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偶遇

朱由檢收到馮玉成的奏本時,李邦華等尚未離京,於是他特地讓王承恩跑了一趟都察院,找到李邦華后對馮玉成的作為提出了讚揚,希望這樣的人才不要被埋沒。
粗壯漢子毫不理會他人的異樣,將口中食物咽下后,端起酒杯一仰頭飲了下去,臉上的神情十分的愜意。
這兩人雖然言語舉止十分的粗魯無禮,但馮玉成聽得出,這兩人都是性情忠義之人,這個趙老三看來平時很是關照這許六子,言語中透著兄長對弟弟的那種關愛。
崇禎九年下半年,原巡漕御史孫靜敏因貪墨徇私一事被錦衣緹騎偵知並逮獲,按御史犯案、罪加三等的規矩,孫靜敏被處斬監侯,家產被抄,並將於今年秋後處斬。
一身青色雜花補服、頭戴烏紗的馮玉成身子筆直的端坐于交椅上,面對著堂上堂下一群如狼似虎的錦衣衛卻絲毫不懼。
馮玉成接到來信后興奮不已,沒想到自己熱血上頭魯莽上本,居然得到了皇帝的首肯,雖然對他的很多建言並未有明確的答覆,但至少對自己的行為十分地肯定。
「屁的照看!值當你請俺?俺趙老三爹娘早死,光棍一m•hetubook•com.com個,無牽無掛的,賺些銀錢花乾淨了事!六子恁和俺不一樣,恁家中還有一大家子人指著你吃飯呢!你的銀錢有用場!這頓算俺的!別跟俺爭搶!俺不喜人家和俺客套!」
看過馮玉成洋洋洒洒數千字的奏本后,朱由檢對這位幹勁十足的年輕御史好感大增。雖然這位缺乏全局觀念的年輕御史的建議有些幼稚,但其在奏本中表現出來的那股銳氣卻讓人激賞。
一名長著一張馬臉的漢子低聲賤笑道。
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很直接了,既然不能被埋沒,那肯定就得提拔唄。
「屁!莫聽那疤瘌頭胡扯,老子跟他一起撒過尿,就他那小玩意兒也好意思拿得出手?哈哈哈!指不定門還摸著就推說有事扯呼了!」
馮玉成走馬上任之後隨即對整個漕運的所有環節進行了明察暗訪,經過大半年的探訪,對漕運也算有了大致的了解。回到位於淮安府的巡漕御史衙門后,馮玉成針對漕運中發現的若干弊端,專門給朱由檢上了奏本,以密奏的方式對漕運的現狀以及其中的弊病進行了詳細的闡述。
濟寧州hetubook.com•com狹小的錦衣衛百戶所署衙二堂內,都察院巡漕御史馮玉成正在與錦衣衛兗州府千戶李烈激烈爭吵著,堂外站立的數名校尉一個個都衝著馮玉成怒目而視,恨不得拿著刀鞘上前敲碎這廝的滿口利齒。
「噗嗤」一聲,那名馬臉漢子將口中的米酒噴了一地,人也笑的彎下了腰去,另外一張桌子上坐著的幾名生意人打扮的客人紛紛皺著眉頭看向二人,眼神裡帶著深深地鄙夷之色。
「等下站到濟寧州,夜裡俺喊你,恁可莫要叫旁人知曉,這回事成了,約莫能分到三兩銀子咧!」
「三哥,俺有時靜下心來琢磨過,俺欠你的人情忒多,這輩子也還不完了!俺在這說句話,從今往後,只要三哥有啥吩咐,俺許六子就是豁出命也去做!」
還沒等他想到對策,趙老三壓低聲音的一句話將他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過去。
「此案明明是我緹騎偵知,何時變成你都察院之功了?當前只要順藤摸瓜之下,無須費多少氣力便能網得許多大魚,敢不成你都察院儘是如此摘桃子不成?!」
此後的馮玉成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更加積極地hetubook.com.com投入到了辦差中去了。
