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父女

「為父身子尚可,只是年齒漸長,走路頗有無力之感,雙目也日漸昏花,于近處之物事已是看著模糊不清;皇后之長兄還如從前一般渾渾噩噩度日,放哥兒的老毛病依舊時常犯起,看情形也不知能活到幾時。虧的是其膝下一雙兒女與常人一般無二,若不然的話,為父就算走了,九泉之下也難心安啊,唉!」
周后心裏雖也難過,但也知道這種事情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以後盡心幫助自家的侄兒侄女成家立業那便可以了,有她這個貴為皇后的姑姑在,那一雙侄兒便落不到地上去。
朱由檢聽周后提起后就明白了,這是發燒高熱沒有及時降溫,損害了局部的腦神經。這種病在後世也是無解,甭說幾百年前了。
「臣嘉定伯周奎參見皇后!」
周后穩坐如山,受了父親一禮后不咸不淡的開口道。
朱由檢本身就不喜周奎,聽到孫奉的稟報后隨即起身笑道:「宣嘉定伯進來吧,朕先去沐浴更衣,袁妃也回宮歇息去吧,嘉定伯怕是許久未進宮了,咱們這外人是得迴避下,好教他父女說點知心話,呵呵呵!」
田貴妃雖善琴棋書畫,很受原先的崇禎所喜愛,但其性格卻hetubook•com.com頗為內向,不善與人交際,平日間除卻年節之外,與周后、袁妃來往甚少。
「臣妾與袁妃也只是怕太子誤入歧途,皇上既有主見,那臣妾依從便是;承乾宮那邊皇上可曾前往探視過?適才炤哥兒來找太子戲耍,言道左都督正在承乾宮做客,臣妾已吩咐宮女將一些補品送去,以使左都督安心。」
「父親切勿自責了,不管如何,二哥還能存活下來已是邀天之倖。二哥僅是因風寒發熱燒壞了腦子,有多少人因風寒之疾而命喪黃泉?只要父親與本宮將二哥的子女撫育成人,那便是對得住他了!父親今日入宮莫不是為了二哥之事?」
周后雖與田妃之間的關係並不密切,但為人持正、心地善良的她從來不曾因此苛虐田妃,承乾宮上下的一應待遇與坤寧宮並無二致。
朱由檢與袁貴妃走後不久,一身麒麟補服、腰掛玉帶的周奎邁步而入。
「嘉定伯可是好一段時日未進宮來了,近日身子如何?本宮那兩位兄長可還好?此番進宮所為何事?」
周后與袁貴妃雖地位尊崇,但終究是女人。在這個講究男尊女卑、五倫綱常的時代,拋和-圖-書去朱由檢的皇帝身份不說,作為妻妾的她們雖然也有一定的話語權,但在有重大事情需要作出決定的時候,最終還是要服從於自己丈夫的,何況細想一下,自家男人的話聽上去也頗有道理。
朱由檢除了同情之外也別無他法,只是見她身子瘦弱,便吩咐御膳房多做寫葷菜送去,至於田妃吃還是不吃那就不知道了。
今日聽永王朱慈炤說掛著錦衣衛左都督虛銜的田弘遇進宮探視女兒,作為後宮之主的周后趕緊打發人送去了一些補品和五百兩銀子,生怕讓人說出不是來。
正說話間,坤寧宮裡的小太監孫奉進來跪倒行禮稟道:「啟稟皇爺、皇后、貴妃,嘉定伯于宮外請見皇后,並帶來一車禮品,奴婢們正在卸下后搬入庫房!」
「本宮亦曾數次詢問過太醫院院判吳先生,據他所言,二哥是發熱燒壞了腦子,現今之醫術怕是難以除根,只能維持。萬幸此病並不致命,二哥壽限當於常人無二,父親切莫憂心過度傷了自家身子!」
看到朱由檢絲毫不為周后的勸說所動,向來溫順謙和的袁貴妃也忍不住出言勸諫道。
雖是父女,但禮不可廢,周奎照樣得給女兒和圖書磕頭見禮。
後世已經用無數事實驗證過的正確方法雖然為現世之人所抗拒,但朱由檢正是要用潛移默化的方式去改變這種固有的思想和習慣。
在培養孩子成長這個問題上,他不會聽取任何人的意見。
