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總樂呵地互相介紹：「他是傅東，是我好幾年的合作夥伴。」
厲坤無言片刻，低聲：「老實點。」
視線相交，迎晨心裏咯噔。
迎晨主動聊天：「你以前，不是挺會做這些嗎？怎麼現在。」
厲坤的目光飄過去，又飄回來，飄過去，再飄過來。
她推開門的那一刻，笑臉明媚：「張總，您好啊。」
他來到迎晨身邊，蹲下，視線和她平行。
傅東當時被拂了面子，這滋味兒歷歷在目。
迎晨停在那兒，左右張望，留意有沒有計程車。
把唐其琛送到公寓，迎晨沿原路返回。
五秒。
她飛快拿起一塊往嘴裏咬，但這一咬——「哎喲。」
唐其琛：「沒事, 席間你負責招待，應酬喝酒由我來。」
醫生：「放心，沒有。」
厲坤這回是真懵圈兒了。
他抖出一根叼在嘴裏，左手漫不經心地轉著打火機。
厲坤移開眼，恨自己出門為什麼不戴一副墨鏡。他刻意裝酷的模樣有點生硬，然後乾巴巴地擠出三個字：
迎晨一聽急了：「您再仔細看看，沒有腦震蕩？」
迎晨跪坐在沙發上，立刻直起背脊：「麵包。」
車被追尾了。
迎晨給他遞了瓶水，「謝謝你啊衣食父母，我先送你回去。」
迎晨被噎，不服輸地回：「餓了什麼都好吃。」
來的不止是他公司的人, 還有另外幾名男士。迎晨恰好去服務台，留唐其琛一個人接待。
厲坤把她放在沙發上，一句話不說地就要離開。
厲坤彎腰拿出一盒，看了看保質期，才擰開蓋兒。
呵，老仇人啊。
迎晨笑笑，不打算詳述。
交警：「哦，那好，我跟你說一下基本情況，奧迪車被追尾，肇事司機逃逸，我們已經通知調取監控。還有，你朋友好像受了點傷，最好帶她去檢查一下。」
突然，腰間一軟。
厲坤覺得自己一定是發了瘋，才在這裏給她做麵包。撂攤子走已經來不及了，只能越想越生氣。一生氣，就止不住地多加麵粉。
兩人同時開口，視線相對，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迎晨笑笑，也沒說什麼。
「不錯啊！好人好事。」
額頭和*圖*書紅腫，唇色也白，單身女青年還要一個人回家。
「上次帶回的樣品檢驗結果，他們礦山的含金品位非常高, 典型的優質原料。」許偉城又看了眼桌上的台曆, 說：「德鑫的張總今天下午到這邊辦事，我已經打好招呼, 晚上和他一起吃個飯。其琛，你帶迎晨一起接待。」
唐其琛和他握手，同樣爽聲：「哪裡哪裡，人多才熱鬧，」
果不其然，酒呢，逮著借口一杯一杯地敬。這酒桌文化靈活深遠，「客人」敬酒，迎晨這邊肯定得禮貌回敬。
度過月底繁忙期, 迎晨總算能喘口氣。
唐其琛與之握手：「客氣。」
「小心。」厲坤伸手把人扶住，怕她再摔，另只手也攙了過來。
「嘟——」
「請問您姓名？年齡？」
迎晨：「……我出車禍了。」
厲坤：「呵，現在腦袋不疼不暈了？」
許偉城給他倆每人發了一份數據報告。
「砰！」的聲兒悶響。
起風了，吹著迎晨的頭髮縷縷遮臉。
唐其琛說：「對，被歹徒用刀划的，前幾天還去醫院複查，傷口沒完全愈合，對吧迎晨？」
核桃碎了，麵包完整無缺，甚至連麵包屑都沒掉下來半點。
迎晨猛地轉身，眼裡瞬間住進了星星。
夜深的城市，褪去夏日燥熱，有颱風南下，受了恩澤，杏城的夜也有了初秋的蹤跡。
「坐我的車去醫院，你的先放在這裏，我找個朋友在這等保險公司的人來。」
慘啊，真的好慘啊。
「呵呵，我們許董還簽發了公司嘉獎令，小迎還休了幾天病假。」
厲坤又加了兩大勺麵粉進去，說：「愛吃不吃。」
趁他心猿意馬，迎晨悄無聲息地離開廚房。
是迎晨在後頭，雙手從他側腰穿插而過，一秒即松。
她那點鬼機靈心思沒能得逞，失落都寫在了臉上。
但這一幕，如果摒棄所有恩恩怨怨和時光鴻溝——
走出醫院，夜風陣陣，迎晨垂頭喪氣，不抱希望地瞄了厲坤一眼，然後提著一袋葯，又慫又可憐地往馬路邊走。
迎晨把全部重量都放在厲坤身上，她忽問：「你剛洗了澡嗎？」
氣和圖書
氛有點變味兒。
