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了默，然後點頭，「好，我答應你。」
唐其琛以為溫以寧早就走了，卻沒想她竟然還在。
陳颯答應，又從身後的柜子里拎了個錦盒出來，裏面裝的是人蔘。推到她面前說：「這東西我留著也沒用，拿回去給你父母吧。你幾點的高鐵票？」
唐其琛跟著起身，「我送你。」
他說這話時，目光緩緩移到溫以寧臉上，視線一碰，唐其琛就溫柔地笑了起來。
「嗯。」溫以寧平靜道。
這是真心話。
柯禮五分鐘前給他發的微信，問需不需要他再來。
唐其琛說完后, 很長一段時間的靜默。他的掌心輕撫著溫以寧的腰。就保持著這個力道沒有再動。絨毯罩著兩個人, 隔出方寸天地。在這狹小的空間里，呼吸是熱的, 心跳是清晰的, 很容易讓人想到, 什麼是永遠。
溫以寧誠實道：「因為不喜歡。」
自這一晚之後，兩人的關係似乎還是那樣，淡淡的，集團里，一個樓層碰見也只互相點個頭。當然，這種碰面的次數也是少之又少。聽陳颯說，好像是國外的生產線出現了技術問題。唐其琛順著這條行程線，又去了一趟南美，地球繞了大半圈回來，又是半個月後。
溫以寧避開他的目光，專註手中的事，「從你家走出去真的很遠，我就去買了點麵條。」
廚房開著燈，隔了一塊磨砂落地玻璃，把燈光暈染開來，橙黃溫暖的就像開了柔光美化的場景。溫以寧背對他站著，低著頭，正在案板上切蔥姜蒜。她脫了外套，裡頭是一件襯衣式樣的連衣裙，腰帶系了個結，柔柔順順的垂在腰窩。灶上開了火，鍋里燒的水已經在沸騰翻滾。溫以寧捏了一小撮麵條和圖書放進水裡，忙完這一切，她就安靜的站在灶邊，把盛湯的碗給洗乾淨。
車廂里人聲嘈雜。
熱飯熱湯好像把唐其琛的胃都給熏暖了，他看著碗里的西紅柿雞蛋，忍不住說：「麵條多下一點。」他又看了看那些刀具和碗筷，「原來我這兒還有這些東西。」
一盤消消樂的時間，她抬頭活動了一下脖頸。頭就這麼一搖一扭的工夫，餘光瞥見右邊的旅客——
陳颯簽完了，擰上筆帽，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問：「你下午是不是要回家？」
她猛地轉過頭，隔著中間那位吃辣條的大叔，靠走道的座位上，唐其琛跟從天而降似的，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兒了。
唐其琛看著她，然後走過來，病態未消，嗓音也是乾涸低沉的，他說：「謝謝。」
溫以寧愣了愣，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我打車。」溫以寧說完就開門離開。
陳颯跟唐其琛太熟，沒那麼多恭維。秘書送來了一疊報賬單，她邊簽邊說：「你為什麼拒絕了唐耀？」
唐其琛把票伸過來，客氣從容道：「我的是商務座，就在前面的車廂。師傅，幫個忙，我這正追人呢。」
唐其琛倚在門口，心裏一片無聲的潮湧。
因為是周末，這條線客源一直很滿，高鐵票便更顯緊張了。溫以寧的座位靠窗，是三座那一排最裡面的位置。這節車廂估計是被旅遊團給包了，人擠人的，行李還特別多。她在走道上堵了半天，才磕磕擠擠的找到座位。這趟回去也沒的，就是江連雪周六過生日。她嘴上常常豪邁瀟洒，其實心眼兒小，通俗點說就是作。溫以寧懶得聽她日後的冷嘲熱諷，早早在網上買了禮物，估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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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半。」
「就我來亞匯這一年不到，見你生病也有五六回了，三十多歲而已，正是身體最硬朗的年齡，你看看跟你同齡的男人，哪個不是身強體健？」
唐耀做人面面俱到，從最初認識到現在，言行舉止也是沒得挑。他被唐其琛打了的那一次，溫以寧其實看得一清二楚。一拳頭下去手勁兒再重，也不至於那麼大陣仗的倒地不起。唐耀抓著唐其琛的手不松，力道是他自己使出來的。這場戲演給誰看已經不重要了，或許有手足相爭，或許有利益牽扯，她驚異的，只是唐其琛從頭至尾，都沒有多餘的解釋和爭論。
「我讓司機送你。」
唐其琛回了句，不用。
陳颯彎了彎嘴，也不知是安慰還是諷刺。她說：「他們唐家的男人，情路都不順。這是遺傳的么？一個混跡國外，發家史也算吃盡了苦頭，另一個就更不用說了，都快薄如蟬翼了，還在這飄飄蕩蕩。」
就他吃面的這會功夫，溫以寧問：「陳醫生給你開的葯放哪兒了？你待會記得吃。」
溫以寧聽得確實有些沉迷，直到對上他那雙似笑非笑的眼，才記起自己的初衷。這麼一轉場，氣氛自然就鬆了。她低了低頭，自顧自的笑了笑。再抬起時，心意是真誠的：「唐其琛，你還是愛惜自己的身體吧。每回你生病，你身邊的人都很著急。柯禮跟你日夜不分，忙完工作還得照顧你，他上回跟我吃飯，還開玩笑的說了句，如果你不結婚，他也沒法兒先結。」