「唔,朕知道了。昨日朕已去探視過,田妃還是挺著緊自家身子的;只是她體質較弱,平日又喜素食,怕是有喜之後養分不夠,朕特意叮囑她要多食肉類,把身子補好,也不知她並沒聽得進。」
已被擢為太醫院院判的吳有性曾親自去給周放看過病,醫術精湛的他見識過無數各種癥狀的病人,如周放一般情形的也見過不少,但無論用何種藥方也難以見效。因此他對周后坦言,依照現在的醫術,此病確實無法醫治,葯也不用再服,只能聽之任之。
年輕時的周奎靠著擺攤算命那點微薄收入維持著一家數口的生計,直到周后被選中為信王妃后,這才脫離了窮困窘迫的環境。等到信王朱由檢繼承大統后,周家才徹底的翻身成了富貴人家。
「嘉定伯平身,坐吧!」
一提起次子周放,周奎富態的面孔頓時皺成苦瓜一般,口中也不是發出嘆息之聲。
周后怎麼不知丈夫和圖書心中所想?雖是心中略感不快,但仍然起身強笑道:「皇上一上午處置公務怕也是身子乏累了,那就請皇上先去歇息一番,妹妹這身子也不宜久坐,還是回慈寧宮靜養為好,姐姐得空再去探視與你!」
孫奉搬過一張錦凳,周奎偷眼看了一下周后的臉色后坐了下來。
「生死由名吧,唉!怪為父沒得本事,無錢給放哥兒及時就醫,這才致他於今日這般模樣,是為父對不住他啊!」
田妃在誕下永王朱慈炤后,又先後給崇禎生下三個兒子,但都不幸先後夭折,這對她的精神上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周奎喚著周后的乳名開口道。
「皇上,臣妾覺著皇后之慮不無道理;身為儲君,太子一言一行皆會被眾人所關注,若是行事太過飛揚跳脫、舉止失措,難免會成為眾矢之的。雖說皇上一直對太子疼愛有加,可臣妾以為,過於驕縱未必是件好事,還望皇上三思才好!」
「有阿鳳你這句話,為父也就放心了!為父已是許久未曾見到你,思念之下想到你快要臨盆,便選了一些產後所用之補品送來。今日入宮也無甚大事,只是聽聞周王殿下有若干田地商鋪捐輸與朝廷,為父覺著,若能給放https://www.hetubook.com.com哥兒討要一點,以做他將來養老育兒之用,那便是極好的事了!」
朱由檢笑著解釋了一番,態度仍是十分堅決。
雖說對自己的父兄成見甚深,甚至放狠話不讓周奎隨意進宮,但那種血脈相連的親情終究是常人最難割捨的東西。在看到父親在自己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模樣時,周后的心還是軟了下來,語氣也變得柔和起來。
「皇后、袁妃之言確有道理,但朕並未覺太子言行有何荒誕甚或過分之處。太子日常均有嚴師教導學問,只于每五日休沐時方有暇于其餘。朕知你二人恐太子耽於嬉戲而誤了學業,甚至因與外人交而踏上邪路,此亦為人之常情,朕自會省得。朕于閑暇時亦曾多次考教其平時所學,太子果不負朕望,于經史之上已是頗有根基,甚至遠超同齡。朕之所為非驕縱與他,而是因勢利導、豐其羽翼也。聖賢之道雖乃必知,但學以致用方為上乘。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太子將來是要承繼整個大明江山,而非要去中試登榜,若其只知經書而五穀不分,則易為他人所蒙蔽,只有多曉世事而明辨是非,方能不為外界所欺。此事你二人不必多慮,只要知曉朕不會誤他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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