迎晨幾乎是被他半攬在懷裡。
厲坤邁步，就聽後頭的女人貓咪似的聲音：「家裡有烤箱的呀。」
「見義勇為，救了個小朋友。」
厲坤鐵臂一僵，發泄似的，又加了兩大勺麵粉。
廚房鍋碗瓢盆聲偶爾入耳，迎晨給自己額頭上完葯，厲坤便端著麵包出來了。他把盆兒往餐桌上一放，動靜跟打雷似的。
迎晨與服務員確定好酒水菜式，面面俱到。這位張總還算準時，只是來的時候有點小插曲。
「四川德鑫這家原料供應商，我們一直沒有談下來，據我所知, 已經有三家兄弟單位在競爭他們的資源。」
迎晨瞭然, 這種都是靠山吃山，靠著資源發家致富，做事簡單直接，沒那麼多彎彎繞繞。
「嘭！」的一聲巨響，響聲徹耳的同時，她整個人猛地往前栽，力道太大，安全帶的長度拉伸至極限。
燈影暖黃又溫柔，
迎晨回神，「在你左手邊。」想了想，走過去說：「我喜歡吃甜的。」
帶來的男人很年輕，言語交際相當老江湖，笑著說：「唐總，幸會啊，久聞大名，果然是青年才俊。」
厲坤：「嗯。」然後低頭看她一眼，「這麼清醒？看來沒什麼事。」
厲坤緊抿薄唇，慢慢別過頭，鎮定道：「別吃了，我去店裡幫你買。」
耗著唄，任對方端著酒，她始終淺淺笑，就這麼望著，不甩他任何回應。
唐其琛喝了酒不能開車，他問：「你和那個傅東有過節？」
電話里只剩呼吸。
穿過小區花園，走過幽徑石子路，十六層樓的電梯，這一路，迎晨就是個「肌無力」患者，把全身重量都光明正大地交給了厲坤。
厲坤氣息微喘，對迎晨抬了抬下巴，說：「我是她朋友。」
今天尊為貴客，又與張總關係交好，肯定是不會放過丁點解恨的機會。
到了小區門口，厲坤飛快按下解鎖，「咔噠」脆響，示意迎晨趕緊下車。
迎晨背影緩速。
晚上六點, 琳琅公館。
「請出示您的身份證和駕駛本。」
迎晨從小就是個煩人精，這一點她今晚必鬚髮揚光大。
張總立刻：htｔps://ｗww•ｈeｔuｂｏok•ｃoｍ•ｃｏｍ「那可千萬別再喝酒了。」
一秒。
晚飯就這麼有波無瀾地結束。
厲坤倒沒避開，沉聲說：「駕駛證放哪裡了？我去幫你拿。」
迎晨抬起頭，委屈巴巴地望著他。
萬科城離這半小時的車程，兩人一路無言。
厲坤只覺后腰有東西拉扯，低頭，是一個藍色的圍裙。
迎晨調過來不久，對集團公司的業務人脈還沒完全上手。
最後煩躁地摘了煙，出聲：
他一轉頭，迎晨捧著臉的手用力一擠，擠出個搞怪表情，還學了兩聲小豬叫。
迎晨：「系著吧，別把衣服弄髒了。」
一晚上，唐其琛護犢的意味顯山露水。都是聰明人，傅東不會當眾翻臉找迎晨麻煩。
迎晨很快說：「沒事兒，雖然烤的不太好看，但能吃就行。」
厲坤走了幾步，還是沒忍住地轉頭看她。
厲坤打著火，第一下沒點燃。
厲坤低頭，掏出煙。
見著一輛，迎晨使勁兒搖手——「咻」的聲，車擦身馳過。
他全程冷漠，看起來心情很差勁。
厲坤站在迎晨身後，低眉垂眸看著她，極淡地彎了下嘴角。
她把車速減慢，眼睛飛快瞥了眼屏幕。
迎晨走來一看，「這……」
厲坤：「好。」
恰逢電台在放一首經典英文歌，迎晨空出右手去調音量。
「嘟——」
厲坤當即嗤聲一笑，不屑且嫌棄，心想：苦肉計？門兒都沒有。
寒暄客套間，迎晨回來了。
於是輕飄飄地賞了一個昵稱：「……扭扭坤。」
厲坤：「……」
處理完交警這邊，厲坤對迎晨說：「走的了嗎？」
趕到最近的醫院做了個B超，醫生看后說沒事。
迎晨忽的鼻酸。
這四個數字，不就是自己的出生年月嗎？！
背對著的傅東猛地轉身。
厲坤五官弧度沒一點變化，但神色，明顯在忍笑。
連嘴角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樣呢。
迎晨：「神經呢？一定傷了至少兩根神經吧？」
厲坤在廚房喊：「鹽在哪？」
默了幾秒，竟一起笑出了聲。
迎晨不是什麼軟柿子，假公濟私這種下三濫的打壓，她看得明白，根本就不對傅東服軟。
「我送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
