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年紀漸長，也許是看到明軍如此做派之下心情極為放鬆的緣故，代善先是啰里啰嗦的感慨一番，然後才開始交待下去應當如何打破明軍的工事。

清軍弓手在牛錄章京的帶領下向明軍陣地一步步逼了過來，就在他們行至距明軍陣地一百五十步左右時，一連串沉悶的爆響聲響徹原野，大股的白色硝煙升騰而起，明軍架設在第二道溝壕上數桿抬槍先後打響。

代善所率的三千人只有五百騎兵，剩餘的全是步卒。

因為明軍都隱蔽在壕溝的緣故，帶頭沖陣的重甲兵放棄了短斧、鐵鎚等用來鑿陣的短兵，全部換成了狼牙棒、挑刀、長柄虎牙槍等長柄武器，準備在接陣后衝著壕溝內的明軍進行劈刺砍殺。

明軍營地中間一塊略略高出平地一些的土丘上，張文耀站在青壯們搭起的一座涼棚下眺望著遠處的清軍大陣，看到清軍遲遲未見動作，忍不住開口罵了起來。

藉助明軍被弓箭壓制的無法露頭的空檔，兩陣重甲兵在三十步左右的距離開始發力疾沖，準備趁機突至溝壕前和-圖-書殺傷明軍。

坐在長凳上的劉國能上身倚著一根木柱，一條腿屈膝踩在凳面上，手中拿著一顆甜瓜一邊啃咬一邊含糊不清的道。

就在這時，虎蹲炮的怒吼聲響徹四方，沖陣的重甲兵們只覺呼吸猛然一窒，隨後便是血色漫天，數門虎蹲炮發射的幾百枚彈丸如同狂風掠過田地，所經之處再無活物站立。

這時抬槍的悶響聲再次零星響起，由於距離拉近、人員密集的關係，這次發射的銃子全部命中目標。宛如碎石塊大小的銃子無視重甲兵的三層甲胄，將幾名跑在前頭的重甲兵一擊斃命。

「王二愣、孫狗子，你倆他娘的打鳥呢？李全，打的不賴！都趕緊給老子裝填，再射一輪！」

這枚一兩重彈丸正好命中一名清軍弓手的頭部，隨著一股血霧飄散，這名清軍腦袋像西瓜一樣被打的四分五裂，紅白相間的鮮血腦漿四濺，身體就像被高速奔來的戰馬撞擊一樣向後飛出，將身後的數名清軍砸倒在地。

在帶隊牛錄章京的大喊聲中，清軍弓手抵近到壕溝五和*圖*書十步左右的地方排好陣型，突陣的重甲兵手提兵刃加快了腳步，後面的清軍甲兵緊緊跟隨。

「不必等兩黃旗那兩千人了，咱們這三千人馬足夠！

「老張你著甚子急？管他啥子圖謀狗謀的，咱們這多糧食物資還怕他耗下去不成？別說就他這幾千人，就是再來一萬咱也不怕。

張文耀罵罵咧咧的轉身坐在另一條凳子上，親兵毛三趕緊將一顆甜瓜遞上，張文耀接過後用大手擦了擦，吭哧一口咬下了半拉，帶著如同芝麻般大小種子的汁水順著嘴角淌了下來。

不等清軍反應過來，尖利的喇叭聲高亢入雲，已經趕到西南側第二道壕溝後面的火銃打響，在一片接連不斷如爆豆般的聲響中，兩陣清軍在哀嚎慘叫中不斷倒地。

下午申時左右，曠野中炎熱的暑氣開始慢慢消退，一陣陣清涼的南風吹來，士卒們身上的燥熱感轉瞬間就被帶走。

明軍每陣五百人、一共四個銃手方陣以不間斷的輪射方式，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將近兩千枚彈丸傾瀉到進入射程範圍內兩陣清軍的和-圖-書身上，鮮血碎肉、傷兵亡屍頓時鋪滿了明軍第一道工事前面幾十步的範圍之內。

