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沉默一會兒，道：「人心本貪，慾壑難填。大伯娘此舉，為的不是積仇宿怨，應是防微杜漸。」
郭氏與徐氏對他另眼相待是因孫氏緣故，像郭氏這樣將他視為親子、面面俱到則是因為憐他失母，生父親祖母又是指望不上的。
「到底說甚了？」沈全追問道。
這是不僅沒應沈請求，連他們母子三人二房後裔的身份也不承認。
沈全搖頭道：「連族譜沒沒進，就提到祖墳墓地？有已故二房太爺遺命在，大伯娘應了他才怪。」
沈珏曉得這是沈瑞之前上學坐的馬車，搭著沈瑞肩膀道：「之前就有鴻大嬸子疼愛，如今又來個滄大嬸子，瑞哥倒真是可人疼」
「蘇州啊……」賀南盛點點頭，吩咐車夫繼續跟著前頭，便撂下車簾，倒是不急了。
蘇州府距離松江二百里路程，快則三日、慢則四、五日也到了。因徐氏打算在年底前抵京，便按照三日的路程安排此行，這才一開城門就出了城。
說起這個，沈瑞幽怨地看了沈全一眼，沈全是帶了婢子不假，可只帶了一人，另外又帶了一個書童總共才兩人。
同別人一樣，賀南盛也想到沈珏身上，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鬆開。
沈瑞見他又犯酸，翻了個白眼，不予他計較。
只是沒想到侍郎太太會帶這麼多人回京，這是真的要擇嗣？
沈珏親爹親娘俱全，即便再招人喜歡，也不會有隔房嬸子越俎代庖地為他打理什麼。這和*圖*書份羡慕，也是白羡慕。
沈瑞咬牙道：「我年歲小？瑞哥可還比我小一天」
沈全笑道：「還不是託了瑞哥的福？當年我二哥往返金陵，我娘也沒說給他弄個這麼寬敞穩當的馬車。」
沈珏嘟囔道：「滄大嬸子未免太不盡人情，沈琰、沈兄弟本就是沈家子孫，就算祖上有過錯，隔了幾代人，以庶房歸宗又礙什麼事哩？」
前些日子山西來了個豪商，訂了幾船布，過幾日在蘇州裝船，因是初次買賣，他想著要仔細周全，便打算親自去蘇州走一遭。沒想到還沒出城，便見沈家浩浩蕩蕩車隊，心中疑惑，便使人打聽一二。
松江府，西城門。
「啊？」沈珏吃驚道：「不會，瞧著沈琰不像是那沒廉恥的人？」
有沈珏在，沈瑞怎麼好意思說自己小？可族長太爺發話，又是在眾族親面前，沈舉人應了，沈瑞只有接受安排的
前頭車隊，一輛簇新馬車中，沈珏看著寬敞車廂，四下里摸了兩把，嘖嘖兩聲道：「三哥這馬車可真敞亮，這三日弟弟就過來同三哥、瑞哥混了」
由沈珏想到沈瑞，賀南盛神情一怔，挑了帘子，對方才來人道：「追上前面車隊，打聽打聽，四房可有子弟跟著進京？若有，問清楚了是哪個？」
沈瑞便將沈所求父祖以庶支歸宗葬入二房墓地的話說了。
賀南盛並不擔心徐氏找賀家麻煩，有宗房大老爺保媒，使得賀家與沈家四房wｗw•hｅｔｕｂooｋ.cｏｍ.ｃｏm結親，不能說前嫌盡棄，也是將舊怨抹了。侍郎太太再翻前事，就是多事。那樣掃的不僅是賀家面子，還打了宗房大老爺與四房沈舉人的臉。
早上一行人到宗房后，宗房那裡就陸陸續續彙集了二三十多輛車，各房頭安排的隨行家人加起來數十人不止。
一方調職過來的年輕兵卒站在城牆上，看著不遠處的車隊，倒吸一口氣：「娘哩，好多輛車，這是府尊大人出行
騎士應諾，策馬去了。
待出了城門口，一行車馬僕從，便順著官道，往西行去。
沈瑞本想要先留下柳芽姐弟，讓他們回家過年，等年後再跟著宗房的人進京，可族長太爺發話，說他年紀小還是多帶兩人。
見他開始數人頭，沈瑞倒是想起一事，好奇道：「珏哥代沈傳話給滄大伯娘了么？大伯娘怎麼說？」
「有甚說不清的？」沈珏依舊雲山霧罩，只覺得沈全與沈瑞話中頗有深意。
沈全伸手摸了摸沈瑞的頭，道：「瑞哥莫要不好意思，珏哥與我不多帶人，到了京里也有人使喚；你若是帶少了，到時要使喚親戚家的人不成？」
沈珏嘆氣道：「說要是有人任意冒充二房後裔，宗房不查明教訓二房就會出面懲治。」
徐氏與已故孫氏有舊，曾親自拜會知府太太之類的風聲便也傳出來。至於二房斷嗣，回來擇嗣之事，沈家各房內傳的沸沸揚揚，松江各家自是也得了消息。
