘。
不過話說回來，她自己都被這個可以微妙歸於關心範疇的念頭給嚇了一跳。
「下車。」初寧解開安全帶。
「幹嗎？」迎璟彎著腰，鞋帶已經解了一半，他沖她笑了笑，「我又沒腳氣。」
「我工作忙，你還小，你不懂的。」她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底氣十足。
初寧冷笑，「你應該找你家人，找我幹什麼？」
「……」有道理。初寧放棄。
初寧氣樂了，「你不是還有一個姐弟情深的親姐姐嗎？」
「咔噠。」
明白自己長時間以來，那股道不明的情緒，偶爾焦慮、偶爾驚慌和-圖-書、還會喜怒無常——這些陌生的東西，以前沒有，和張懷玉在一起時也沒有，只在看見她的時候，就有了。
初寧的眼睛很漂亮，雙眼皮很深，眼角上翹，有神且深邃。
「……」怕了怕了。
「你還挺有理，啊？」折騰了一晚，初寧頭疼得厲害。她不想跟他廢話。
她跟觸電一樣，反應過激地把他狠狠推開。
初寧的一聲低咳拉回了他的理智。
他蹲到初寧身邊，還是太高了，索性跪在地上。
「我可能連腳趾頭都擠不進。」
現在她和迎璟，大概就是這麼點意思。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兩人扭打在一起，迎璟這傷本來就沒什麼，之前是讓著她，交戰中被她指甲撓了幾下，火氣嗖嗖地往上飆，下了狠勁兒，初寧哪是他對手，很快形勢反轉——她被壓在沙發上，迎璟半跨半騎在她身上。
「你號碼排前面，好找。」
「……」
「總之，」她閉目，身上太燙，語氣軟綿綿的，「你要學會保護自己，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你如果受傷，項目停滯不前，我也會很難辦。」
迎璟瞪大眼睛, 一句「我不要」還沒說出口。護士先拒絕了：「我們只收孕婦, 而且已經沒有床位了。」
當然，初寧也沒力氣拉。
初寧給噎死了，她壓根沒往腳氣方面想，只是覺得地上涼。
初寧嘆了口氣, 問：「你哪兒疼？」
初寧繞到副駕，拉開車門，「你給我下來。」
太近了。
「廢話！還能去哪？！」初寧轉過頭，語氣凶巴。
「你也要學會肩上擔責任，今天要真是打出個什麼殘疾，你說，划算嗎？」
「……」小屁孩一個，初寧不以為意，問：「你家有多大？」
迎璟敷衍地往後挪了半步。
「以後別打架了。」初寧靠著沙發，說：「你還是學生，這些社會氣不要學太快。有什麼不能忍的？一時之氣動手，就像個傻帽。」
「……」迎璟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你活得真夠糙的！」
她手裡拎著一雙波西米亞風格的女士夾拖，上面串著暗色系的珠子，末尾還系了個銀鈴鐺，非常有旅遊風情。
初寧：「……www.hetubook.com.com」
初寧嗤了聲，「你跟我能比？」
迎璟細心地將冰塊包了兩層，然後輕輕貼向她額頭。初寧皺了皺眉，勉強睜開眼睛，發著燒，人迷迷糊糊，只瞧見是個熟悉的人，便又很快閉上了眼睛。
迎璟暗叫不妙。
初寧莫名尷尬，這質疑就像是在指責她不夠賢妻良母一般。
「想死是吧。」威脅等級拉起紅色警報。
「哎呦哎呦。」迎璟齜牙：「疼疼疼！」
「等等！」初寧本能的要阻止。
迎璟把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迎璟的掌心卻覆在了她唇上：「你在發燒，我不許你說這麼多話。」
「怎麼就不能比了？」他對這種拉開兩人距離的說辭感到特別不服氣。
本來初寧就沒什麼興趣，「行吧，你自己找地方坐。」她去廚房倒水喝。
他一身破衣服，能露在外面的皮膚沒一處能看，而且時間一久，那些淤青紅腫愈加怖人。
迎璟縮成一團，糟了糟了被發現了。
這凳子腿又細又高，加上他才受了傷，再摔下來的概率極大。
迎璟不大不小地切了聲，「我可一點都不小。」
「你都說姐弟情深了，怎麼能大半夜的麻煩她呢。」
初寧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擁抱。
初寧對醫學知識不了解，雖然檢查結果顯示沒啥大問題，但他看起來問題很大。再加上自己也沒精力再折騰，於是，她妥協了。
迎璟觀察了一會，也覺得不對勁了。
晚了。
三秒之後，她怒吼：「你沒有發燒！」
迎璟脫了鞋，把鞋又整整齊齊地擺好，然後自家人一樣往客廳里走。
迎璟興緻勃勃地拉開她家冰箱，呃，什麼都沒有？
