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顧及賀家面子，沈舉人之前將聘禮準備得極為隆重，也從孫氏嫁妝里挪用了些不顯眼的物件。
自打沈珏走後，宗房一下子冷清下來。
宗房大老爺見妻子這話不僅是對四房母子不滿，連小賀氏也說進去，忙道：「小姨不是那樣的人
「不于賀家的事。弘治十年冬，依照孫氏遺囑她的嫁妝分作兩份，產業鋪面都分了，其他物件還沒分。如今四房新太太即將進門，這東西也當分了。」宗房大太太搖搖頭道。
「要不等瑞哥回來？」沈舉人依舊有些猶豫。
宗房大老爺這幾個月糾結了無數次，到了最後，他自己也糊塗，不知是盼著沈珏能出繼，還是希望沈珏不會出繼。
宗房大老爺笑著點頭：「那是自然」
宗房大老爺被妻子「先斬後奏」，心中惱怒，可還是去見了沈舉人。
郭氏便沉吟著，久久沒有應答，心中十分糾結。
沈械、沈本就與沈珏年紀差的大，兄弟們打小並不在一處，感情有限。再說，那兩個已經娶妻生子，有自己的小家，對於弟弟能照顧到哪裡去？
宗房大老爺只覺得頭疼，道：「他們未必是要多事，不過是礙著京中二房。賀家大老爺也在京中做官，要是以後兩家為了此等小事再起波瀾，賀大老爺面上也掛不去。」
轉眼過了五、六日，正趕上府學里有旬假，沈舉人便打發人叫了沈瑾回來，又往宗房去信。
人皆有私心，私心並不可恥。
想和*圖*書到徐氏，沈舉人只覺得頭皮發麻，不過想著孫氏那裡散了大半的嫁妝，訕訕道：「孫氏進門幾十年，許多當年的東西都用了使了，怎能湊的全？」
宗房大老爺遲疑了一下，點點頭道：「他們這般小心，是怕以後有了嫌疑使得瑾哥、瑞哥埋怨……瑾哥、瑞哥都不是孩子了，兩下里清清楚的，總比含含糊糊的強。」
宗房大太太神色一僵，狠狠地掐了下手心：「興滅繼絕是族人之責，論序二房又是當從宗房、四房擇嗣，我身為沈家宗婦，能說什麼？」
宗房大老爺大手一揮：「讓五房大太太代瑞哥清點。」
郭氏身為五房當家主母，自然不是鼠目寸光之人。此事雖有為沈瑞做主的意思，不過這口子一開，說不得宗房以後開始插手其他房頭的事務。
她既想要為沈瑞保住孫氏嫁妝做念想，又不想讓宗房大太太開這個先河。
用故去髮妻的嫁妝去哄窯姐，這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只是不知到街面上去採購的那些舊東西，是填補不足，還是要「以次充好」。不管是哪一種，擱在沈舉人身上，都不稀奇了。
「老爺為何事憂心？」宗房大太太拉了把椅子，坐下道。
沈舉人心中不快，冷哼道：「這是什麼道理？小賀氏還沒進門，賀家就想要插手沈家家事？」
至於妻子那裡，宗房老太爺是不指望的。
宗房大太太這幾句掏心窩子的話說出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倒是比方才真摯的多。用這個做理由，多少也能站住腳了。
「要是二房擇了珏哥為嗣，太太會如何？」宗房大老爺瞥了妻子一眼，問道。
如今捨不得了，倒是都推到自己身上。
宗房大老爺本還埋怨老妻多事，眼下見了沈舉人的反應，倒是覺得妻子顧忌的有道理。
宗房大太太冷笑道：「要是新太太不姓賀，自然是四房的事；新太太既姓賀，老爺又是大媒，我怎麼能不操心？不管是四房母子佔了孫氏嫁妝，還是新太太進門眼皮子淺，或是兩下里推諉，到時一身騷的不還是老爺與我？我好好的名聲，作甚要被旁人帶累壞了？更不要說如今二房大太太站在瑞哥身後，一不小心就將人丟到京城去」
聘禮多少，關係到嫁妝上，以賀家宗房門第，沈家四房的聘禮不宜太寒薄。沈舉人決定，自己不在收拾這些零零碎碎的，直接將聘銀從兩千兩加到四千兩好了。
宗房大老爺想到日後的麻煩，已經開始後悔做媒了。
既是雙倍嫁妝的話，就麻煩賀家多破費……
沈舉人因心虛，口氣倒不那麼堅決，只道：「總要家裡先收拾收拾，將東西都攏一攏。」
「太太來了……」宗房大老爺面露乏色，點點頭道。
想到這裏，宗房大太爺不禁自嘲，他不敢賭自家人的人心，卻是賭二房人心。莫不是在他心裏面，其實覺得二房幾位族和圖書弟比自己妻兒更可靠？
