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坐在窗前，恨了一回，怨了一回，最後還是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決定明日就去尋大太太，往何家給小徐氏道歉。
三老爺點頭道：「就是就是，我都三十好幾，總不能一輩子靠著大哥、大嫂庇護活著。大哥大嫂上了年歲，難道以後我這當叔叔的還要接著靠侄兒養活……」說到這裏，祈求中已經帶了幾分苦澀。
沈全擅交際，毛遲也是個周道人，兩人經沈瑞介紹，雖是初次相識，可說起話來倒也投機。
二太太帶了幾分猶豫，對二老爺道：「如此往來奔波數千里，還是我隨老爺一道去……」
三老爺聞言，面上帶了些許興奮，雙頰微紅：「二哥，我找到想做的事了，我想要成立一所家塾
三老爺面帶祈求：「二哥，我都三十幾歲，不想就這樣胡混一輩子……」
沈家並不缺那幾個束惰銀子，三老爺的身體也受不住辦學的勞累。
只是因二太太的緣故，小徐氏不肯登沈家門，徐氏便打發沈瑞、沈珏過去兩次。何泰之本就與沈瑞相熟，如今成了親表兄弟，只有歡喜的，對於沈瑞倒是越發親近；至於沈珏，因要過繼到二太太名下，何泰之心中有些不自在，想要避嫌。不過到底是孩子，行事隨心了些，與沈珏又投脾氣，一來二去的還是往來如常。
可是談何容易。
二老爺不願再與妻子磨牙，說完便起身道：「我明兒就動身，現下去看看三弟去……」
二老爺皺眉道：「好好的，怎想起這個來？想要做事不是壞hetubook.com.com事，可愛護身體也要緊，大哥大嫂五十多歲的人了，難道你還忍心叫他們還為你你操心？」
兩人是嫡親表兄妹，二太太一副軟，二老爺反而不好責備她。
兄弟兩個相差十來歲，二老爺素來也疼愛這個弟弟，可還是毫不猶豫地搖頭：「做事要量力而行，幾個侄兒懂事，不會讓你太費心，外頭的學生怎麼行？」
至於沈瑞兼祧小長房與小三房之事，二老爺並未與妻子說。二太太常抱怨兩位妯娌抱團，又說小叔子更敬重長兄之類的話，很是沒意思。這會兒曉得兩房只擇一個嗣子，保不齊又有泛酸。
「二哥……」三老爺見二老爺似有鬆動，越發地央求：「我可從沒開口求過二哥，就這一回，二哥幫弟弟同大哥說一聲……」
二太太看了丈夫一眼，終是忍不住，問道：「三叔這次作甚沒定嗣子？是不是……三叔年輕，還想要求親生骨肉……」
沈全還不知曉，自己一句話就透了底細，不過毛遲倒沒有心生鄙視，而是憂慮更重。
沈全這裏卻是落第三次，那自己明年呢？
沈珏遲疑了一下，道：「瑞哥，春山書院的夫子既提倡早應童子試，像咱們這樣一直沒參加童子試的，會不會讓人笑話？」
何家這裏，已經得了消息，小徐氏那裡，亦給沈瑞這個即將出爐的外甥預備了好多禮物。
沈瑞道：「不過一年功夫，明年就能做同窗……兩家住的又不遠，平日里學院里休沐，何表弟和圖書也可以過來尋我們。」
二老爺瞪了他一眼：「當著我的面，你倒是什麼都敢說，有膽子去大哥跟前嘆氣去還是你覺得哥哥、嫂子護著你，還護出錯了？」
這是想要辦學？
二老爺想了想，還是覺得行不通，搖頭道：「辦學不易，需要費心勞神的地方多……就是家塾辦起來，生源亦是問題……」
二太太站起身來，將丈夫送到門口，看著他大步流星去了，方轉回屋子。
二老爺今年坐四望五的年紀，要是納兩房好生養的妾室，未嘗不能生下親生子。
「珏哥擔心甚呢？」沈瑞見狀，開口問道。
三老爺搖頭道：「不是這樣的……是那種以後開始擴充為書院的家塾……除了自家子弟，也招外頭的學生……」
院試三年兩考，五年之中最少三次院試，這是三次都落第？
二老爺聽了，心中悶悶的：「好生生的怎麼提及這個？瑞哥是個懂事的孩子，真要敢有不孝順的地方，大哥與我還看著。」
二太太提及亡子，哪裡還忍得住，用帕子遮住臉，「嚶嚶」地哭了起來。
京城大小書院星羅密布，大多數不過是儒生謀生之所。
毛遲聞言，心中訝然，十三歲就下場，至今還是童生？
三老爺雙眼如星光璀璨，笑道：「二哥，我做的真的好么？」
二老爺只覺得頭痛欲裂，使勁地揉了揉太陽穴，卻不去哄二太太。
又想到丈夫素來敬重長兄長嫂，如今夫妻兩個冷淡，未嘗沒有長房從中挑撥架秧子的緣故。
毛遲深深地抑hetubook.com.com鬱了。