那名粗壯漢子不耐煩的擺了擺拿著筷子的那隻手,另一隻手端起酒杯一氣喝了下去。
他也是世襲錦衣衛出身,打從祖輩上算起,直到他入衛當值,還從未聽說有人敢打到錦衣衛門上討要說法之事,在感覺荒唐可笑的同時,心裏對這位年輕的愣頭青御史還是有一些佩服的。
坐在桌子上對飲的是兩名一身短打的壯年漢子。通過兩人之間的對話,以及裸|露在外的服色來看,馮玉成斷定這是兩名駕船的漕丁,這肯定是船隊從臨清路過時停下歇息,這兩名日常交好之人便來到了酒館飲酒消遣一番,說話聽上去似是靠近山東一帶的口音。
這廝前幾日便來過衛所衙門,當時還是一副公事公辦派頭,跟千戶爭執幾句便起身離開,沒想到今日重又登門,並且與千戶大吵起來。
一名口中嚼著一塊醬牛肉的粗壯漢子嗤笑道。
不到三旬年紀的馮玉成是湖廣襄陽府人氏,少年以聰慧而聞名鄉里,科舉之路也算是順遂的很,一路過關斬將,于崇禎七年進士中第后留在都察院觀政,因以正直敢言而受到時任都察院左僉都御史李邦www.hetubook.com.com華的喜愛,觀政期滿之後被留任院中,擔任廣東道監察御史一職。
可兩人對漕糧的話題卻未再提起,這讓馮玉成的心頭不禁感到一陣焦躁。自己孤身一人未帶護衛,若是趕回衙門中漢人過來,人家早就走了。運糧的漕船都是百十艘為一隊,加上其他的各種商船,就算帶人去了碼頭,漕船走不走不說,那麼多船隻你上哪找人?何況找到人又如何?你不能無故將人家抓起來屈打成招吧?
李烈懶洋洋的斜靠在椅背上,雙腳搭在一側的案几上,斜睨著坐于下手的馮玉成,語帶諷刺的開口道。
就在上個月的時候,便裝出巡的馮玉成在宿遷縣城的一家小酒館獨自啜飲時,偶爾聽到臨近的一張桌子上有人提到了漕糧二字,這讓對漕運極度敏感的他頓時警惕起來。
李邦華把聖意寫信告知了兩千里之外的馮玉成,囑他戒驕戒躁,一定不能于私德上被人抓住把柄,至於在公事上,大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場。只要查到問題,不管涉及到誰,都要秉公處斷,一切後果由他這位制憲擔當。
「可笑!可笑之至!明明是本官早就發現此中端倪,故於月前就便裝相隨,和_圖_書期間曾數次遇險,最終方才探得一絲線索!而今摘果之徒卻嘲諷栽樹之人,置其辛勞奔波于不顧,此舉非目盲也!實心黑也!」
「三哥,宿遷城北頭李家衚衕里那個芳姐兒家你可曾去過?聽疤瘌頭說,他上月跟船時也在宿遷停駐過,聽說這個芳姐兒之後便打聽著尋了過去。疤瘌頭回來逢人便吹,說那芳姐兒模樣俊俏,且身上的白肉滑不留手咧!嘿嘿!要不咱哥兒倆一會去瞅瞅?嘿嘿嘿嘿!」
那名馬臉漢子許是酒意上涌的關係,說這番話時聲音裡帶著的哭腔,馮玉成雖然並未正眼去瞧,但也能猜到,這名叫許六子的漕丁眼中或許帶著淚。
因為巡漕御史權柄極重,若是再有人走上孫靜敏的不歸路,那對都察院的名聲將會是毀滅性的打擊。經過都察院幾位大佬的審慎考量,以敢言無私著稱的馮玉成被李邦華點將后赴任巡漕御史一職。
馬臉漢子直起身子來,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水,提起酒壺給他重新斟滿,然後又給自己的杯中倒上,晃了晃手中的酒壺后開口道:「三哥,這壺中酒約摸著只剩下一兩上下,要不要再打一壺?今日兄弟俺請客,多謝你平時對俺的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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