「畢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對它負點責。活著，比什麼都好。」溫以寧看著他，目光沉下去，有那和_圖_書麼一剎，唐其琛覺得她神情是縹緲而帶著隱忍的痛色的。
溫以寧進去卧室，把柜子上的空藥瓶順便給收走，四五個塑料袋裡，每一個都有葯。之前一直是柯禮在跟老陳說情況，溫以寧一時弄不清到底是哪一袋。於是每一個都拿出來看了看。應該是以前就開了一些，被唐其琛隨便丟桌上了。
唐其琛對卧室抬了抬下巴，「就在柜子裡頭。」
「你要喜歡他，我跟秦董說說，有機會讓你去見見本人。」唐其琛說得大度，語氣綿遠悠長，四兩撥千斤的就把她的主題給換掉了。
還是溫以寧察覺有人，她轉過身，愣了愣，似乎在問他為什麼不出聲。
一碗雞蛋面，吃的通體舒暢。
溫以寧一時語噎，估計也沒料到他還這麼淡然。腦子一打結，脫口而出：「就，就那個Daniel啊。」
唐其琛點點頭，「謝謝。」
溫以寧慢慢把毯子掀了下來，當光明一點一點重現，視線一分一分往自己頸窩處挪，才發現，唐其琛睡著了。
唐其琛就用這麼一小塊毯子, 輕易解開了溫以寧心裏封存已久的鎖，它在經久年月里變得銹跡斑斑, 無人問津。它是深刻的芥蒂, 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溫以寧不要再犯錯。這一刻, 她聽見「咔噠」一聲，鑰匙入孔的聲音。
客廳里，唐其琛吃飽喝足，無比愜意。見著她提了滿滿一大袋出來，還疑惑道：「嗯？老陳開了這麼多？」
言下之意，你男神的身體還不一定有我好呢。
半根辣條還叼在嘴角，大叔一臉不耐煩，顯然不是很想換。
唐其琛皺眉，反問她：「哪個同齡男人？」
溫以寧把袋子就往他面前一放，「能不多嗎，15年到現在m.hetubook.com.com的應有盡有。你就不怕瞎吃吃，拿錯葯吃出毛病？」
溫以寧墊著他的後腦勺, 把人輕輕地放了下去。唐其琛只眉頭皺了皺，大概也懶得睜眼，翻了個身, 側卧著也沒再醒。空氣又順暢了，溫以寧現在才回過魂，坐在床邊半天沒動彈。她側頭看了一眼, 男人背朝著她, 襯衫勾出肩胛骨的弧度, 薄薄一條連向寬闊的背。溫以寧站起身，猶豫了下，還是幫他把被子往上蓋了些。
這也是溫以寧來找她的正事兒，「啊。對。我買了高鐵票，想跟你請個假，提早一小時下班。」
溫以寧輕呼一口氣，看了看時間說：「那我先走了，你記得吃藥。這些過期的，我就幫你拎出去丟掉了。」
唐其琛眉心微蹙，靜了兩秒忽然釋然，吊著眼梢的笑意問：「是吳彥祖。」
不疼了，就不再吃，幾次下來，瓶瓶罐罐也是很壯觀。溫以寧仔細看了看……還有過期的呢。
溫以寧說：「是挺浪費的。」她語氣略帶諷刺，不太好聽。唐其琛立在一旁，嘴角卻是微微翹起的，因為他看見溫以寧言不由衷，到底還是按著他的意思，多下了一撮麵條進去。
陳颯偶爾也跟她聊聊工作之外的事，那天提了一句：「耀總沒再送花兒了？」
他放下手機，看了眼藥瓶，差不多吊完了。這兩年胃疾的確反覆發作，自己的身體他當然清楚，反正還能扛，還只在那個臨界點徘徊，那就扛吧。忙起來的時候，確實也顧不太上。只每回發病時疼得五臟六腑都皺皺巴巴了，才有些許後悔之意。但用藥一旦奏效，便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唐其琛只要人在上海，回回輸液都是去老陳那兒。有時候忙得脫不開身，漸漸的和_圖_書，也學會了自己拔針的技能。
就那個什麼八字命理，柯禮說他和唐其琛八字相衝的言論。這個利益追逐的社會，能留下來的，都是大浪淘沙。柯禮對唐其琛是真誠且臣服的。這個世界，唯有忠心最難收買。
唐其琛神情微懵，半晌才反應，自己這是在挨訓？
唐其琛堅持道：「那你開我的車回去，明天幫我開去公司就行。」
「你休息吧。」溫以寧直接拒絕。
溫以寧只覺窘迫。暗暗咬牙，自己多管什麼閑事兒。就聽見唐其琛染著笑意，人慵慵懶懶地往椅背上靠，偏著頭看她，很溫和的說：「千年東皇娛樂的慶典，我有去參加。很多明星都在，秦董安排了合影，他就站在我後面。」唐其琛稍稍回憶了番，說：「個子跟我差不多，儀態也很好，是個體面人。不過我聽秦董說，他在香港拍電影，武戲都是真身上陣，肋骨斷過，常年舊疾，也不見得萬事順意。」
溫以寧上唇碰下唇，那聲「唐總」還來不及叫出口。唐其琛忽然對那位大叔說：「您好，我能跟您換個座位嗎？」
這一車旅遊團估計又都是親朋好友，反正就沒消停過。又笑又叫的，她旁邊的大叔已經把辣條給拆開吃了。溫以寧不是太喜歡這個味兒，斂斂眉，低頭玩起了手機。
他把紗布揭開，然後眼都不眨的就把針管給拔了出來。按壓了一會，他起身下床，拉開卧室門后卻是一怔。
柯禮說是去送老陳，但他是有眼力勁兒的，走時連車鑰匙都揣兜里了，估計再晚些時候找個借口也不會來了。唐其琛小憩二十分鐘，依稀聽見關門的聲音。等他醒來，卧室安安靜靜，只有手機提示燈在閃。
溫以寧還是遵循他的同意，「那我進去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