htｔps://ｍ.hｅtｕbｏｏk.cｏｍ.cｏm年輕兵卒揉了揉腦門道：「誰家哩？好大聲勢，瞧著足有十來輛馬車……」
沈珏也不過是隨口念叨一句，便又想到別的：「三房是不是太勞師動眾？節禮就裝了三車，跟著珠九哥進京的婢子僕從十數人，聽說其中兩個管事還是三房遠支族親。幸好都留下來，沒有都跟了來，要不聲勢也忒大些。也真是的，不過出趟門，書童、小廝、婢子、婆子，一應俱全，倒真是驕奢公子做派」
少一時，後邊又快馬追來一騎，到了車廂跟前方勒住韁繩。
說到這裏，沈珏興奮道：「這不說沒覺得，一說起來在京的各房族人還真不少哩二房諸位長輩且不說，我家大哥在，全三哥家兩位族兄也在，三房在京城有布莊好像是玲二哥在京里打理，九房有六族兄在。」
賀南盛撂下車簾，摸了摸下巴，這侍郎太太既與孫氏有舊，不會借口沈舉人續娶在即、嫡子可期，選了沈瑞做嗣子？
沈瑞聽了，卻是有些臉紅。
沈全道：「今日他們兄弟只想以庶房身份歸宗，明日說不得就想要再求嫡系旁枝身份，後日說不得就自詡為二房正支。」
沈瑞挪開沈全的胳膊，無奈道：「三哥，我不是小孩了……」
在他們後邊半里路開外，跟著一輛馬車，車旁幾個健壯男僕騎馬相隨。
車簾挑開，裏面坐的不是別人，正是賀二老爺賀南盛，皺眉問道：「可打聽清楚，沈家這些車馬是往哪和_圖_書去？」
眾人隨侍都減為一、兩人，只有沈瑞這裏，除了趙慶留下之外，依舊帶足了五人。
沈珏說完，反應過不對來，忙對沈瑞道：「哎，瑞哥，我方才可不是說你你年歲小，離不開人服侍，珠九哥可都十七了……」
侍郎太太省親，這並不是沈家一族一姓之事，這幾日大戶與城中職官家多留意沈家動靜。職官女眷，也有送禮遞拜帖的。
沈珏猶自不解，沈全已是想到了，點點頭道：「正是這個緣故。若是二房珞大哥沒出事，沈琰、沈歸宗之事說不定還有些指望。珞大哥沒了，二房嫡血斷絕，要是認了這支庶房回來，以後怕要說不清。」
沈全在旁，也生出好奇：「沈讓珏哥傳什麼話？」
果不其然，侍郎太太在松江府逗留這幾日，並無為三年前的事翻后賬的意思。
聽到這個，沈珏神色有些古怪。
隨著「吱呀」聲響，幾個守門兵卒打著哈欠推開城門。遠遠烏壓壓過來好多輛馬車，旁邊還有不少騎馬僕從。
沈珏雖是他親堂外甥，可向來不親近賀家。偏生最親近舅家的沈年歲大了，已經娶妻生子，當不會在嗣子人選
族長太爺見了，便發話將送節禮的車都留下，直接從松江啟程，陸路進京。各房子弟只帶近身服侍人手，只因到了蘇州后，為了趕在年底前進京，徐氏要借搭官船北上，隨從太多不方便。
想到沈珏長兄也是京官，在京城有宅邸，沈瑞猶豫一下，問道：「珏哥到了京里是和-圖-書住侍郎府，還是往械大哥家去
賀家與沈家同處松江，世代聯姻，自是曉得沈家各房來歷。
「當然都住了」沈珏毫不猶豫地回道：「既是跟著滄大伯娘進京做客，肯定要在侍郎府留些日子。可大哥、大嫂在，我也不好老住外頭，還是得回那邊……瑞哥放心，不會落下你，到時你隨我同去便是……」
昨日郭氏說話架勢，使得沈瑞以為沈全這裏也會多帶幾人，才毫無負擔地決定將冬喜、柳芽都帶上。幸好有個財大氣粗的三房在前頭頂著，要不然沈瑞今早可是要鬧笑話。
沈珏點了點頭：「讓全三哥說著了，大伯娘不僅沒應，還說」說到這裏，卻是欲言又止。
話音未珞，他腦門上挨了一下，旁邊一個中年兵卒道：「莫要胡唚府尊大人出來，即就算擺全套儀仗，也沒聽說用馬車？長得記性，竟讓人笑話。瞧著架勢，這是城中哪家大戶人家出遠門，才會跟了這些人。」
來人側身回道：「回老爺話，是沈家二房大太太攜各房族侄回京，聽說從蘇州登船，應是先往蘇州府去。」
想著沈琰、沈兄弟，車廂里一陣緘默。
沈全輕哼一聲道：「沈不是自詡二房嫡裔么？要是爹娘長輩沒念叨，他怎會這麼覺得？沈琰與他是同胞兄弟，看著謙和守禮，可誰曉得心中作甚想。瑞哥說的正好，人心本貪，慾壑難填……」
中年兵卒仔細眺望了一會兒道：「左右不是沈、賀、陸、徐那幾家，旁人家也湊不齊這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