在短暫的混亂過後，清軍陣型迅速恢複原狀，清軍弓手一聲不吭的繼續前行，但速度已經開始加快。

看到數百名清軍弓手向著自己所在的陣地行來后，趙武大聲喝令道，臨近的刀盾手紛紛起身，準備舉盾遮護虎蹲炮手，其餘的士卒按照事先的演練，貼近壕溝壁后低頭，準備用寬大的鐵盔帽檐來遮擋清軍拋射來的弓箭。

數枚一兩重的彈丸從不同方位衝著清軍弓手激射而至，除了一枚彈丸命中之外，其餘的全都飛的不見蹤影。

隨著一聲怪腔怪調的吆喝聲，兩簇箭雨幾乎同時飛上天空，在空中飛行一段距離后，轉頭猛地向壕溝內的明軍扎了下來，一陣噼啪亂響中，一聲聲慘叫夾雜其中，隨著一波波箭雨接踵而至，沒有被盾牌遮護到的明軍士卒已有不少人中箭受創失去了戰鬥力。

銃聲剛一結束，隨著幾聲喝令，第一道溝壕內如林般的長槍高舉，清軍主攻方向的數百名長槍手猛然站和*圖*書了起來。

萬曆四十七年的薩爾滸之役，明軍開原總兵馬林率一萬五千人行軍至尚間崖，聞聽八旗主力既至，也是如此掘地挖壕，布下了與當前明軍極為相似的陣勢，而率先突陣擊破明軍工事的正是代善本人。

明軍陣地內，抬槍隊正李二狗一邊喝罵一邊催促著，抬槍手們手忙腳亂的裝填著彈藥，而兩隊清軍弓手很快便前行到了百步左右的位置。

「盾手遮蔽炮手！低頭！」

善繼，當年薩爾滸之役時你尚年幼，並未上陣參戰，當初明人部下的也是如此陣勢，且人數是其數倍之多，結果還不是一敗塗地？此戰我軍必勝！」

白雲蒼狗，滄海桑田。

隨著許多弓手的力竭，箭雨變得稀疏起來，清軍重甲兵們已沖至距壕溝十餘步的地方，數息之內便會沖至明軍陣前。

眼看著清軍越來越近，隨著趙武的再次喝令聲，數十面盾牌舉了起來，抬槍仍舊沒有完成再次擊發的流程。

「起！」

沒等他咽下口中的果肉，遠處悠長的號角聲忽然響了起來，清軍的攻勢終於開始了。

明軍挖掘的hｔｔｐs://ｍ•ｈeｔｕｂｏok•ｃｏm•ｃom壕溝又寬又深，而且士卒們都在溝內，騎兵面對這樣的工事根本沒有用武之地。雖說壕溝中間有可供數騎並排馳過的通道，但是通道上零零散散布放著一些拒馬，這種情形下根本無法直衝明軍營地，所以，這五百騎兵只能站在戰馬一旁，等待步卒破了明軍的工事，清除障礙后再進行衝殺。

恁且坐下吃個瓜，等著建奴吹號再起來不遲，這瓜脆口的很！」

在代善的吩咐下，清軍依舊採用重點突擊的傳統作戰方式，四百名弓手分作兩組，掩護突前的兩陣共近三百人的重甲兵沖陣，兩陣重甲兵身後各有六七百名步卒跟隨，等待重甲兵破陣后隨後衝殺。

「進！」

「他娘的，這建奴怎地如此墨跡？要打就打，要撤就撤，這來了半天，居然是動口不動手，莫不是有何圖謀不成？」

看著眼前明軍布置的防禦工事，代善內心突感恍惚的同時，也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

沒想到十余年過去，明人居然還是如此蠢笨。

一眨眼間，十七年過去了，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看到這熟悉的一幕，只不過已經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