迎晨腦袋痛，已經很費力地回答了前幾個問題，實在沒力氣去拿駕駛證。
兩秒。
迎晨哎了一聲，「謝謝你了。」然後又哎了一聲，像是自言自語：「頭好暈。」她還像模像樣地揉了揉眼睛，輕輕甩頭，「怎麼回事啊。」
「這是麵粉，這是發酵粉，牛奶在你右手邊的柜子里。」
甚至在開門的時候，也「虛弱」地告訴他：「密碼是198804，你幫忙按一下好不好。」
迎晨立刻腦袋一歪，枕在他懷裡，乖得跟只貓似的。
從董事長辦公室出來。
數聲之後，當那把低沉的男音響起。
劇烈的疼痛從額頭開始蔓延，迎晨心慌害怕，她顫著手從包里摸出手機。人在神經緊繃到極致時，只會下意識地求助內心最依賴的人。
唐其琛突然輕鬆笑道：「我得隆重介紹一下我這位部長，就兩星期前還上過電視。」
周一公司例行中高層會議后，許偉城把迎晨和唐其琛叫到辦公室。
打蛋液，和麵糰，加雜七雜八的配料，動作實在算不上溫柔。
腦袋空白十幾秒，恢復神智后，迎晨意識到，
傅東訕訕而笑，白酒轉移了方向，和他碰了杯。
真他媽的社會人士！
「……」
迎晨：「嗯，你在這，我哪裡都不疼。」
厲坤伸手把她直接拽起來，「唔個屁！」他牙齒都繃緊了：「扶著我！……送你上去。」
「我來拿。」一道男聲。
張總矮胖，樂呵爽朗：「我擅自帶了幾位朋友，給唐總添麻煩了啊。」
迎晨趕緊閉眼，向他貼得更緊：「腦袋好疼哦，怎麼辦，眼睛也開始疼起來了。」
厲坤來不及多想，推開車門繞了過來，「摔哪了？」
迎晨推開車門，腳剛踩地，人就「啊」的一聲痛苦叫嚷。
迎晨懵著聲音說：「你，你別掛。」
迎晨跪坐在上面，兩手捧著腦袋喊：「好疼哦。」
厲坤打斷，「你也知道是以前。」
「我……」
「別打車了。」
「出事前你連續駕駛時間有多長？」
迎晨傻眼了，厲坤難堪了。
迎晨皺眉，捂著牙，鬱悶地望著他。
厲坤嘴角微抽，很有自知之明地拿起麵包和*圖*書放手裡掂了掂，然後從桌上的零食擺盤裡拿出一個核桃，用行動告訴她原因。
厲坤舉起麵包狠狠朝著砸下去。
「哎？受傷了？」
「左邊儲物格。」
厲坤瞥了眼她額頭上的紅腫，然後無聲起身。
就等這句話，唐其琛自然而然地舉起酒杯，對傅東友善點頭：「抱歉了傅總，這杯酒看來只有我替女士喝了。」
「你……」
交警回頭，詫異：「這位同志？」
醫生：「沒有。」
迎晨不再氣他，怕他在廚房爆炸，於是去客廳看起了電視。
迎晨揉了揉屁股，沖他眨眼。「唔……」
跟誰較勁呢。迎晨心想：「真彆扭。」
剛出客廳，她驀地回頭，廚房門就像一道取景框，裡頭燈影明亮。男人在裏面低頭幹活，不算熟練，也不算心甘情願。
厲坤緩緩拿出車鑰匙，下頜繃緊：「吃什麼？」
唐其琛：「這位張總, 我只通過幾次電話，和我們接觸到的大多數礦山老闆差不多。」
迎晨倏地湊到他面前，很近，目光無辜明晰：「嗯？你要脫衣服給我穿嗎？」
好心路人幫忙報了警，奧迪車雙閃燈開著停靠馬路邊。迎晨被人扶了出來，墊了張報紙就這麼坐在地上。
送張總回酒店，應酬落幕。
厲坤充耳不聞，側臉線條被車內的燈光一映襯，降了幾度一般陰冷沉默。
但突然——
張總來了興趣：「怎麼？」
厲坤哼聲笑：「飢不擇食，寒不擇衣。」
工作生活照舊。
她的初心和初愛，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
還真有這麼巧，兩人表面風平浪靜，但都記著上回迎晨替林德出頭的不愉快。
交警剛到，正與迎晨了解情況。
唐其琛輕吁一口氣，揉了揉頸椎，「總算結束了。」
迎晨垮著臉，似求似撒嬌：「我晚上在陪客戶，全做服務工作，一點兒東西都沒吃。」
迎晨點點頭，試著站起來，起到一半，眩暈直衝腦門，手下意識地往邊上一抓。
迎晨撞在儀錶盤上，額頭像要裂開似的，耳朵里伴著嗡聲鳴叫。
———
醫生：「我給你開了兩支消腫藥，早晚各擦一次，三四天就沒事了。」
迎晨：「那，那腦出血總是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