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伏擊(1)

耿仲明一側遇到的情形與揚古利那邊基本相似,也是拆掉大部分拒馬後被明軍擲彈兵重創。唯一的區別就是,耿仲明沒有身先士卒的愛好,原先在明軍中他便習慣於后陣指揮,從不處於隊伍前端,所以沒有如揚古利一樣被炸死。
德喜心膽俱裂。從軍多年,他第一次有了絕望的念頭,對面的明軍帶給他的壓力簡直要把他的意志摧毀。
阿濟格沉思起來。幾人說的都有道理,現在最主要的是怎樣破開那些拒馬,不然清軍強大的騎兵根本無從施展。
丹巴出言道:「耿格爾說的不差,正面派人襲擾銃手,側翼破開拒馬,之後騎兵一衝,再強的火銃也只能打一次,還不定打得准!」
白巴牙喇德喜年約三旬,十四歲便已上陣殺敵,其後屢建戰功。但因嗜酒如命,屢犯軍紀,所以一直未能提陞官職,但其勇武之名冠絕正白旗。
堂堂大清身經百戰的饒余貝勒,居然沒近身與明軍接戰便敗下陣來,父汗的臉面都被他給丟光了。
耿格爾開口道:「郡王,明軍火銃是強,可要是破開兩翼拒馬,沒有騎兵遮護的銃手如同羔羊一樣,現下應想法破開拒馬陣!」
擊殺第一波哨探后,王承憲率隊繼續催馬向前,將第二波二十余騎清軍斬殺,五名被清軍視若珍寶的白巴牙喇沒想到如此輕易的喪身大明境內。
孫應元開口道:「適才一戰建奴折損並不重,除卻被火器營殺傷數百弓手以外,其主力騎兵未動。某判定建奴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接下來勢必會發動猛攻,諸將作何想?」
這隻明軍的確是精銳之https://www.hetubook.com.com師,火銃手臨敵不慌。沒有像以前的明軍那樣,清軍尚在射程之外,便匆忙將手中的火銃打完,然後掉頭就跑,生怕被清軍接陣后斬殺。而是陣列齊整,號令嚴明,手中的火銃也似比原先明軍裝備的威力要更加強大,射程更遠一些,面對如此精銳,人數眾多的火銃方陣,阿濟格一時也想不出應對之策。
阿濟格聽到揚古利身亡的消息后,二話不說,命人將帶隊的漢軍旗統領腦袋砍了下來,失陷主將之罪位列清軍軍規的第一條。
這次只怕是回不了家了!自己死了,妻子就會成為別人家老婆,兒子就會被人家當奴才使喚!家中的財物土地也都成了老婆改嫁的嫁妝!
並且這種殺傷方式讓人既恨又怕。就算你是萬人敵,但只要隔著一段距離,輕易就會被這種地雷炸死,實在是令人鬱悶不已,給人一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阿巴泰被阿濟格當著諸人的面抽了十鞭子,雖然阿巴泰比他年長十幾歲,並且還是他的七哥,但阿濟格向來瞧不起這個側妃所生的七哥。
德喜發出絕望的吶喊,如同野獸瀕死時的嘶吼。
剛剛騎馬登上坡頂的清軍突然從馬上一頭栽下,順著緩坡滾了數十步方才停住,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身上插著數只長箭,使其致命的是咽喉處插著的一隻長箭。
阿濟格看著諸將,開口道:「諸將議一議,接下來怎生去打!阿巴泰,你先講!」
阿巴泰帶著剩餘的數百名弓手和五百甲兵率先撤回,攻擊兩側拒馬的漢軍旗也先後逃了m.hetubook.com.com回來。
明軍的大炮倒是不要緊,雖然聲威駭人,但發射間隔很長,只要衝過炮火覆蓋的範圍就可。
緩坡上先是出現一名明軍騎兵的身影,一身黑甲,手提長槍,住馬看向坡下的清軍。隨即又一騎出現在他身側和他並立,之後源源不斷現身的明軍騎兵並排立在了緩坡頂上,如一群雕像般肅立不動。
中伏了!並非自己大意,已經有哨探登頂查看了,明軍早就埋伏在此了!