迎璟手臂收緊，把人輕輕鬆鬆拽了回來。初寧雙手抵住他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血肉骨骼里，那嘭嘭跳動的節奏。迎璟身上火氣旺，打架時裹了一地的灰，塵土味兒淡淡。
「咔噠。」
他身上很疼，他也很想睡覺，但他能忍住。
他心甘情願。
迎璟站在高處，低頭一看，倒吸一口氣，然後看著她搖頭，「太高了，我不敢。」
迎璟把手伸下來。
初寧皺眉，「怎麼不亮了。」
他的手上有淡淡葯香味和-圖-書兒，十分沉澱人心。
北歐簡潔風的裝潢，木傢具，一些金屬質感的冷色調擺件，唯一鮮艷的色彩，就是電視柜上面的一隻巨型招財貓。迎璟視線抬高，巡禮了一遍天花板，最後定在那盞初寧開不亮的頂燈上。
她信任他。
迎璟嬉皮笑臉沒個正形兒，見她臉色不對，忙解釋：「嚇死人了，都進警察局了。」
不大，不大才好啊，證明她是一個人住。
燈亮了，修好了。
這邊去公立醫院太遠，初寧拉他去了最近的一家私立的。導航穿過兩條巷子, 終於看到這棟翻新過的小醫院。迎璟看到醫院名，自言自語：「……婦產醫院。」
初寧忍無可忍走近道：「誰讓你上去的？」
「沒事兒，我打赤腳好了。」迎璟二話不說拖鞋。
「松不松？」
「……」能踹他下車嗎。
她沒再破口大罵，只是象徵性地浮起手，食指指著他。
「對不起。」迎璟忽然小聲。
迎璟的呼吸越來越粗重，蠢蠢欲動的，躍躍欲試的。化作火焰在他目光里，跳到這裏跳到那裡，恨不得通通跳進初寧的眼睛里。
彼此的呼吸混在一起，像是剛攪好的棉花糖，還帶著點點熱氣。
「你還挺有骨氣啊。」初寧語氣淡定, 下一秒, 拎著他的耳朵把人硬生生地給拖下了車。
迎璟在她瞳孔里，看到的全是自己。
有那麼一刻，他好像明白了。
迎璟問：「你的？」
初寧淺淺擰眉，然後輕輕失笑。
迎璟置若罔聞，再一次靠近她，然後用手背輕輕探向她額頭，毋庸置疑道：「你在發燒。」
她瞪眼。
「你餓不餓？」迎璟不知哪根筋又搭錯了，突然興奮起來：「我給你做吃的吧，吃東西好得快！」
初寧雙手環腰，並沒打算感謝他，重複說：「你給我下來。」
「怎麼了？」迎璟回神，初寧趁他精神鬆懈，屈起膝蓋，毫不留情地往他胸口一踹。
初寧走過來，伸手就往他腦門兒上用力一彈：「小兔崽子。」
「……」
這小孩兒今晚太囂張。初寧指著他，「你，過來。」
初寧抬起手，一巴掌揮在半空，她沒有真正要打他，她只是氣不過，做個動作表htｔｐs://wｗw•heｔuｂｏｏｋ.cｏｍ•ｃｏm
達憤怒。然而迎璟的自我保護意識特彆強，他輕而易舉地制止住初寧的動作，兩手抓住她的手腕。
迎璟躊躇半晌，小聲說：「你讓我借宿一晚吧，我身上疼得厲害，我還發燒，我想休息。」
「那你為什麼打我電話？」
初寧鬆了一口氣。
「我哪兒都疼。」
初寧記起醫院門口有一個垃圾桶, 正尋思考慮。迎璟說：「宿舍關門了, 我還受了傷，我爬不了牆。」
「鬆開！」
初寧看他一眼，挪開，算了。
一居室，目測約莫六十平，初寧走前面，伸手往牆上摁開關。
「咔噠咔噠。」
他力氣大，初寧沒站穩，往後退了好幾步。
遠看像一堆在上吊自殺的破銅爛鐵。
再打開她家櫥櫃，用手一抹，指尖沾滿了灰。
有氣無力道：「你跟我回家。」
就這樣一拖三拽, 初寧把人給踹進了醫院。
迎璟吞了吞喉嚨，想再一次伸手確認。初寧偏頭躲開，有氣無力地說：「你就是天生來克我的，是吧？好的不靈，壞的全在我身上靈驗了。」
小畜生想了想，「你家？」
迎璟湊到她耳邊小聲說：「我給你敷冰塊，會有點涼，你忍住哦。」
迎璟還是那句話，「對不起。」
算了，她按了另一個，客廳亮起一盞小燈。溫黃的光線以沙發為中心，照出了一小圈兒毛茸茸的光影。初寧拉開鞋櫃，看了又看，然後關上。
最後，從柜子頂層翻出一小袋還沒拆包的泰國香米，迎璟看了看日期，能吃。他給她熬了一碗粥，初寧家沒有鹽也沒有糖，這真的就是一碗白米粥。
「這是生孩子的地方，我不。」
「快點！」迎璟氣勢十足，「我眩暈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被凶的迎璟很委屈：「我幫你修東西，你能不能語氣好一點兒？」
迎璟找了一條長腳凳，放在茶几上，還挺細心的把四個椅子腳用紙巾墊著。他站在凳子上，是在修燈泡。
主要是他身上的傷痕太有視覺效果，聽到這話，初寧不做多想地把手遞上去，迎璟得逞，握住她緊緊的，然後借力跳了下來。
初寧左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困在沙發里，右手掌心往他腦門兒一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