宗房大老爺皺眉道：「這是四房的事，太太操心這個作甚？」
宗房大太太卻是個有主意的，即便沒說通丈夫，依舊以丈夫的名義，打發人往四房請沈舉人過來說話。
宗房大老爺被說的惱羞成怒，一下子站起身來：「胡攪蠻纏個甚？與你真是說不通」說罷，便甩袖而去。
宗房大太太似是看透郭氏擔憂，無奈道：「難道在弟婦眼中，我就是那等多事的人么？我嫁到沈家四十來年，何曾多走過一步？這回實在是沒法子了，誰讓我們老爺多事，做了這糟心的媒人。我是怕了四房母子，若是不在新太太進門前將孫氏嫁妝清點清楚，等到新太太進門，他們一股腦推到新太太身上，連帶著我以後也不用做人。只此一回，下不為例」
待曉得沈舉人從外宅抬回兩口箱子，又拿著單子，去街面上尋了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宗房大老爺十分無語。
「哈？小姨？老爺叫得倒順口，這是早當了那是嫡親小姨子？」宗房大太太譏笑道。
如今雖是不能了，沈舉人倒是不擔心聘禮。他這幾年日子雖節儉，可手上也收攏了些銀子。只是那多是沈瑾名下產業收益，沈舉人原不打算動用。事到如今，也沒別的法子可想。
或許她不是不疼幼子，可是冷淡的時間太久，她也不曉得該怎麼與幼子相處。
宗房大太太打發身邊管事媽媽親送出去，自己獨坐了一盞茶功夫，方起身往前https://m.hetubook.com.com院書房去。
大老爺皺眉道：「說的是甚話？她不也是你的妹妹？」
宗房大太太這裏忙著，不過說話的功夫，就來了兩撥回事的人管事婆子；郭氏也不是閑人，兩人彼此交了話，郭氏便起身告辭。
沈舉人聞言，不由皺眉：「大哥，這是賀家的意思？」
「老爺……」宗房大太太進了書房，見丈夫坐在書案后出神，開口輕喚道。
郭氏道：「大伯也是好心，四房沒有正經當家主母怎麼行？咱們這樣的人家，總不能真的鬧出妾室扶正的笑話」說到這裏，頓了頓道：「只是大嫂雖是好心為四房操勞，也得四房領情才好。總不能不知會一聲，咱們就直接過去，那看著也不像。是不是跟大伯說說，讓大伯尋四房大老爺先說一聲
儘管不服老，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上了年歲。要是像太爺那般高壽還罷，能照顧幼子到娶妻生子；要是不能像太爺那般高壽，兩個年長的兒子會像自己一樣疼愛照拂幼弟么？
宗房大太太儘管態度不好，可意思說的明白，孫氏剩下那些嫁妝實不宜再節外生枝，否則沒臉的除了四房，還有他們夫婦。
「打什麼招呼？」宗房大老爺隨口問道：「是往賀家下聘之事？莫不是那邊提了什麼要求？」
在沈舉人看來，此事早了早好，以後再有人拿孫氏嫁妝說嘴，也不會說到他頭上。
宗房大太太扯了扯嘴角，道：「那是自然。」
宗房大太太撂下臉，道：「旁的
hetubook.com.com且先不說，四房大老爺那裡，請老爺幫忙打個招呼」
「有多少算多少，只要讓瑾哥、瑞哥心裡有數。」宗房大老爺看了沈舉人一眼，道。
見妻子還是咬著規矩，不提人情，宗房大老爺心中非常失望：「你捨得就好……」
只是先前打算，不得不變更。
宗房大老爺正在書房給長子寫信，松江距離京城兩千里，往返消息延遲，可宗房大老爺實在擔心幼子，這幾個月的功夫，已經寫了幾次家書。
宗房大老爺望向妻子：「五哥頭一回出遠門，又走了這麼長日子，太太就不牽挂？」
宗房大太太露出幾分不自在：「有大哥大嫂在京，有甚好牽挂的？老爺也真是的，大哥行事素來穩妥，自會好生照看兄弟。」
宗房大太太只覺得心裏火苗直竄，這叫什麼話？什麼叫自己捨得就好？讓兒子跟徐氏進京，是自己做的主？想著二房幾位老爺官場有助力，有心讓沈珏出繼的是自己？
對著沈舉人，宗房大老爺就直言道：「新人下個月就要進門，這前頭弟妹的嫁妝也當清點，省的以後說不清楚。」
宗房大太太說的不無道理，四房母子的人品確實讓人難以放心。不過宗房大太太此舉，卻也打破了各房頭家事自專的慣例。
答案，不可知。
「我娘可只有兩個女兒，我攀不起這個妹妹」宗房大太太冷笑道：「老爺『愛屋及烏，也好，念著舊人也罷，只別將我當傻子……」
等沈舉人走後，宗房大老爺便打發人盯著四房。