整個戰鬥很快結束,勇衛營馬隊游擊王承憲率五百騎兵伏擊清軍哨探,以傷亡三十五人的代價斬殺清軍探馬五十余騎。
蘇木知他就這德行,向來容不得別人說他,雖然明軍確實不堪一擊,但現在是進了人家家門了,保不準有啥意外出現呢。
孫應元沉吟片刻後下令道:「將城內剩餘兩千長槍兵調出,分別增厚兩翼,確保火器營之安危;弓手向前移陣,居於長槍手陣后,刀盾手護住弓手。遣人于兩側拒馬前散布鐵蒺藜,敵衝鋒時刻稍扼其勢。城頭火炮待敵騎集結時發炮,打散其隊形!速去準備吧!」
王允成開口道:「李參將所言甚是,我部全賴長槍護佑,我部不懼敵正面衝鋒,但憂側翼。敵若破側翼,火銃大陣轉向不易,若被其衝擊,形勢危亦!」
思襯半晌后,阿濟格沉聲道:「不管打不打得下昌平,這隻明軍須得滅掉!我大清兵與明軍交手多年,從沒敗過!號稱關寧鐵騎的十幾萬明軍被我大清打的閉門不出!若是連這數千人我等都收拾不下,那就會讓本來沮喪的明軍士氣振作起來!況且火https://m.hetubook.com.com銃手易練,耽擱下去,明廷怕很快會再練出同樣精銳的銃手!真要如此,哪裡還有我大清爭奪天下的機會!」
李佐開口道:「稟總兵大人,拒馬乃隔斷建奴與我部之利器,我部又為火銃手之遮護。現下拒馬被破十之七八,建奴定會沿用此計,如何應對還請總兵大人示下!」
昌平城下,孫應元正在和火器營參將王允成、長槍營參將李佐、刀盾營游擊范玉以及各營千戶會商接下來清軍的動向。
阿濟格不置可否,接著開口道:「耿格爾、丹巴,你二人也講講,適才戰況你等都已看到,明軍實力不低,咱們該如何去打!」
兩名哨探下馬進入到路邊的樹林中查看,前方數百步外幾名清軍正在縱馬小跑,不時左右張望,還有一名哨探正在騎馬登上前方路北面的一座緩坡,一切都很正常。
開戰之後阿濟格便立於馬車的平台上,將整個戰事的經過看的一清二楚。
譚太將手中的五名白巴牙喇派出,帶五十余騎分兩部輪番前出查探敵情。
還有那個扔地雷的小股明軍(阿濟格並不知道震天雷,所以認為明軍扔的是地雷),雖然人數不多,但殺傷力巨大。
阿巴泰心中怨恨,但面上絲毫不敢顯現出來。他了解阿濟格,知道自己這個便宜弟弟性情是多麼暴躁。八弟已經貴為皇帝,但阿濟格依然時常當面頂撞他,何況自己一貫受眾位兄弟的歧視。阿濟格身為此次南征的主將,自己要是再當面頂撞,惹惱了他,說不定把自己的腦袋給砍下來。這筆賬先記著,等有機會定要報了被他當眾hetubook•com•com羞辱的仇。
阿巴泰聞言搖頭道:「普通甲胄擋不住火銃,更擋不住那種霹靂般的炸雷。這昌平是塊硬骨頭,搞不好崩掉半顆牙。郡王,我看我等還是往東走,去和譚太合兵再行計較!」
德喜、蘇木等白巴牙喇確實勇猛,以往都是他們擊潰明軍步卒后盡情砍殺,今日遇到的卻是和明軍大隊騎兵的對沖。
清軍向來注重哨探,其探馬都是挑選軍中精銳擔當,此次深入敵境更是異常謹慎。
和他並肩騎行的白甲兵蘇木斜眼瞅了他一下,不滿的提醒道:「德喜,咱這是在敵境,警醒著點!」
此次他奉命領軍哨探,心裏也是得意非常:自己也是領著五十人的頭領了,這都是自己憑本事爭得的。這回定要多搶幾個包衣回去,自己的十幾頃地家中的三個包衣奴才已經伺候不過來了,這回須得搶五個才夠。糧食多了就能釀酒,反正只要給旗里交夠了征糧,剩下的自己愛幹啥就幹啥,誰也管不著。還要再搶幾個漢人婦女回家服侍俺,上回那個婦女性子太烈,自己就睡了她一晚上,第二天就投井死了。漢家女兒真是好,身上白生生滑溜溜,把玩起來別提多舒服了。綢緞布匹也要多拿一些回去,家中的老婆最是喜愛漢家的綢緞,漢家女人的身體就跟綢緞一樣滑溜啊,嘖嘖。
探馬已經查看過附近,往西是邊牆和昌平之間的狹窄通道,不利大軍行進。往東則是一片坦途,打下懷柔往南一路打下去,順義、香河等地難道還有如此精銳的明軍駐守不成?可這隻明軍如果不滅,那猶如芒刺在背,最後很可能成為心腹大患。
最先出現的m.hetubook.com.com明軍騎士一言不發,單臂舉槍一揚,然後縱馬從山坡沖了下來,其餘明軍催馬跟隨,一衝而下。緩坡頂上依舊不斷出現明軍騎兵的身影,然後成扇形向下衝鋒,除了漸漸如雷般的馬蹄聲,整個過程沒有人發出一聲。
個人的武勇在這種雙方人數相差懸殊的對沖中毫無作用,德喜用虎牙槍刺死對面衝過來的一名明軍的同時,身中三刀兩槍,瞬間喪命,屍首被後面奔來的戰馬踏成了肉泥。
德喜大聲喝令:「迎敵!二十騎跟我向前!十騎放箭!」
德喜滿不在乎地回道:「啥敵境,明軍那群狗熊也算敵?俺殺過的明軍上百個是有了,還殺過明軍大將!在這兒跟俺在家一個樣,就怕遇不到明軍咧!」
雙方相距約有兩百步,但明軍戰馬接著下坡的優勢輕易的將馬速提起,雙方之間的距離迅速縮短。
想到這裏,德喜嘿嘿的笑了起來。
阿巴泰雖然說得喪氣,但也未必沒有道理,既然遇上硬骨頭,何必非要啃到底?如此精銳的明軍肯定就這麼一隻,況且還沒有騎兵。自己想走,他們步卒根本不敢追趕,只要沒了大炮和拒馬的遮護,移陣的銃手就是案板上的魚肉,長槍手也護不住他們。
眨眼間,蘇木、德喜,還有另一名白甲兵哈拉已經將兵刃取在手中。
時間回到譚太部中伏之前。
清軍每牛錄三百人中選最精銳的五至十人,佩利刃,披白甲,故名白巴牙喇。這些白甲兵都是身經百戰,勇武彪悍之輩,稱得上是以一敵百的勇士。當年的薩爾滸之戰中,幾十名白巴牙喇沖陣,致使明軍兩千人潰敗。有這五名白甲兵做尖兵,譚太非常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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