三老爺忙搖頭道：「二哥，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不想再拖累大哥、大嫂……這兩年家裡事多，大哥的頭髮白了一半，大嫂去年也開始烏頭髮……」
沈全亦著勸道：「珏哥莫要杞人憂天，弱冠之年下童子試的比比皆是，你們才十幾歲，哪裡就算遲了？當年我初下場時，也十三、四了。」
「是我不好，明兒開始我就打發人將前院收拾出來，等老爺回來就讓珏哥挪過來……」二太太拭了淚，柔聲道。
二老爺看著他，哭笑不得：「多大的人，還恁地賴皮……」
想到等過繼事情完了，二太太曉得沈瑞身世后定也有痛苦難熬的時候，二老爺便也放軟聲音道：「我得小半年才能回來，你也不用太著急……沒事莫要在屋子裡悶著，去尋大嫂與三弟妹說說話……
二老爺一愣，隨即笑道：「如今這不就是家塾么？」
「自然要下場的，學院里夫子說了，童子試這一關早下場沒壞處。」何泰之點頭道。
他既要過繼大老爺夫婦名下，以後就是大老爺與徐氏的兒子，何家這裏算是正經親戚。
三老爺忙道：「我又不是想要做蒙師，不收蒙童就是……像春山書院似的，將學生的年紀限定在最小十一歲，也是不需費心的年紀……」
夫妻將三十年，他哄了妻子太多次，已是身心俱疲。
毛遲很是心儀沈全身上望族子弟的大家做派，也樂意與之親近。
二老爺沉默了好一射會兒，嘆氣道：「珞哥走了就走了，莫要m•hｅtuｂoｏk•ｃｏｍ•cｏｍ
讓兒子走的不安生……」
沈全這裏，因毛遲頂著「狀元之子」的名頭，亦是對這新交格外看重。
二太太聞言，身子一顫，面帶哀切：「老爺，那是珞哥先前的屋子……」
狀元三年一個，士子中的魁首，都是人中龍鳳。雖見不到毛狀元，可得以見毛狀元之子，兩人以後還能成為同窗，沈全覺得榮幸，在毛遲身上尋找狀元的影子。
看著何泰之尾巴又要翹起來的模樣，沈珏輕哼了一聲，心裏卻有些憂鬱，不免面上就帶了些出來
她素來敏感多思，哪裡感覺不到丈夫的冷淡疏遠。只是先前傷心獨子之喪，顧不得丈夫這頭。如今振奮起精神來，二太太就有了鬥志，總不能讓丈夫真生出納妾生子的心，還是當好生籠絡。
二老爺道：「想來是有旁的打算，左右三弟夫妻兩個年輕，提嗣子之事尚早……」
方才兩人談話，提及四書五經上，沈全自有一番見解。毛遲估量著，沈全的功課即便不比自己強多少，也差不了太多。
二老爺搖頭道：「你身子方養好些，哪裡禁得起長途跋涉之苦？且安生在家休養……前院屋子也該打發人收拾出來，總不好讓珏哥一直住客院……」
二老爺與大老爺、三老爺不同，兄弟三人中，二老爺身體最好。膝下除了沈珞與玉姐一雙兒女外，早年二太太還曾懷過一胎，只是那時她年紀小，胎兒沒有坐住，五個月的時候流掉了。否則那個孩子生下來，應該已經成家立業。
今年雖停鄉試，縣試、府試卻是年
wｗw•ｈeｔuｂｏｏk•cｏｍ.ｃｏm年有的，沈珏想起此事，問道：「何表弟，今年府試你下場么
看著自打兒子故去後日益冷漠的丈夫，二太太對於過嗣之事，對於二房擇定的嗣子沈珏，突然就不那麼排斥了。
沈宅，二老爺處。
今日小學堂的幾位沈家子弟雖不在，可開課時大老爺、二老爺都曾過來旁聽，除了看看幾位少年讀書狀況外，更主要是擔心三老爺的身體受不住。見三老爺頗為自製，行事並不任性，兩位哥哥方安了心，隨他去教。
不待沈瑞回答，旁邊的毛遲臉黑了：「此乃陋習，不可盡信。讀書讀進肚子里，難道不下場，肚子里的墨水就空了？」
三老爺自嘲道：「關瑞哥何事，是我自己不想要繼續做廢人……」
二太太顯然不適應丈夫的緘默，抽抽搭搭自己止了淚，幽怨地看了丈夫一眼，只覺得心如刀絞。
大太太是當家長嫂，又得幾位老爺敬重，自己除了服軟，還能如何呢？
毛家狀況與何泰之家很是相似，兩家都是寒門，父祖靠科舉晉身。沈家則是書香仕宦之族，比毛何兩家有底蘊多了。
三老爺院，二老爺看著有模有樣的小學堂，還有三老爺精心準備的試題，笑道：「沒想到，我家三弟還頗有做夫子的天分」
何泰之在旁見狀，羡慕中帶了幾分不足，對沈瑞、沈珏道：「瑞表哥、珏表哥你們要是也今年入學就好了……」
與其讓丈夫庶子繼承家業，二太太寧願選族親做嗣子。
「那是自然，你打小學東西就快，學做夫子又有何難？」二老爺笑著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